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望

序幕

皓月高懸，如華的銀光傾瀉在隱隱若現的山坡上，山坡綠樹叢中，是古香古色的歐陽家院。

院內青幽靜雅，青石板小徑彎曲有致。

一雙圓頭布鞋輕盈地在石板上移動，叼著馬燈的狗在前面引路。

虛掩的雙扇木門在吱呀聲中被輕輕推開。

穿布鞋的靈巧姑娘家風舉起馬燈習慣地掛在房壁處。

燈光彌滿整個房間。

一排篆字漸入眼簾“綿州軍事推官廳”。

三個宋代裝束和造型的蠟像形神兼備，正中是歐陽觀坐在案幾前掩卷沉思。

旁邊是其妻鄭氏用蘆葦在劃沙教子。

幼小的歐陽修瞪大眼睛，仰望母親。

裊裊香霧處，身著宋服的歐陽三十六在虔誠祭拜。

兩支偌大的竹桿十分扎眼：一支上面豎著寒光凜凜的槍頭，一支上面是濃濃的羊毫，似夸張的大毛筆。

家風姑娘溫順地從歐陽三十六手中接過燃香，插入祭壇。

歐陽三十六神色凝重地在槍頭上取下一支毛筆。

狗熟練的叼來竹籃。家風接過竹籃，遞給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在木板墻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日期后，寫下了“二○一七年四月六日，第一千零九年二百四十天。”寫畢，他轉身從開門處望著外面。

綿陽夜景燈光耀眼的畫面。

映出兩排絢麗的字“中國科技城，歐陽修故里”，“隆重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一十周年”。

站在庭院內的歐陽三十六遠遠地望著這一切。

片名：守望。

這兩個字成了電腦屏幕上“搜索”的項目，很快，跳出解釋的內容。

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的涪江邊一個不知名的山坡上，有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宋代小院，名為“歐陽家院”。從歐陽修的父親歐陽觀那一代起，這家人改姓歐陽，一千多年來一直守護在這里，現在已經到了三十六代，所以，主人叫歐陽三十六。他們的后代無論男女，均取名家風。他們就這樣一代一代默默傳承著祖輩的愿望。或許，這就是我們說的心靈的“守望”？

1.綿陽街上

轎車在行駛。

傳來車內廣播聲：繼北京故宮、臺北故宮，乃至沈陽故宮以后，香港有識之士也提出，要在香港建一座故宮，以傳承中華文化，弘揚博大精深的華夏文明……

正在駕車的李國文對旁邊的年輕記者：張浩，這篇新聞是你寫的吧？

張浩湊過來：李會長，我今天一起跟你去接的皇甫教授，就是香港建故宮最積極的倡導者之一。

李國文：更是歐陽修國際研究會的副秘書長，她已經提前幾個月來綿陽參加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一十周年的研討會，你有的是時間采訪她。這下，你又可以找理由和你的那個她零距離了。

張浩：可惜，還沒連線……

李國文：什么時代了，這么沒節奏？

張浩：世外桃源的歐陽家院，那可真是“庭院深深深幾許”啊……

2.歐陽家院茶室

一碗冒著熱氣的蓋碗茶由家風遞到歐陽三十六手上。

歐陽三十六抿了一口，把茶碗放在石桌上。

石桌上的半導體正播放汽車內同樣的新聞。

家風幫著把石桌旁的畫夾扶正，輕聲問：父親，皇甫教授可是你七賢畫最有力的宣傳者啊，你怎么老拒絕她的來訪？

歐陽三十六望著畫板上尚未完成的七賢畫：家風，我們家的規矩……她尊重我就應該尊重我們家的規矩！

家風把歐陽三十六按在竹椅上躺下：那她如果再來電話？

歐陽三十六平靜地：再拒絕！

家風：李會長說，她可是……

歐陽三十六：我只在公開場合見她！

家風有些不解。

歐陽三十六起身拿起畫筆：別說了，哎，你家兄呢？

院內碩大的梅子樹下，家兄正在默默灌水。

3.綿陽南郊機場迎賓樓

下飛機的乘客已匆匆走完。

舉著牌子的李國文有些失望地看著張浩。

牌子上書：綿陽市歐陽修研究會歡迎皇甫教授。

電話鈴聲，內容是《歐陽修故鄉歡迎你》。

李國文接完電話，一臉失望：幾天前早就到了？

張浩：這教授，玩神秘啊……

李國文調侃：還有更神秘的……她的汽車撞人了！

張浩：啊！

李國文：知道撞了誰嗎？敏感一點！

張浩：歐陽家風？

4.山坡

玉樹臨風的皇甫心入正若有所思地回望。

山坡上，是古香古色宋式風格的家院；山坡下，是繁華現代的城市。

風掠起她的裙擺，不時勾勒出她嫵媚的身材。

純正甜美的男中音來自俊俏謙恭的一良：董事長……

皇甫心入丹鳳眼一挑：嗯？

一良誠惶誠恐：教授……

皇甫心入似不經意地看看身邊的李國文和張浩：都說相由心生。智慧呢？一良，上帝真公平。

一良似撒嬌：我看不公平。

李國文對佯怒的皇甫心入：一良是說上帝對皇甫教授不公平啊。你不但形象超群，且智慧卓越……

張浩：上帝眷顧皇甫教授。

著圓頭布鞋的家風大病初愈，被家兄扶著站在一旁。

一良：教授，家風的父親還等著呢……

皇甫心入細致入微：家風體弱，別急……一良，去讓她家兄休息一下。

家兄與一良比劃著什么。

家風軟軟地：我的家兄不能說話。唉，在床上睡了這么久……麻煩教授了。

5.歐陽家院

家風看著家兄上去打開古式銅制長鎖。

一良覺得奇怪：令尊不在家？不是已經通報了，我們今天送家風回來嗎？

李國文：家風父親和家風從來不同時離開歐陽家院。

皇甫心入和一良對視了一下。

一良反應快：那歐陽家兄？

李國文遲疑了一下。

皇甫心入制止：一良，懂規矩。剛才李會長不是提醒過了？因為我們是送家風回來，歐陽三十六老前輩才同意在院內接待我們。

李國文：我們要去的軍事推官廳，我都是第一次進……

皇甫心入若有所悟：外人不進去，他又少出來。難怪他從不來醫院看家風……難得。

家兄手捧著鎖，沒有推雙扇木門，所有人都靜靜地在小徑石板上等待。

家兄側頭看看家風。

家風有些遲疑，看著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像是自言自語：狗狗會來接嗎？

張浩看著皇甫心入：狗狗？皇甫教授來過？

皇甫心入嘆了口氣：你這個想做女婿的都沒這福氣，我……

李國文解釋：我給皇甫教授講過這個家院。

張浩表示不滿：你可沒告訴過我。

李國文：你只顧問人，哪里問過狗？

張浩看著嚴肅的家兄，輕聲問李國文：還有儀式？

家風兩眼注視著家兄。

家兄上前一步，舉手至門檐。

木門檐上，垂一排麻結……

皇甫心入神色專注地看著一長排麻結。

家兄抓住其中一根，輕拉三下，兩扇木門慢慢打開。

狗正在院內草徑上警惕地注視大門。

家兄側身一旁，對大家俯身示意請進。

遠處鐘樓，恰好傳來報時聲。

皇甫心入似才記起什么：正午？一良！

一良忙叫住：李教授，張記者，教授送你們的新款手機可以啟用了。

李國文、張浩分別拿出手機。

皇甫心入看著家兄、家風。

兩人也分別拿出手機。

皇甫心入：這款手機還沒公開發售，廠商正想做進一步完善后再推向市場。請大家幫著找問題。

張浩：我查了資料，就功能和設置而言，這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手機。

李國文：我們領先世界潮流了？

皇甫心入看著家風：家風，你爸等急了。

6.歐陽家院

歐陽三十六與皇甫心入相互施禮。

皇甫心入情真意切，深望對方：仰慕你許久許久。

歐陽三十六似覺眼熟，不由一愕，正要說什么，眼光卻被狗吸引。

狗在圍著家風嗅著什么。

皇甫心入淡淡地：醫院的味道讓狗也不舒服了。

歐陽三十六扶住家風：你先休息。

家風望著歐陽三十六：爸，我想先洗澡。

歐陽三十六贊同：好。這是你每次外出歸來的習慣。

家風看著歐陽三十六的眼睛：我還是想……

歐陽三十六：放心。一天沒找到女婿，我一天都不忘給你梳頭發。

家風幸福地靠在歐陽三十六身上：有女婿也要你梳。

李國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張浩。

張浩被父女深情所動。

7.歐陽家院茶室

家兄把茶碗放在皇甫心入的茶幾前。

歐陽三十六把紙折扇奉上。

李國文介紹：只要在院內，他們一家的舉止言行和生活起居，完全按宋朝風俗習慣。

皇甫心入發自內心贊嘆：一個故事，傳了36代，延續一千多年，實在難能可貴……歐陽老師，請受我一拜！

歐陽三十六連忙扶住皇甫心入：教授……要拜，請拜我們的大宋文宗、六一風神、歐陽修和他們一家！

8.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綿州軍事推官廳”牌匾。

歐陽觀坐在案幾前掩卷沉思。

歐母鄭氏用蘆葦劃沙教子，幼小的歐陽修瞪大眼睛，仰望母親。

皇甫心入虔誠地敬香跪拜。

一旁的一良拿出手機欲照相，眼明手快的李國文急步上前喝止，但已晚了。

狗一躍，撲倒了一良。

9.賓館總統套房

明月當空，月光瀉到躺椅上的皇甫心入身上，著透明睡服的她半睡半醒，一本書蓋在胸口。

一良輕輕走過來，小心翼翼去取書。

書名是《歐陽修與他的七賢畫序》，作者是皇甫心入。

一良取走書，目光在皇甫心入的身上移動。

一方毛巾蓋在皇甫心入若隱若現的大腿上。

皇甫心入微微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放在對面的兩幅畫，《七賢畫》和《清明上河圖》。

