解讀《沉默的羔羊》的救贖主題

邵 娜(長春工業大學人文信息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電影《沉默的羔羊》改編自美國作家、編劇哈里斯·托馬斯的同名小說，作為奧斯卡史上第三部囊括所有重要獎項的電影，其經典的驚悚敘事手法堪稱世界電影史上的恐怖片范本。該電影繼承并發揚了“希區柯克”式的視覺恐怖和心理懸疑，摒棄對血腥場面的大肆渲染和宣揚，轉而以撲朔迷離的劇情調動觀眾的未知情緒來營造心理懸念，從而烘托出遠比喋血幕布更加令人戰栗的驚悚氛圍。驚悚的電影表象下，電影又利用偵探敘事的巧妙融入，以探索人類個體心理為引導，以FBI受訓實習女探員克拉麗絲·史達琳在追捕連環殺人兇手“水牛”比爾過程中不得不求助于“食人狂魔”心理醫生萊達·漢尼拔博士，在他的點撥下逐漸破獲案件的故事為電影主線，揭露了不同個體面對人性善惡、自身困境時的沉淪與超越，使救贖的命題直逼觀者內心，引發觀者的深切思考。

一、女性的自我救贖：克拉麗絲的“破繭成蝶”

電影中，克拉麗絲作為FBI的實習探員，于被比爾囚禁的凱瑟琳而言，是名副其實的拯救者，然而她仿佛充滿無窮力量的勇敢外表下卻被恐懼和遺憾填滿，因此就某種程度而言，克拉麗絲也是一只待解救的“羔羊”。

克拉麗絲在年幼之時先后失去母親和父親，無從依靠的童年使她對周遭一切感到恐慌的同時也造就了她追求性別平等的心理，她試圖通過刻苦的學習和嚴苛的訓練證明自己可以如男人般強大，這是她選擇警探作為職業的重要原因。作為女性的克拉麗絲雖然弱小，但并不脆弱，面對人生的困境，她憑借強大的意志力不動聲色地將童年悲慘的經歷和生活的重重磨難化作前進的動力，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從弗吉尼亞大學畢業并順利進入女性職員極為稀少的聯邦調查局行為科學組成為一名實習探員。為了在男性主宰的世界獲得一席之地，她選擇正面回擊所有來自男性世界的質疑和挑逗，冷靜地通過與漢尼拔之間的“信息交易”搜集連環殺人案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并最終親手破案。從某種意義上說，克拉麗絲的成功是女性自我意識的全面覺醒，表明即使在男性作為主導的領域，女性也并不是被規約和救助的存在，女性只要擁有把握命運、抗爭命運的勇氣，就能支撐自己渡過重重難關。

克拉麗絲雖然沖破了男權的凌駕，卻難以打破自身的困境。克拉麗絲拯救羔羊失敗的經歷留下的陰影雖歷經多年仍舊在蠶食她脆弱的內心，所有懊惱和遺憾都化作羔羊的陣陣哀鳴使她在夜里時常驚醒。她在潛意識中視自己為弱者，懼怕正視自己的過去，但強烈的女性主體意識又賦予了她將所有軟弱不著痕跡地裹藏于堅強的外表下的決心和能力。因而，她始終被羔羊的哀鳴困擾，卻也始終無法走出困境，直到她獲準偵破連環殺人案件時，看到受害者觸目驚心的照片的一刻，克拉麗絲的內心被深深觸動，尤其在參議員女兒凱瑟琳被綁架尚存生存可能的情況下，幼時對羔羊的無力救贖促使克拉麗絲表現出一種無意識的沖動與執著。因此，即便面對“食人狂魔”漢尼拔，她仍舊表現得鎮定自若，即使被漢尼拔看穿了她的執著與軟弱，她也并未喪失理智而忘記自己的使命，反而步步緊逼追問漢尼拔有關兇手的所有信息。最終，在漢尼拔的指引下克拉麗絲找到兇手的住所，擊斃兇手比爾，成功救出凱瑟琳。實質上，被比爾威脅生命的弱勢女孩就是羔羊的化身，克拉麗絲擊斃比爾則解除了女孩遭受的威脅，女孩安全了，克拉麗絲內心羔羊的鳴叫聲自然就平息了，因此，克拉麗絲破獲案件的過程也是她直面自我、正視自我、救贖自我的過程。