10.歐陽家院內

月光下的《七賢畫》和《清明上河圖》別有一番韻味。

屋內，歐陽三十六的目光慢慢從月光下的兩幅畫移開。

家風正在熱氣升騰的浴桶洗浴。

月光，窗欞，浴桶，蒸汽，酥體，水流聲。

歐陽三十六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簾。

家風玉臂輕揚，搓揉自己的酥胸。

歐陽三十六轉過身去，卻發現家兄正慌張地離去。

張浩的聲音似在耳邊：歐陽老師，我覺得家風好像變了一個人……

歐陽三十六再轉過身去，家風正欲從浴桶出來。

11.洗車場

轎車從重重雨幕中開出。

自動洗車場，張浩把汽車開出來：情人看情人，愛有多深，看得就有多深！

李國文有些驚疑地看著張浩。

12.城市街道

汽車在燈火輝煌的街上行駛。

李國文：你告訴她父親了？

張浩：他最喜歡就是善良、坦誠。

李國文：這次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一十周年的國際學術討論會，皇甫教授是發起人之一，也是主要贊助者。

張浩：她也是國際有名的文物大鱷啊。教授，請原諒我職業的敏銳。而我，又是讀了幾年公安大學的記者。

一個人突然橫穿馬路，張浩一個緊急制動。

李國文猛地一驚(內心獨白)：如果歐陽三十六真有《清明上河圖》的原件和《七賢畫》的真跡……那……任何一幅，都價值連城，都是一個國家級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啊！

13.六一堂

宏偉的外景。

沿著石階，李國文陪皇甫心入和一良等人往堂內走去。

張浩在奔前忙后地拍照。

堂內響起一個雄渾低沉的吟涌般的聲音在誦讀《七賢畫序》……

一行人來到歐陽修漢白玉塑像前。

誦讀聲中，皇甫心入感慨萬千：歐陽修在綿陽雖只有三年多的童年生活，卻留下了三個千古傳頌的故事。

張浩不禁放下了照相機：三個千古傳頌的故事？

皇甫心入來到張浩面前：小張記者，要追家風，這可是第一關啊。

李國文在思索著什么。

14.大劇院

座無虛席。

舞臺上，正上演歐母畫荻教子的故事。

舞臺下，皇甫心入等正在李國文的陪同下觀看演出。

橫幅：歐陽修文藝匯演。

字幕機在耳幕旁映出字幕，“歐陽修母親在綿州涪江邊畫荻教子的故事，成為千古流傳的佳話。母親鄭氏據此被稱為中國古代四大賢母。”

15.某學校階梯教室

一排排著宋服的學生們正在吟誦《七賢畫序》……

李國文等陪皇甫心入等在此參觀。

皇甫心入：歐陽修的著作汗牛充棟，車載船裝。但只有在《七賢畫序》和《瀧岡仟表》里提到過他的故鄉綿州……而恰如歐陽三十六老師所主張的那樣，七賢畫中的七賢所展示的“忠孝仁義禮智信”，更是中華民族的寶貴遺產，是我們五千多年文化的精華。中國古代名畫成千上萬，沒有哪一幅畫能涵蓋這么多內容，包括這么多精華。此為中華一絕，更是千古流傳的文化佳話！

張浩凝視著侃侃而談的皇甫心入：教授，你真的是顏值過人，卓而不群啊！

皇甫心入爽朗一笑：怎么，不會移情別戀吧？姐弟戀可不僅僅應該是文娛圈的熱詞喲。

張浩漲紅了臉：皇甫教授，你真高抬我啦！

皇甫心入鼓勵道：愛是沒有條件的，而暗戀卻誤人又誤己啊！放膽去追吧，或許她正等你開口呢！

16.山坡

前望是現代城市，回望是古代庭院。

李國文、皇甫心入等站在這里。

皇甫心入望著靜寂的庭院，似在想著什么。

李國文點著頭：一個故事，36代，一千多年……的確算得上“千古流傳”。

皇甫心入誠懇地：都說綿陽的大熊貓是動物的活化石，綿陽的珙桐是植物的活化石，我看，這個歐陽家院，簡直就是研究歐陽修文化的活化石！

17.庭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正在給三尊蠟像敬香。

家風接過香，插在祭壇。

狗叼來竹籃。家風接過竹籃，遞給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取下槍頭上的筆，醮墨在木板上寫下日期。

站在一旁的家兄一直盯著家風的一舉一動。

18.街口

圓型郵政信箱佇立在街頭，上面的油漆和字跡已有些斑駁脫落。“開箱時間4點正。”幾個字依稀可見……

歐陽三十六慢慢走過來，把一牛皮紙信封遞進投遞口，可見上面有毛筆寫的“收信人歐陽三十六”。

鐘樓上的鐘敲響了四下。

著郵政服的姑娘像是踩著鐘聲打開了郵箱，郵箱里只取出了牛皮紙信封。

“郵政姑娘”剛要轉身，一良風度瀟灑地迎住了她。

“郵政姑娘”看了看手里的牛皮紙信封，又看看圓型郵政信箱。

19.另一街口

郵政信箱成了方型的收件信箱。

信箱上面一排字“歐陽宅信箱××街××號”，信箱掛在一棵大樹干上。

大樹孤零零地立在一片廢墟中。

歐陽三十六來到收件信箱前，用鑰匙打開信箱，取出一牛皮紙信封。

可以看出，這就是歐陽三十六自己寄出的信，信封上用毛筆寫著歐陽三十六的名字。

歐陽三十六把目光投在“歐陽宅”幾個字上。

盛夏陽光下的孤樹，孤樹在廢墟中佇立。

不遠處，皇甫心入、一良正注視著廢墟中的孤樹和孤樹下的歐陽三十六。

李國文在一旁陪著。

皇甫心入激動地：這就是歐陽修具體的出生地點，一千多年前的綿州軍事推官廳。

李國文忙補充：政府馬上要在這里建歐陽修紀念館。

皇甫心入心細：怎么坑坑洼洼的？

李國文長嘆一口氣：拆遷的時候……歐陽三十六硬把原來推官廳的四壁和地面的泥土都買了……說那里有歐陽修和他父母一家的足跡，氣息和身影。

皇甫心入動情萬分：難怪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們的歐陽家院。

李國文：虔誠的守護者啊！

一良急忙問：為什么？

李國文回過頭來，看著一良：去西藏的朝圣者，不辭萬里，一步一匍匐……為什么？

一良只好把目光投向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卻把目光投向李國文：是精神寄托。

李國文：是靈魂所向……那棵大樹是歐陽三十五種下的。而樹種是歐陽三十四從江西吉安“醉翁亭”旁歐陽修種的梅樹處帶回來的。因為歐陽三十三記下并傳達了歐陽三十二的話，也是他們祖宗的話。

皇甫心入：祖宗的什么話？

李國文回憶地：……救人一命，感恩永世！

一良似乎這才明白：感恩？為什么這里不叫感恩院，而叫歐陽家院？歐陽三十六？歐陽修的36代？他們是歐陽修的親戚？

皇甫心入重重地：不，他們與歐陽修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探詢似地看著李國文)

李國文點點頭：相反，歐陽修的父親歐陽觀曾把歐陽三十六的祖先關進班房，準備問斬！

20.歐陽家院茶室

古香古色的沙漏記時器。

家風耽心地看著快要漏完的計時器。

皇甫心入禮貌地放下蓋碗茶，看著家風……

李國文心知肚明：皇甫教授，你放心，歐陽先生能破例第二次請你們來這里，也一定不會……

歐陽三十六在竹椅上欠欠身：家風的身體請一定不要再分心。七賢的來源，我已請李國文會長轉述了我的看法……很感謝皇甫教授書中對我觀點的認定。我不反對爭議，但不參加爭議。學術觀點，百花齊放。

家風靜靜地坐在歐陽三十六身旁。

家兄分別給皇甫心入、李國文和一良的蓋碗茶添水。

歐陽三十六：忠孝仁義禮智信是儒家文化的核心，歐陽觀是北宋進士為官，他所推尊的七賢，只能是這七個方面的杰出人物。至于是不是巴蜀人，倒不一定。孔老夫子還是山東曲阜人呢。

一良小心地：大師……

歐陽三十六提醒：請叫我歐陽三十六！

一良忙改口：歐陽三十六先生，皇甫教授很認同你的觀點。但，你的依據……

歐陽三十六：忠，是立國之本；孝，是立家之本，這兩個字，支撐著國家、民族。仁義禮智信，是古人倡導的立身之本。這七個字，是我們中華民族最寶貴的精神財富和文化精華……恩公歐陽觀把這七個字留給兒子歐陽修，是留下了整個中華文明啊……所以，后人才把歐陽修的啟蒙，歐陽修成為曠世文宗的緣由歸結于此。恩公歐陽修的父親從綿州帶走的唯一家物只有七賢畫，而他記住父親的也正是這幅七賢畫！這幅畫伴隨了他的一生。正是因為七賢畫代表的“忠孝仁義禮智信”的思想啟蒙，讓歐陽修成為了中華文化史上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家風給歐陽三十六添上茶水。

皇甫心入緊盯著歐陽三十六：你為什么不去文學院講歐陽修呢？

歐陽三十六躲開皇甫心入的眼光：歐陽修不光是講出來的。

李國文：他是我們歐研會的特邀顧問。

歐陽三十六：顧而不問。由于《七賢畫》的失傳，很多人把七賢理解為北宋以前出生或生活在巴蜀甚至綿州的七位賢人。可是，人靈地靈的天府之國，巴山蜀水，哪止七個賢人啊。歐陽觀會怎么選擇？所以，才出現了幾十位研究歐陽修的專家論述的七賢，完全不同的幾十種七賢的說法！

皇甫心入點點頭：先生的觀點，是目前學術界歐陽修研究中關于“七賢”定論的最新也是唯一的觀點。那就是“七賢”，是這七個字和他們的代表人物！

家風補充解釋：這七個方面的代表人物就構成了七賢畫。那就是，忠，屈原的投江殉國；孝，董永的賣身葬父；仁，大禹的為民治水；義，舍子的趙氏孤兒；禮，華佗的拜師學技；智，李白的鐵棒磨針；信，陳壽的《諸葛亮傳》。

一良：那禮，同樣有孔子拜師的解釋呢？

皇甫心入：內容可以多樣，含義卻是唯一！

歐陽三十六指著畫夾上的兩幅畫：《清明上河圖》，宋代社會的縮影；《七賢畫》，中華文化精髓之大成。如果說，宋是中華古代文明之鼎盛，那么這兩幅畫足以詮釋！

皇甫心入：您在解釋，你們家族為什么三十六代，一千多年只畫這兩幅畫的原因？

歐陽三十六脫口而出：知我者，皇甫教授也。

一良機靈：看來教授會第三次受邀來此。

李國文笑笑：我們但愿還有第四、第五次。

歐陽三十六瞟了李國文一眼：會長，你說了算？

李國文自覺失言：哪里、哪里。

歐陽三十六正色道：我之所以講這么多，一是對皇甫教授的感謝。家風承蒙你照顧那么久，又完璧歸趙，回來后對我更加孝順。二是想一次把問題回答完。因為李會長知道我這個庭院的規矩。這規矩已有千百年了，如果大家不想讓我們祖先指責我……請理解。

遠處傳來鐘聲。

沙漏器正好漏完。

21.賓館總統套房

皇甫心入慢慢睜開雙眼，她已經在躺椅上了。

一良把一份表格遞到皇甫心入手上。

表格上書：家院內的24小時。

一良迎住皇甫心入的目光：家風回去前后沒有任何變化。

皇甫心入拍拍他的臉：你有變化嗎？

一良不知怎么回答：我……

22.裝修豪華的室內

一良抬起頭來。

“郵政姑娘”正脫去外套，露出她窈窕的曲線。

一良起身，把“郵政姑娘”摟住。

“郵政姑娘”依在一良懷里：問句廢話，我是第幾個？

一良欲吻，被推開，又被拉過來，“郵政姑娘”湊近，逼視一良的眼睛。

一良嘴唇動了幾下：答句假話，記不清了。

“郵政姑娘”佯怒，扭了幾下：那我是最后一個嗎？

一良：過去太遙遠，只有現在，你在我身邊。

“郵政姑娘”受到了感染，摟住一良：明天呢？

一良用鼻尖頂住“郵政姑娘”的鼻尖：還是太遙遠。

“郵政姑娘”閉上了眼睛：對，只有今天。

23.歐陽家院內

電話鈴聲響起在庭院大樹下的家風處。

家風正在給庭院內唯一的大樹灌水，她取出電話……

畫面一分為二。

張浩：怎么不接我的電話？

家風：你不是說我變了嗎？

張浩微微一怔：變了？你還是家風啊。

家風試探：又采訪我爸？

張浩誠懇地：不，想見你，我來歐陽家院！

家風忙制止：別來，我要去替爸爸送信。

24.路口

圓形郵政信箱，家風把一牛皮紙信封送進投遞口……

25.十字路口

紅燈攔下了張浩的汽車。

26.路口

張浩的汽車來到這里。他從車里向遠處望去。

圓形郵政信箱處，皇甫心入正給家風一樣什么東西。

張浩驚異地發現，不遠處的一良正與扶住摩托的“郵政姑娘”說著什么。

張浩思索良久，拿出了手機，翻來覆去看著。

27.張浩家

正在電腦前寫稿的張浩被電話鈴打斷，他接電話：……重磅新聞？震驚世界？還只獨家對我？

28.廣場

張浩與一新潮青年(滑輪鞋、破牛仔、胳膊紋身、貝雷帽)相見。

新潮青年：我吻女朋友頭發的時間超過吉尼斯世界紀錄三分八秒！你說無聊？

張浩：想出名？綿陽有什么出名？

新潮青年：綿陽米粉啊！不對？你是說……人？

張浩：對，綿陽有個文豪你知道嗎？

新潮青年：早說嘛，我們高中班就有個叫文豪的！開路虎，住別墅，最近出國赴歐了！

張浩：六一堂你知道嗎？

新潮青年：六一兒童節紀念堂嘛！

張浩：你肯定不知道歐陽修？

新潮青年：我有個同學住歐家灣，就叫歐陽修！

張浩耐心地：我是說宋代的歐陽修。

新潮青年：宋代是哪個代？有互聯網和電腦嗎？

張浩怒不可遏：有你的祖宗！

29.賓館總統套房

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

燈光閃爍映出字幕“中國科技城，歐陽修故里”。

觀景臺上的皇甫心入收回目光。

一良幫皇甫心入收了手中的古書《宋史·〈歐陽修傳〉》。

皇甫心入還在喃喃自語：歐陽修，字永敘，廬陵人……

一良扶住皇甫心入，幫她理理睡衣：這部《宋史·〈歐陽修傳〉》你看了無數遍了。

皇甫心入：這里的人看的比我更多！所以，他們才不余遺力地宣傳綿陽是歐陽修的出生地！

一良：出生地、祖藉、故鄉……漢字是世界上最復雜的文字嘛。

皇甫心入回到室內電腦旁。

電腦屏幕上是《清明上河圖》。

一良湊過來：專家回話了。歐陽三十六送你的《清明上河圖》和故宮原圖沒有任何差異。

皇甫心入淡淡地：白做了？

一良看著皇甫心入近似半裸的身體：就看她了……

皇甫心入瞪了一良一眼：她？說說你吧，你恐怕早就以身相許了，連一封信也搞不定？

一良嘟噥著：昨天，你又不讓。

皇甫心入思索著：我擔心，歐陽三十六讓家風寄信……就像我讓你去給“郵政姑娘”以身相許……(邊說她邊睡到了床上)

一良小心地看著皇甫心入上床，給她關掉床頭燈，轉身欲離去。

皇甫心入叫住了他：還不到“郵政姑娘”上班的時間吧？

一良討好地：我看你今天太累了。

皇甫心入浪色道：我是累了，你呢？

一良湊了上去：還是我替你輕松輕松。

皇甫心入一下子坐起：張擇端和宋高宗趙構的傳說絕不應該是虛構的！(她詛咒發誓地說著，身上披的絲綢睡服卻滑了下來)

一良嚇了一跳，只好應和：對，對，應該有第二幅圖！

皇甫心入幾乎是喪心病狂地一把抓住一良的頭往自己大腿處按：那你還等什么？

30.歐陽家庭院門口

李國文佇立著。

家兄打開雙扇門，給李國文做請的手勢。

李國文沒有挪動腳步。

家兄望了望旁邊的狗，將狗趕走。

李國文還是沒動。

家風來到門口。

李國文仍然沒動……

歐陽三十六慢慢來到門口。

李國文劈頭蓋臉：皇甫心入為什么提前幾個月來綿陽？就知道你這門不好進。我看如果不是她的車撞傷了家風，不是她堅決支持你關于七賢畫的觀點，你這推官廳也不讓別人進吧？

歐陽三十六沉吟了一下，終于忍不住：千百年來，我們在家院深居簡出，拒絕外訪。為什么？我們就希望平平靜靜。為什么硬要來打亂我們的生活啊……

李國文略為不滿：你不是要傳播你的七賢畫理論嗎？你別忘了，正因為你不與外界交往，你對七賢的觀點才至今知之甚少。

歐陽三十六：我不愿別人知道我！知道七賢畫就夠了！

李國文：不通過你，怎么知道七賢畫！

歐陽三十六無語了。

李國文：皇甫教授對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別說錢，別說觀點，就連她本人……算了。你，你歐陽三十六難道……歐陽修也不是柳下惠，不是木頭人吧？

歐陽三十六念出一首詞來：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李國文長嘆一口氣：歐陽修的《浪淘沙》。你對別人可是“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31.歐陽家院綿陽軍事推官廳

家風在四處觀察，尋找著。

家兄在隱蔽處觀察著家風的一舉一動。

家風站在大筆前，口中邊念邊踏步：庭院深深深幾許……(靠近木墻邊一推，墻開了)