二、扭曲的救贖：比爾的“飛蛾撲火”

電影中，比爾和克拉麗絲同屬于本我與超我過度失衡導致的心理畸形的受害者，幼時相似的悲慘遭遇對二人的身心成長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但克拉麗絲始終秉持拯救他人、拯救自我的信念，最終在自我努力和漢尼拔的點撥下實現精神救贖，回歸社會主流，然而比爾卻在自身變態心理的誘導下一步步走向覆滅。

比爾在繼母的虐待中長大，幼時母愛的極度缺失使他對母性產生無比強烈的向往，同時，繼母卑劣的行徑又使他對女性產生憤恨之感，兩種矛盾心理交織中，比爾萌生變性的欲望，企圖以自我建立的母性身份保護自己。然而，事與愿違，可以做變性手術的醫院都拒絕了比爾的手術請求，從而導致比爾盤桓于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在非理性本能的驅使下以破壞社會穩定，即殘忍地殺害肥胖的女性并剝皮制衣，求得自身存在矛盾的平衡，滿足自身畸形且變態的欲望，掉入人性淪喪的深淵。

事實上，比爾作案的過程，正是其祈獲新生的過程，他飼養骷髏飛蛾，并在每一位受害人的口中放置骷髏飛蛾的蝶蛹，表明了比爾希望通過女性的皮膚制作的衣服重獲嶄新生命的強烈企圖心。比爾期望“破繭成蝶”是不言而喻的，這是他自我救贖的手段，卻建立于其他生命的死亡之上，因此等待他的只能是如飛蛾撲火般的覆滅。

三、罪與拯救：漢尼拔的“曲線救國”

電影《沉默的羔羊》中，漢尼拔是一個十分復雜又耐人尋味的人物形象，他既是拯救者，也是罪惡滔天的殺戮者；既有人性的正義，又有獸性的邪惡，人性的悖論在他身上劇烈膨脹，賦予他評判周圍的獨特標準和巨大的力量。

漢尼拔擁有過人的智商、學識以及觀察力，作為一位心理學博士，他本應成為世俗社會的拯救者，但他卻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食人狂魔”：他在吃掉一位護士的舌頭時，心跳不超過85次；逃離臨時關押他的地方法院時將守衛開膛破肚并將其掛在鐵籠上方……漢尼拔血淋淋的犯罪歷史令人不寒而栗。然而，他的變態行徑竟被警方視為破獲連環殺人案件的突破口，無奈他不愿開口，而最終克拉麗絲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僵局。也許是被克拉麗絲在童年陰影籠罩中呈現的孤獨之美感到迷惑，抑或被她面對自己的挑釁、譏諷甚至恐嚇所表現出的從容不迫打動，漢尼拔不但開口與她交談，甚至給出了第一條線索，如此漢尼拔開始表現出一種拯救者的姿態。

一方面，電影以漢尼拔憑借自身強大的精神分析能力逼得以語言和行為侮辱克拉麗絲的漢斯自殺的情節，反面表現了漢尼拔作為拯救者的強大力量；另一方面，漢尼拔發揮心理醫生的長處深入分析比爾內心世界尋找其犯罪根源則為克拉麗絲破案提供了重要線索。在這一過程中，漢尼拔利用雙方交換資料的機會窺探克拉麗絲的內心世界，構建克拉麗絲內心拯救羔羊失敗的經歷所構成的未完成事件與比爾連環殺人案的聯系，引導克拉麗絲正視過去，指引她通過拯救被比爾控制的人質來平息內心羔羊的哀鳴，從而走向自我救贖之路。漢尼拔對克拉麗絲自我救贖的認同，以及打給克拉麗絲的恭賀電話，均表明了漢尼拔對人性美好的肯定，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也踏出了自我救贖的第一步。

四、結 語

《沉默的羔羊》以克拉麗絲拯救人質和救贖自我為核心，深入探討了人性的淪陷與救贖。童年經歷同樣悲慘的克拉麗絲和比爾，一個憑借頑強的意志力擺脫軟弱完成精神上的救贖，一個則為滿足一己私欲不惜踐踏他人生命走向人性沉淪的深淵。可見，采用極端方式反抗秩序不但不能平復危機，反而會使自己陷入危機之中不能自拔，真正的救贖應如同克拉麗絲般勇敢地直面困境，正視困境，并最終憑借自己的力量打破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