這是一個內院,極精致，草坪綠油油，花開鮮艷艷，像是另一個隔世天地。

32.繁華的街道

李國文駕駛著轎車。

李國文懇求地：這次紀念歐陽修一千零十周年的國際學術研討會，皇甫教授承擔了主要費用，她還把介紹你對七賢認定的書先送給各位與會代表，希望能在大會達成共識……

副駕位置的歐陽三十六：難得。真是知己吾與汝啊。

李國文：除了她，還有誰這么支持你？連我，都只能是口頭上的！皇甫教授說，今天要是見不到你，或你不見她。她就……

歐陽三十六自責：或許我怠慢別人了。

李國文：人家還誤以為，你沒原諒她撞了家風！

33.歐陽家院軍事推官廳

左顧右看的家風正猶豫進與不進，猛發現家兄在后面緊盯著她。

狗也從內院走出，惡狠狠地盯著家風。

34.賓館門口迎賓處

第一次著正裝的皇甫心入神情莊重地站在那里。

幾排迎賓小姐翹首以望，紅地毯鋪向停車處。

轎車停下。

歐陽三十六見此陣容，不肯下車。

皇甫心入走向紅地毯，走到轎車旁。

歐陽三十六看著李國文。

皇甫心入親自拉開車門，俯下身來：歐陽老師。

歐陽三十六不知所措：請，請叫我歐陽三十六。

35街口

家風從大樹上掛著的郵政信箱里面取出牛皮紙信封。

36.歐陽家院內茶舍

歐陽三十六接過家風雙手遞來的牛皮紙信封。

家風迎著歐陽三十六詢問的目光。

歐陽三十六：知道我為什么每天給自己寫信嗎？

家風：家父，這是傳統，是記憶，更是責任。

歐陽三十六：可惜，不多啦，不多啦。

家風：正因為不多，才更要傳承！

歐陽三十六好像不經意地問：知道寫的什么？

家風愕：父親，我，我還只是家風。

歐陽三十六像是問自己：是家風？

家兄在一旁，注視著父女倆的對話。

似有什么動靜，臥地的狗突然躍起，奔出門去。

傳來古典門鈴聲。

37.賓館總統套房

手機屏幕的視頻：內院的綠茵與鮮花。

皇甫心入正在躺椅上看著這些畫面，一良在給皇甫心入做腳部按揉。

皇甫心入的大姆腳指打打一良的臉：這里面的花怎么盡是牡丹、芍藥？綿陽的市樹是香樟，市花是……

一良吻了一下涂著指甲油的腳指：菊花。

皇甫心入把腳指伸進一良口中讓他吮吸著。

電腦上，輸入“牡丹”兩個字。

滿屏的關于“牡丹”的知識。

再輸入“歐陽修與牡丹”幾個字。

歐陽修的《洛陽牡丹記》映出。

皇甫心入把“天下真花獨牡丹”一句復制，選擇“一優”發送。

38.歐陽家院

家風正在送張浩走向家院門口，家風正要說什么，短信聲讓她停下了腳步。

張浩看著家風。

家風看手機上的字：歐陽修，“天下真花獨牡丹”……

張浩關切地：有事了？

家風平靜地：不，我送你。

張浩：你怎么說，短暫的激情過后將會是永久的寂寞？

家風：我一旦成了三十七……

張浩：為什么不是你家兄？你們不是在守望傳統嗎？

家風一字一句：正因為傳統！他是家父收養的孤兒。

張浩：收養的啞巴孤兒？

家風：一個懂得報恩的啞巴孤兒。表示要一輩子在歐陽家院，一輩子不離開家父。

張浩喃喃地：噢……

家風：我如果成了三十七，伴隨我的只有這庭院，這梅樹，這蠟像，這在風雨中沉默了一千多年的院門。這是你這位走南闖北的記者能熬得住的嗎？不是一天、一月、一年，而是一輩子，還有你的下輩人。

張浩正要說什么。

家風制止：不用回答……肯定會讓我難過，否定會讓我痛苦。只有等待，時間之光，抹平我心中的幽暗。

張浩望著急步前行的家風，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遠處，家兄正看著這一切。

39.賓館總統套房

家兄的頭像在電腦上，一良在操作電腦，電腦上是市公安干警的一排頭像。

皇甫心入在端著咖啡接電話：李會長，請一定別為難他，他已經給我電話了。正是……對，不能操之過急。

電腦上，正在飛快比對照片。

一良突然地：找到了！

皇甫心入關掉電話，撲了過來，咖啡濺出。

電腦上，兩張照片排在一起。

一良有些遺憾：是民政部門20多年前的。

皇甫心入思索：真是被收養的流浪孤兒？上一次怎么沒找到？

一良：或許現在聯網了，信息共享。

皇甫心入：真是這樣？那么說，關于歐陽三十六的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傳說，都是可能的……

40.庭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已祭拜完，并用毛筆寫完日期。

家風把毛筆插在槍頭。

狗將裝墨硯盆的竹籃叨走。

歐陽三十六來到家兄面前。

家兄順從地閉上雙眼，并低下了頭。

歐陽三十六拍拍家兄的頭，慢慢給他戴上眼罩。

家風已把狗戴上繩索，牽了過來。

歐陽三十六把狗繩交到家兄手上，在歐陽三十六的口令下，家兄隨狗走出。

家風緊張地看著一絲不茍的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拉著家風的手，來到小歐陽修塑像前，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七賢圖》畫上的“忠孝仁義禮智信”的代表人物似在走馬燈似地在畫中依次走動。

家風緊盯著七賢圖。

歐陽三十六低沉的聲音：一次事故，不會忘掉一輩子的東西吧？

家風迎著歐陽三十六的目光：父親，你是看我還是不是家風吧？

七賢圖畫上的人似乎還在走動。

歐陽三十六盯著家風的眼睛。

家風耳邊響起皇甫心入的聲音：一優，讓他拿真畫！

七賢圖畫越走越快……

家風一把抓下七賢畫，撕碎。

歐陽三十六怒吼：你！

家風：歐陽家院，不能掛七賢假畫！

41.賓館總統套房

電腦前，一良緊張地注視著屏幕上“一優”發出的求救訊號。

皇甫心入按住幾欲站起的一良。

42.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內壁前又一“七賢畫”漸顯。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

家風來到畫前，喃喃自語：七賢七賢，忠孝仁義禮智信。人言為信！(說完，把手放在畫中的陳壽身上)

一扇墻退開現出一照片墻，上面有“歐陽三十七”幾個字，字下面是密密麻麻家風從小到大的照片，小時候的照片是全裸的，稍大一些的照片，在女性的隱秘處都放著一朵牡丹。

家風望著照片上的“自己”，她的耳邊再次響起皇甫心入的聲音：裸照，這是規矩，也是程序。代代相傳，以保證他們血脈的正宗。關鍵是……那顆長大了才能看見的紅痣的位置。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

家風沉吟了一下。

歐陽三十六拉下絲綢垂簾，隔斷了家風與他的視線，歐陽三十六手上已拿著一朵牡丹。

家風開始慢慢地脫衣。

垂簾擺動。

家風脫得只剩三點式內衣。

一盞追燈打在家風身上，家風不由自主抱住自己赤裸的雙肩。

牡丹遞了過來。

家風慢慢褪去自己的內褲。

突然，傳來巨響。

43.歐陽家院

大樹下，一盞標有“歐陽”字樣的燈籠還在地上滾動，一旁是一架墜地的無人機。

家兄制止了狗吠，望著匆匆奔過來的歐陽三十六。

驚慌失措穿衣服的家風也望著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拾起螺旋槳還在轉動的無人機。

家兄蹲下身來，一邊收拾燈籠，一邊對歐陽三十六急匆匆地比劃著。

44.會議室

橫幅上寫著“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一十周年紀念大會預備會”。

李國文宣布：今天的會就開到這里。

與會者紛紛離席。

李國文拉住歐陽三十六，示意旁邊的皇甫心入：一道走。

45.行駛的轎車

一良在駕駛一輛高級轎車，后坐上坐著皇甫心入和歐陽三十六。

皇甫心入專門介紹：這是昨天才從成都開過來的新車。

歐陽三十六微微欠身，表示理解。

皇甫心入：你在會上闡述關于七賢的觀點，我同時發書，而且，我已約了電視臺，盡快拍攝專題片，名字就叫《七賢》，你是史學顧問。

歐陽三十六平靜地：肯定會引起爭議的。

皇甫心入：學術觀點，或許就是愈辯愈明的。

歐陽三十六：你要的《清明上河圖》和《七賢畫》，家風正在做最后的裝裱，會前送到你處。

皇甫心入：你們一代又一代繪制這兩幅圖，傳了一千多年，真是難能可貴。(突然話鋒一轉)歐陽三十六，不，我可以叫你大哥，我可以問一句嗎？

歐陽三十六：既然叫大哥就應該更隨意一些。

皇甫心入盯住歐陽三十六：歐陽觀、歐陽修與張擇端并沒有直接的往來。呃，至少史料上是這樣的吧。為什么你作為歐陽修文化的傳承人，千年守望者，要把他們的畫聯系在一起呢？

一良一邊開車，一邊專注地聽著后面兩人的談話。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把車內的隔斷玻璃升起……

歐陽三十六像是在問自己：上次在寒舍我曾回答了這個問題，宋朝是中華文化最輝煌的時代。《清明上河圖》是宋代社會的縮影，而《七賢畫》則是中華文化精髓的集中展示。所以……

皇甫心入：您不覺得很牽強嗎？《清明上河圖》是張擇端獻給宋徽宗趙佶的盛世華章，現在成了故宮珍寶，十大中國名畫之一。而《七賢畫》則只是歐陽觀留給兒子歐陽修的家傳。

歐陽三十六抬起頭來：那我只能回答，這是家傳。歐陽家世代家傳！我們家三十六代人靠畫這兩幅畫為生啊！

皇甫心入緊追：為什么單單是這兩幅呢？

46.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家風面對大毛筆，口中念著：庭院深深深幾許……(幾步來到木墻，輕輕一推，墻開了)

47.轎車內

皇甫心入：你摹畫《清明上河圖》的手法在美術界獨樹一幟，也贏得了市場。但這不是你的目的，你是借《清明上河圖》的名來宣傳你想宣傳的七賢畫！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你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皇甫心入：我理解你的良苦用心。但，這里面肯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有！

皇甫心入幾乎撲到歐陽三十六身上：我知道你不會誑我。我能為你分擔點什么嗎？

歐陽三十六有些躲閃：你……

皇甫心入眼睛直逼歐陽三十六：你知道我是真心的。

歐陽三十六點點頭：這我信。

皇甫心入：我雖沒有經歷36代，沒有一千多年，但為之付出的，也是畢生心血啊！

歐陽三十六：李會長把你為歐陽修研究會做的一切都告訴了我，你為此丟掉了愛情……

皇甫心入抱住歐陽三十六：你可以幫我找回來！

歐陽三十六仔細端詳著：你真是……幾十年前給我寫信的那位歐陽修崇拜者？

皇甫心入有些動情：你的一輩子，我的幾十年啊！

歐陽三十六不禁問一句：你為什么要這樣？

皇甫心入：不是所有的花都帶刺。我真心想幫助你！因為，我也是歐陽修的崇拜者啊！

48.歐陽家院

家風已進入內院。

望著鮮花盛開的院內，家風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辦。

一簇盛開的牡丹。

墻上有歐陽修手書《洛陽牡丹記》的影印圖。

又一簇盛開的牡丹。

角落，一株牡丹盛開在一瓷瓶中。

家風的耳邊響起皇甫心入的話：天下真花獨牡丹。

家風品味著這句話，望著墻上的歐陽修手跡的《洛陽牡丹記》。

一簇牡丹，又一簇牡丹。

家風來到瓷瓶一株牡丹前。

“天下真花獨牡丹”又在耳邊響起。

家風念叨著“獨牡丹”三個字，端起了瓷瓶。

一堵墻敞開，現出一鋪滿石板的小院。細細一看，這石板上，竟然畫著一幅象棋棋盤。

家風正要提腳，傳來敲鐘聲。

49.街口

循著鐘聲，家兄把牛皮紙信封塞進圓形長筒郵箱遞信口。

“郵政姑娘”也正好來取信。

50.山坡下的公路

高級轎車停下，歐陽三十六急匆匆下車離去。

皇甫心入跟下車來，一良跟下車來。

皇甫心入望著歐陽三十六的背影，長嘆一聲。

歐陽三十六循著山間小道往庭院走去。

皇甫心入取出手機，看見上面一優發來一幅照片：只有一幅象棋棋盤？

一良：我看歐陽三十六胸有成竹。

皇甫心入有些心煩意亂：你那“郵政姑娘”怎么樣？

一良：她不愿為愛情丟掉她的鐵飯碗。

皇甫心入：你不會告訴我她是郵政世家吧？

一良：你真料事如神！她是第三代郵政工人。說她們郵局專門為歐陽三十六保留一個郵箱，安排一個人，也是保留了這個城市傳統風景！你想，她會為我毀了……

皇甫心入凄然一笑：真是歐陽修出生地啊！

一良像是突然想起：六一堂……的六一，是說歐陽修藏書一萬卷，集金石遺文一千卷，琴一張，酒一壺，棋一局，一老翁自己。這里說的棋一局，說的可不是這個象棋啊！

皇甫心入點點頭：你終于開始用腦袋想問題了。但歐陽修的時代已經有象棋了，“楚河、漢界”嘛。

一良給皇甫心入拉開車門。

皇甫心入進入車內：他這一步，又是下的什么棋呢？

51.歐陽家院

庭院內的草坪上，家兄正在給梅樹灌水后，撿拾落下的梅葉。

歐陽三十六來到家兄身邊。

家兄抬眼一望，四下除狗在院內巡邏，無他人。

歐陽三十六在家兄面前蹲下身來。

家兄拿出手機欲發信息。

歐陽三十六摁住，遞給他一個石子。

家兄拿著手機思考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用石子在地上畫了一個棋盤。

歐陽三十六略顯驚訝地看著家兄。

家兄在棋盤上寫下一個“風”字。

52.歐陽家院內

家風全身赤裸，背對我們站在歐陽三十六面前，歐陽三十六把一朵碩大的牡丹花遞給家風。

家風舉起牡丹花，迎風一吹，一瓣牡丹花葉脫落，脫落的牡丹花葉慢慢飄落。

燈光一閃。

53.照片墻

家風的照片被放上，秘處蓋著那朵碩大的牡丹花，牡丹花花葉殘落處，看得見是左腿內側一個顯眼的紅痣。

歐陽三十六默默地整理照片墻。他耳邊傳來張浩的聲音：歐陽老師，歐陽大院看似深不可測……我懷疑，有人早就覬覦這里了。

54.街口

圓形長筒郵箱，歐陽三十六把牛皮紙信封投遞進去。

55.街口

大樹下的“歐陽宅信箱”，歐陽三十六把牛皮紙信取走。

56.歐陽家院茶室

歐陽三十六正與家風在談著，牛皮紙信交到家風手上。

歐陽三十六：家風，你看，多了什么？

牛皮紙信封上的郵戳，歐陽修郵政所。

家風：我們是歐陽修郵政所唯一還在收寄信件的人。

歐陽三十六：最近，你不是總愛問為什么嗎？說說。

家風：我們再不寄信，或許這個所就沒有了。

歐陽三十六：如果我們沒有歐陽三十七，這歐陽大院……

家風看著有些傷感的歐陽三十六：爸爸。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要寄信，就應該有郵政所。有郵政所，就應該寄信。要寄信，總要先寫……我們家的一千多年，就是這么延續下來的。

57.歐陽家院內

歐陽三十六帶家風來到一墻角處，示意家風：拉開。

原來墻是用抽屜隔做的，似乎長無邊的抽屜里，全是碼放得整齊有序的信。

歐陽三十六撫摸著長長的一排排信封：你從醫院回來，我真耽心你不是原來的你……別解釋……那樣的話，心疼的可能就不應該只是我的歐陽家了。

58.賓館總統套房

電腦前，歐陽三十六父女對話的聲音也同步傳到了這里。

皇甫心入和一良在傾聽。

歐陽三十六的聲音：知道為什么要每代人設照片墻嗎？

家風的聲音：保持家族的正宗延續。

歐陽三十六的聲音：有信仰，有時候是件痛苦的事。我們不想把歐陽家族的責任，讓其他人來承擔。因為守望，不光有一時羨慕的目光，更有終身的孤獨相伴啊。

家風的聲音：爸，我……

歐陽三十六的聲音：要想成為歐陽三十七，不但要繪好兩幅圖，更要守住孤獨的心。

家風的聲音：這你說過了。

歐陽三十六的聲音：家風，我真希望你是家風啊。

皇甫心入和一良大驚失色。

59.汽車內

汽車奔馳，汽車開到山坡下驟然停下。

車內，皇甫心入在沉思……

一良提醒：一優的手機還是沒有訊號。

皇甫心入抬起頭來。

一良欲沖出汽車。

皇甫心入慢慢地回過神來：等等，你聽歐陽三十六怎么說，那樣的話，心疼的可能就不應該只是我們歐陽家了。

一良：那是他失言。

皇甫心入：不，他是在告誡我們。

一良不解：他，告誡我們？為什么？

皇甫心入一字一句地回答：因為他是歐陽三十六。

60.歐陽家院內

轱轆井筒在家兄手中轉動，水淋淋的井繩帶起木桶，木桶的水被木瓜瓢舀進銅壺。

煮沸的銅壺被拎著走過草徑。

長嘴銅壺的水沖泡茶碗里的茶葉。

61.茶室

皇甫心入、一良、李國文、張浩、歐陽三十六等人的木椅面前的茶幾上已放上了茶船及茶碗，家兄剛給皇甫心入碗里沖上了茶。

歐陽三十六一個手勢讓家兄停止了摻茶。

站在一旁的家風急步上前：父親……

歐陽三十六：女兒，還記得我多年前教你的宋朝四雅？

家風怔了一下，很快有些慌亂地點點頭。

歐陽三十六：來，讓大家評點一下。

張浩當然明白其意，微微點頭。

皇甫心入和一良相互看看，頓覺緊張。

李國文向皇甫心入解釋：宋代人的生活十分富足而優雅，主張極簡主義。宋朝四雅，就是這種主張具體體現在社交和日常生活上待人接物的方方面面。

家兄已把一屏風放在大家面前，家風著宋朝女子裝束款款而至，大家似眼前一亮。

家風向大家道個萬福，向屏風道萬福，又到屏風另一面道萬福，再到屏風中間鞠躬。

大家看著家風的示范性表演。

家風雙手合十，低頭走到屏風前，雙手輕輕揭去畫上的一層蒙布。

一幅七賢圖展現在大家面前。

李國文正要對皇甫心入說什么。

皇甫心入明白了：掛畫。

李國文對皇甫心入豎起大姆指。

家兄幫家風用水凈手。

狗叼來一竹籃，籃內放有一香爐，上燃三根香。

家風接過竹籃，取出那柱香。

香煙裊裊。

家風舉起香，虔誠地拜天，拜地，拜七賢畫。

香爐已放在七賢畫前。

家風持香拜完七賢畫屏風，又繞其一周，將快要燃完的香插入香爐，然后把香爐捧在手上。

李國文告訴皇甫心入：焚香。

皇甫心入提醒：關鍵是焚。

李國文：對，那是對祖先的敬意。

家風還把香爐捧在手上，至到香燃盡成灰。成灰的香爐上還有余煙，家風還十分虔誠地捧著。

余煙收盡了最后一絲。

家風這才把香爐放到竹籃里。

掌聲。

一盆花已擺在竹籃旁。

家風拍拍狗頭，將竹籃讓它叼離。又示意周圍的客人調整一下座位方向，即：李國文與張浩對座，皇甫心入與一良對坐，歐陽三十六獨坐。

花已擺至三盆，顏色有鮮有淡，花形應有盡有。

狗又叼來竹籃，家風取出籃中插花之泥。

歐陽三十六望著家風，想起自己的往事，耳邊響起了亡妻的聲音：歐陽三十六，我如果又是難產，一定要保小孩！記住，不能讓歐陽家的香火斷在我們這一輩！這是幾十代人的千年愿望啊!

掌聲讓歐陽三十六回到現實。

三盆花已插好,李國文與張浩面前是一盆花色一致的,皇甫心入與一良面前是鮮艷的花與素色的花搭配,歐陽三十六面前是獨一枝……

皇甫心入點評：插花，因人而異，因景而設，因情而動。

李國文：皇甫教授不愧是宋學專家！

所有人茶船上的茶碗已被揭開茶蓋……

家風來到第一個茶碗前，高懸銅壺，沖了少量水，收住。她端起碗，蕩幾下，將水倒掉。

突然傳來急促的古典門鈴聲。

家風提醒：父親，可能是皇甫教授請來給你拍電視的老師們到了。

歐陽三十六向家兄示意，家兄向庭院門口走去。

家風十分歉意：各位老師，剛才給大家展示了宋朝四雅，掛畫，焚香，插花，點茶……可點茶……

皇甫心入已站起身來：你做得很好。(深深地鞠了一躬)

62.轎車內

皇甫心入接車載電話。

一個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教授，這電視沒法拍了。軍事推官廳不讓拍，其它地方更不讓進，只能在庭院內的大樹下，草坪上……

皇甫心入：在歷史面前，我們只能仰望。歐陽三十六大師是歐陽修文化歷史的活化石，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說話都應該小心翼翼，尊重，敬重！(不容對方解釋，放下電話)

63.賓館總統套房

皇甫心入接過一良端來的咖啡：這宋朝四雅，應該讓歐陽三十六放心了吧？

電腦上傳來訊號。

一良：李會長在跟張記者通電話。

皇甫心入立即站起身來。

李國文的聲音：張浩，今天你都看到了，家風還是家風！

皇甫心入一驚：他們……

張浩的聲音：李會長，這些知識，電腦上一查便知。

皇甫心入看了一良一眼。

李國文的聲音：人家家風現在主動向你示好，可別錯失良機。

張浩的聲音：反正我覺得她有些不一樣。

李國文的聲音：哪些不一樣？

張浩的聲音：感覺。

李國文的聲音：你不是說還沒親熱過嗎？

張浩的聲音：不是那個感覺。我追求家風快一年了，現在也沒拉過手。

李國文的聲音：你又把在公安大學的嗅覺找出來了吧？

皇甫心入盯住一良：公安大學？

張浩的聲音：算了。電話里不講這些，見面說。或許，五天以后見分曉！

李國文的聲音：五天以后？歐陽修紀念會！你不忙得跟猴一樣？

張浩的聲音：對，或許這個會開了，就見分曉了。

放下電話的聲音。

皇甫心入陷入沉思：會一完，我們就走了，當然見分曉。

一良有些緊張：這個張浩，是半年前才到報社的。

皇甫心入：你的手機不是和他們的一模一樣嗎？

一良思索：一模一樣，對呀！

64.市公安局大樓

張浩從里面走出來。

李國文駕車在等張浩上車：怎么樣？

張浩不耐煩地揮揮手。

汽車駛離公安局大樓。

65.擁擠的街道

汽車在行駛。

張浩沒頭沒腦地嘟噥：要事實，要證據，更要影響！(表情不滿)

李國文有些煩燥地開車：人家都三十六代了，都平安無事。就你能耐？

幾次險些撞車后，張浩提醒：你在煩什么？

李國文火急火燎：皇甫教授一再提醒，說一良12點以前在辦公室等我，研究五天以后紀念會的事！

66.歐陽修研究會辦公室

一良面前的茶幾沒了熱氣。

李國文和張浩推門進來：久等了。

正好，傳來中午12點的鐘聲。

李國文：我馬上叫秘書處的過來，(拿出電話，卻發現電話出了問題)呃，這電話。

一良：電話怎么啦？

李國文：突然死機了。

張浩想了一下，取出電話：我的也死機了。

一良取出電話，也像張浩一樣，擺在李國文手機處：也死機了。

三個一模一樣的手機。

張浩：這可是皇甫教授直接從廠家買的最新款啊。

李國文：是啊，我收的貨嘛！難怪還沒投放市場，有缺陷。

張浩看著急得滿頭大汗的一良，心里默念著剛才那句話：事實，證據，影響……

突然，三個手機同時震動。

張浩拿起手機：正常了。

李國文看著張浩：怎么回事啊？

一良拿回自己的手機：網絡調試？

張浩思索著。

67.街道

偏辟人稀。

張浩正駕車，看見一老人突然跌倒，他忙剎住車，下車。

一滑輪青年飛至，扶起老人。

張浩抬眼一看，正是新潮青年。

老人致謝離去。

張浩看著新潮青年：你就不怕？

新潮青年取下貝雷帽：張記者，我這上面的攝像頭，連跟女朋友接吻都開著。我上次說吻她的長發的時間破吉尼斯紀錄，可不是隨便說的

張浩像在重新認識他。

68.歐陽家院

歐陽三十六和家風、家兄正在院內用餐。

家兄有什么感覺，拿出手機，又指指家風。

家風拿出振動中的手機。

歐陽三十六依舊在吃飯。

兩個手機放在桌子邊，家風幾次欲言又止地看著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用筷子示意飯碗，不讓說話。

狗領著張浩、一良和李國文來到這里。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歐陽三十六。

狗搖尾乞憐地來到歐陽三十六面前，歐陽三十六狠狠瞪了狗一眼，起身離席而去。

所有人不知所措。

狗突然對它才帶進院里的三個人狂吠起來，三個人連忙躲閃，后退。

家風似乎知道這一切的由來，她不禁垂下了頭。

一良偷偷看著家風。

69.歐陽家院外

夜，朦朧的月光籠罩了這里。

一良躲在草叢中，觀察著緊閉的雙扇木門。

四周寂靜無聲。

一良起身，踩著草徑，逼近木門，傳來狗吠，一良連忙倒地不動。

四周無聲，似只有夜蟲爭鳴與風聲。

一良慢慢站起身，又傳來狗吠聲，一良退回。

狗吠聲立停。

一良順著山坡繞到歐陽大院另一側。

這里能隱約見院中大樹。

環視一遍，夜色中的山坡與庭院，唯有院中大樹的樹枝在風中搖曳。

一良瞅準一大樹枝丫，這樹丫的旁枝已搭在院墻上。

一良飛快來到院墻下，狗吠聲突地響起，一良連忙趴下，并未見有狗的蹤跡。

狗吠聲止。

一良慢慢直起身來，他剛把手搭上院墻。

突然響起像是觸電般的狗吠聲。

一良被嚇得倒退幾步。

70.越王樓

夜色中，皇甫心入與李國文在樓臺品茗交談已久。

李國文放下茶碗：歐陽家院，傳奇無限。你問那狗？那我就先說那條狗……如果狗的壽命是人的三分之一，那狗應該叫一百代……

皇甫心入顯然不解：一百代？

李國文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這個歐陽家院存在了多久，這個狗的后代就延續了多久。

皇甫心入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李國文：這狗的祖先是怎么來的，只能大院里的人能說得清楚了。但這狗的祖祖輩輩和歐陽三十六的祖祖輩輩一樣，都埋在這里，卻是不爭的事實。這狗們好像很有靈性，要死前，都來到祖輩墳地刨坑，然后靜靜地躺在里面……自古以來，歐陽家院從未被盜，因為只要有心懷不軌的人接近院墻，狗吠聲就會傳來。這里的人常說，這是狗的靈魂在幫著守護這里。

皇甫心入聽得出神：為什么呢？

李國文：一個說法是，北宋皇帝宋徽宗屬狗，所以狗運昌盛。歐陽修是大宋文宗，狗自然要竭力護佑……另一個說法是，歐陽觀或者他的妻子鄭氏屬狗，是他們的靈魂還在綿州軍事推官廳。

皇甫心入：歐陽大院夜晚的狗吠？

李國文認真地：我們都愿意相信這是真的！

皇甫心入端在手里的茶碗顫抖著：相信？傳奇……

71.街上

汽車在斑斕多彩的夜色中穿梭。

皇甫心入的聲音：李會長，你剛才說，歐陽家院，傳奇無限。聽說，歐陽三十六家還有一個傳奇……

李國文的聲音：那個院子的傳奇，足足可以寫一本書。

皇甫心入聲音：千年傳奇，歐陽家族三十六代人的傳奇。

李國文的聲音：皇甫教授是歐陽修研究的專家。

皇甫心入的聲音：古人云，君子四守。守愚，守靜，守時，守信……這里說的守時，本來說的君子待時而動。而我說的這個守時，卻是……殘酷的！

正在開車的李國文愕了一下：殘酷的？

皇甫心入直直地望著汽車前面：歐陽三十六的前輩們的守時是殘酷的，他們都死在生的那一天！

李國文驚訝地：你知道？

皇甫心入看著李國文：我還知道，歐陽三十六的生日是三天后，也就是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十周年那天！

李國文點頭：對啊！他恰好和歐陽修生在同一天！

皇甫心入一字一句：我更知道，他的年齡已經到了家庭規定的，傳代的最后期限。所以他必須在那一天前，讓家風成為歐陽三十七！不然，這千年佳話將毀于他手。

李國文：皇甫教授……你跟我說這些。

皇甫心入直言不諱：當然有所指！就因為我的司機無意撞了家風，而我的過度醫療的結果，讓他對家風的真假產生了懷疑。

李國文哈哈一笑：皇甫教授，原來你的心結在這里啊？放心吧，歐陽三十六已經和家風做了DNA鑒定，結果兩天后出來。

72.裝修豪華的室內

夜燈映著輕紗柔帳，兩個赤裸的人正在如膠似漆……

一良正和“郵政姑娘”纏綿，放在床頭柜的電話響了。

“郵政姑娘”緩伸玉臂將它推開，一良從她的乳下鉆出頭來。

電話鈴急促。

“郵政姑娘”掠掠頭發，意猶未盡：一良，還有三天就要離開了。

一良抓過電話，大驚失色：什么？DNA！

73.賓館貴賓樓道

地毯上，兩個人的腳步匆匆……

一服務生急急跟著匯報：皇甫教授，等你的貴賓在……

皇甫心入急促的步伐已踏進了屋內。

屋內坐著的人是歐陽三十六。

74.三江半島

夜，家兄停下汽車。

歐陽三十六伴皇甫心入和一良走上三江堤岸。

燈景繁華。

歐陽三十六無不感嘆：這景象，就如你們聽到的關于歐陽家院的傳奇故事。

皇甫心入心領神會：結束了，停電了，一切都沒有了，歸于黑夜。

歐陽三十六添了一句：或許，只有影像還在。

皇甫心入：怎么……說這些？

歐陽三十六真誠地：我們應該是朋友，就像我說希望家風真是家風。

皇甫心入沉吟了一下：雖然我曾撞傷了她，但家風仍然是你的家風……

一良擔心地看著這一切，卻不知該怎樣插話。

歐陽三十六站住，盯著皇甫心入：真的，歐陽修的老鄉和后人坦蕩誠實。你不是在一篇文章中寫過嗎，綿州，君子之寓！

皇甫心入笑笑：所以我們要來這里學習呀。

歐陽三十六淡淡一笑：我們歐陽家院，其實就是求生堂。

突然，燈光秀美景結束了，剛才絢麗多姿的地方一片黑暗。

75.賓館總統套房

燈光漸漸柔亮。

皇甫心入還在套房的躺椅上沉思。

一良給她蓋上一方毛巾：她會有危險嗎？我們去不去救救她？

皇甫心入：還拿無人機救她？

(閃回)

歐陽家院內，家風在褪三角內褲。

一良急促的聲音：家風的裸照還沒傳來，我不能確定那顆長大了才能辨認的紅痣在右大腿還是左大腿！

皇甫心入的聲音：動手！

歐陽家院內上空，無人機撞向大樹上掛著的“歐陽”燈籠上。(閃回完)

76.賓館總統套房

皇甫心入和一良還在望著電腦發呆。

一良：歐陽三十六做DNA檢測的單位我查到了。

皇甫心入：省公安廳！你想干什么？

一良焦急萬分：再不想辦法，后天就……

皇甫心入看著一良：你注意到“綿州軍事推官廳”了嗎？

電腦上是映出“綿州軍事推官廳”全貌。

皇甫心入把目光盯在“槍”和“筆”上：歐陽修家三人都是典故造型。歐母畫荻教子，是中國四大賢母故事之一；歐陽觀做軍事推官時，心存善良，凡報應斬之人，都反復勘驗，以免錯殺好人。因為勞累過度，離開綿陽不到三年，便在任上伏案吐血而亡……

一良思考：一筆一槍，一文一武。

皇甫心入：宋朝是典型的重文抑武的朝代。

一良：這根槍的原型是什么，不清楚。這筆……會不會是繪七賢畫的筆？

皇甫心入：為什么寫下日期的筆，又是從槍尖上取下的呢？

電腦屏幕上的“綿陽軍事推官廳”上的槍和筆。

77.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正在擦試“槍”尖。

家風把一盆水端到歐陽三十六面前。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接過了水。

家風又摸出手帕，給歐陽三十六拭去額前汗水。

歐陽三十六神色凝重地看著家風，耳邊不禁又響起了亡妻的聲音：歐陽，歐陽三十六，我如果再難產，一定要保小孩，一定要！不能讓歐陽家的香火，斷在我們這一輩！

家風用折扇給歐陽三十六扇風：爸……

歐陽三十六的眼里，現在的家風似乎不斷閃出小時候的身影，一會兒又不見了，他看得眼花繚亂，不禁喃喃呼喚：家風，家風？

家風連聲應答：爸，父親……我在這，在這……

歐陽三十六看著溫順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家風。

狗吠聲驟起。

傳來古典門鈴聲。

家兄來到歐陽三十六面前，似乎有要事。

78.歐陽家院內

雙扇木門打開，皇甫心入、一良正恭敬地站在門口。

家兄正要去關門。

歐陽三十六穩沉地：是我請皇甫教授來的……

79.李國文的辦公室

門被張浩猛地推開，他手里拿著一卷資料：李會長，找到了！

李國文看著張浩：關于歐陽三十六的家史？

張浩想了一下：準確地說，是歐陽觀曾把歐陽三十六的祖先關進班房，準備問斬這件事！

80.街口

“歐陽宅信箱。XX街XX號。”

信箱掛在大樹上，大樹孤零零的立在一片空曠處，廢墟已被打掃干凈。

李國文和張浩來到這里，幾個設計人員正在勘探，繪制……

張浩：就是在這里，當時是綿州旺族的歐陽三十六祖上因生意上的糾紛被人誣告，說有家丁上百，武器無數，還準備謀殺州官，自立為王。謀反，可是歷朝歷代的重罪！加之，的確從宅院搜出利矛百支，家中一人又被買通作偽證。眼看就要被問斬……

李國文解釋：歐陽修紀念館在做設計的最后修訂。

一個老年設計人員坐在一個小竹椅上歇息。

張浩在繼續講述：接到此案的歐陽觀大感意外，他太了解這一家人了。因為……

李國文一直贊許地看著張浩。

張浩似乎記不起下文了。

李國文來到老年設計人員面前，請他讓出了那個小竹椅。

張浩看到小竹椅，似串起記憶：對。就是這樣的小竹椅！歐陽觀記得不滿三歲的兒子歐陽修一次坐壞了歐陽三十六家祖宗婆婆的小竹椅，婆婆不但沒有一絲責備，反而感謝他為自己消了一次災。歐陽觀想，這么善良的婆婆怎么會想謀反呢？

李國文：所以在這里的歐家壩，歐家灣的老人還常常在唱“小竹椅，一尺寬，歐陽修，站一邊，老婆婆，坐著歡，百歲千歲福萬年！”說的唱的就是這件事。

81.涪城新皂鄉歐家灣

一群老人正在院壩圍坐著，一起唱著這首民謠：小竹椅，一尺寬，歐陽修，站一邊，老婆婆，坐著歡，百歲千歲福萬年！

82.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手機電視屏幕上，也正在播送以上的內容。

解說員的聲音：老人家的豁達，善良，讓幼年歐陽修深受教育。而父親留下的七賢精神和歐母畫荻教子的儉約操守等良好家風，更是為歐陽修作文治學為官從政奠定了品行基礎。

電視屏幕出現七賢內容。

解說員的聲音：忠孝仁義禮智信，是歐陽三十六老師一貫堅持的七賢內容。忠為立國之本，孝為立家之本，仁義禮智信五德，則是人的立身之本。正因為此，七賢畫，成為歐陽修一生行為作事的標準和楷模，成為終身陪伴他的精神寄托。瞻仰七賢畫，成為他對父母追思的最好方法，七賢畫伴隨了歐陽修一生！

一良收起了剛才播放電視畫面的手機：皇甫教授已經和各大網站商議確定，如果歐陽三十六老師和本地政府沒有異議，電視片《七賢》將在全國各大網站同步上映。

歐陽三十六沉思著點點頭：辛苦了。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你剛才說李會長要來？

歐陽三十六思考了一下：你和一良，他和張浩都在問這推官廳的故事，這槍、這筆的來歷。其實他也知我們歐陽家的來歷……現實中的很多事，如果把它公開了，如果大家都明白了，或許就只剩下生活本身了……你們很想知道它，而我只想守住它。

83.歐陽家院內

軍事推官廳門口，李國文和張浩正在看一塊新立的石碑。

張浩有些意外：新添的？

歐陽三十六已帶皇甫心入和一良走到跟前：也是也……不是。

李國文：推官廳也好，衙門也罷，按例都有。

皇甫心入：從宋太祖趙匡胤開始，每個衙門都有這么一個石碑，每個石碑都有這十六個大字，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張浩一字一句地對照看完，不由點頭。

李國文：歐陽三十六今天把它聳立，是要告訴我們接下來在這里面發生的故事。

歐陽三十六：這十六個字，一個意思，官是民養的，官為民辦事天經地義！

張浩撫摸石碑：那這以前怎么……

李國文解釋：舊的石碑歐陽修紀念館珍藏了，歐陽三十六又請人另做的……

歐陽三十六來到那支槍前：恩公歐陽觀牢牢記住了這句話，把我的祖宗從刀口下救出來。這以后他還為綿州百姓修了“求生堂”，就是這里……

張浩看著李國文：哦，綿陽老百姓盛傳的“求生堂”是這么來的？

歐陽三十六回憶：由于當時的涪江洪水經常泛濫暴漲，綿州幾度被淹，恩公歐陽觀在涪江西岸跪請三日，洪水方退。他便建了“求生堂”，這里，就是歐陽觀建求生堂的原址。

眾人不由看看自己的腳下。

歐陽三十六不無感慨：我們今天綿陽城最初的格局，就是歐陽觀在洪水退后赤著腳丈量出來的。從此，綿州城再沒有被洪水淹過。所以，我祖輩祭奠恩公歐陽觀一家人，綿州傾城支持。歐陽修辭世后，綿州人又在綿州軍事推官廳修了“六一堂”。

皇甫心入贊嘆地：你們家族，是綿州人的驕傲，也是綿州人優秀品質的集中代表。可以讓我們知道歐陽修怎么救下了你的祖先嗎？

歐陽三十六飽含深情地點點頭。

皇甫心入撫摸著槍尖，注視著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默默地取下槍頭。

眾人一下子看呆了。

歐陽三十六又默默地取下筆頭……

眾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歐陽三十六默默地把筆頭放在槍頭上。

眾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起來。

皇甫心入滿懷深情的來到歐陽觀蠟像前，給他深深的鞠躬，敬香……

歐陽三十六望著皇甫心入……

84.涪江邊

皓月如鏡。

歐陽三十六和皇甫心入沐浴著月光。

皇甫心入望著涪江水。

歐陽三十六：這個月光，肯定照過歐陽修，照過他們一家人，也照過我們的祖先。

皇甫心入深有同感：這個江水，我們的祖先喝過，歐陽修他們一家人也喝過。

明月獻光，河水靜淌。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迎著歐陽三十六的目光：我研究了你一輩子。

歐陽三十六平靜地補充：應該是歐陽家。

皇甫心入思考了一下：對，研究了你和你們家一輩子。知道你想說什么……在歷史在圣人面前我們……

歐陽三十六制止：不用說出來。

皇甫心入點頭咽下了后面的話。

歐陽三十六誠懇地：歐陽家院只有歷史，沒有秘密。你們想要的……秘密！

皇甫心入：你不是說了嗎，你想守住它，而我們只想知道它！

歐陽三十六：不但你知道，全國人民都知道，張擇端一生只有一幅作品，那就是《清明上河圖》。不但你知道，綿陽人也都知道，《七賢畫》。

皇甫心入似很平靜：張擇端的確只有《清明上河圖》一幅作品，但他畫了兩幅！《七賢圖》雖然出自綿州，但也可能和《清明上河圖》有緣。

歐陽三十六：這和歐陽家院有關系嗎？

皇甫心入：你想守住它，我們想知道它。

歐陽三十六突如其來：你知道家風還是家風嗎？

皇甫心入盯著歐陽三十六：DNA知道答案！

85.象棋比賽現場

巨大的象棋棋局。

現場寂靜無聲，觀者如云，工作人員正利用長桿在棋盤墻上移車跳馬。

皇甫心入和一良注視良久。

兩位棋手在全神貫注地參與比賽。

在皇甫心入的視線中，墻上的棋盤漸漸變成了以下畫面：

家風念叨著“庭院深深深幾許……”進入花園。

家風念叨著“七賢七賢，忠孝仁義禮智信”，按住陳壽像，一道門打開，里面是照片墻。

家風在花園內念“天下真花獨牡丹”，捧起瓷瓶一枝牡丹，進入棋盤室。

地下的棋盤和墻上的棋盤漸漸重合……

久觀棋盤的一良湊近皇甫心入：這象棋棋盤是八八六十四格。

皇甫心入似未明白：六十四格？什么意思？

86.郵政局分撿室

“郵政姑娘”把一郵政快件拿在手上，她看后拿出電話：請問是歐陽三十六老師嗎？你省公安廳的郵政快件到了。不能放郵箱，我給你送來吧，要簽收的。

87.歐陽家院內

歐陽三十六剛收起電話。

家兄和家風都看著神色嚴肅的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向院門走去。

家兄注意看著家風。

家風拿出了手機。

88.街道

“郵政姑娘”的手機響了，她剎住摩托車接電話：一良？

89.山坡上

家兄在向山下飛奔……

90.汽車內

一良在駕駛汽車快速行進。

91.街道

“郵政姑娘”駕駛摩車上路。

92.賓館總統套房

皇甫心入邊喊一良，邊推開房門，房內空無一人，只見電腦上留下一行字：DNA報告！

皇甫心入猛然意識到什么，她不禁脫口而出：糟糕！

93.歐陽家院內

歐陽三十六問家風：你家兄呢？

家風：聽到你接的電話后，跑下山去了。

歐陽三十六大吃一驚：要壞事！

94.山坡

家兄正從山坡沖下公路，“郵政姑娘”的摩托車正和一良轎車相向駛來。

山坡上的家兄眼見轎車快要撞向摩托車，縱身一跳……

95.小巷(回憶)

一輛郵政自行車上，騎著一位青年，乍一看與“郵政姑娘”無論在身材、臉型、服妝上都有些熟悉的地方。

自行車在鋪著石板的老街小巷穿行。

拐角處，站著一個孩童，險些被自行車撞倒。

孩童蓬頭垢面，欲哭無淚，兩眼茫然……

“郵政青年”連忙下車，扶住孩童詢問，孩童張嘴卻發不出聲，只用淚水作答。

“郵政青年”四下望望，卻見一個人走了過來，這個人是年輕的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急步走過來，蹲下身詢問孩童，孩童淚眼無聲，用骯臟的小手比劃著。

“郵政青年”把帆布郵政包里的牛皮紙信拿出來遞給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把牛皮紙信塞進口袋，抱起了孩童。

96.歐陽家院內

草坪上，陽光下，木盆中，歐陽三十六給孩童洗澡。

孩童穿著有些寬大的歐陽三十六的衣服，開心地笑了。

收拾得干凈、整齊、陽光的帥氣的孩童欲向歐陽三十六跪拜。

歐陽三十六制止住。把孩童帶到院內的“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示意孩童向歐陽觀一家跪拜，孩童顯然不解，一雙詢問的大眼睛看著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比劃著向孩童解釋。

廳內四壁的木板墻上是一天天的日期，兩幅畫《清明上河圖》和《七賢畫》還擺在畫架上。

孩童給歐陽觀一家跪拜，上香……

97.歐陽家院內

酷似家風的遺像擺在靈堂。

歐陽三十六懷抱一女嬰在靈堂上香，孩童在一旁幫忙。

女嬰哭啼不已，歐陽三十六手忙腳亂。

小孩童連忙從滾燙的熱水中小心地取出奶瓶，堅持從歐陽三十六懷中抱過女嬰，把奶瓶塞進她口中。

歐陽三十六有些不放心看著小孩童。

小家兄有些笨拙卻又顯老道地抱著喂女嬰。

女嬰吃著奶瓶笑了。

小孩童把歐陽三十六推開至畫夾處，畫夾上，一幅《七賢圖》還未完成。

女嬰的手不小心碰著了調色盤，弄了她一手的彩色顏料。

98.歐陽家院內

畫筆在畫版上靈巧地涂抹，長大成人的家風在作《七賢畫》，歐陽三十六在一旁指點。

99.街口

家兄把牛皮紙信遞進圓形長筒郵政信箱投遞口。

“郵政姑娘”打開了信箱，在收郵件。

家兄看著青春活潑的“郵政姑娘”，感覺似曾相識。

“郵政姑娘”回以甜甜的一笑。(回憶完)

100.賓館總統套房

躺在沙發上的“郵政姑娘”滿臉委屈地問一旁給她遞熱毛巾的一良：你不知道是我？

一良痛苦地搖了搖頭：知道。

“郵政姑娘”用手推開一良遞過來的熱毛巾，淚水盈眶：一良，我們今天上午才……你就……

一良咬著牙齒：我知道是你！

皇甫心入接過毛巾，給“郵政姑娘”擦去眼淚：你知道家兄為什么不顧一切地要來救你？

郵政姑娘抽泣著：他記住了我爸爸……

李國文走了進來：皇甫教授，家兄被送回歐陽大院了。謝天謝地，三個人都沒有受傷，只是……

皇甫心入真摯地：所有損失，我們全部承擔。

李國文遲疑了一下，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張浩神色嚴肅地走了進來：他來到“郵政姑娘”面前：你能明確告訴我，是什么原因？

“郵政姑娘”抬起了頭，看著張浩，又看看一良。

一良想說什么，被皇甫心入制止。

張浩審視了一良一眼：公安部門也在調查事件的性質。

一良看著“郵政姑娘”。

“郵政姑娘”看著一良，艱難而清晰地吐出一句話：交通事故。

張浩：就是交通事故？只是交通事故？

“郵政姑娘”沉重地點了點頭……

張浩憤憤地看了一眼“郵政姑娘”，又盯著一良：你聽清楚了嗎？

一良重重地垂下了頭。

張浩還要說什么，電話響了。

大家都看著張浩。

張浩接電話：歐陽三十六老師……好。你也認為又是交通事故……(收起電話，環視屋內，嘲笑著)交通事故？你們知道為什么嗎？反正，我不知道，不知道！(甩門而去)

李國文輕輕地來到郵政姑娘身邊：身體怎么樣？

“郵政姑娘”：李會長，皇甫教授已經帶我做了全面檢查。

李國文拍了拍“郵政姑娘”的肩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良，歐陽三十六可真希望是一場交通事故啊！(說完，看看屋內的人，走了出去)

一良滿是內疚地扶住“郵政姑娘”的肩頭。

“郵政姑娘”看著一良：我的摩托車上有行車記錄儀，你去把它取下來。

一良大為不解：怎么？你要……

“郵政姑娘”痛心疾首：你從汽車上沖上來的時候……樣子好兇！

皇甫心入由緊張萬分到輕松釋懷。

一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郵政姑娘”幾乎嘶叫著：那個時候，你的樣子好兇！

一良的兩行熱淚終于流了下來。

皇甫心入也被感動，她不由垂下了頭。

“郵政姑娘”淡淡地：不用告訴我為什么，真誠和善良不用解釋。

一良已淚流滿面。

“郵政姑娘”拿出電話：歐陽三十六叔叔，我想請你送我回去，因為那封郵政快件，我要交到你手上！

101.賓館總統套房

電腦屏幕上閃現：倒計時，最后一日。

窗外，醒目的燈光廣告映出“2017年8月6日，歐陽修誕辰1010周年！”“熱烈慶祝歐陽修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我市召開！”

102.國際會議廳

燈火輝煌。

“歐陽修國際學術研討會”會場已布置完畢，正虛位以待。

幾個工作人員正在空蕩蕩的大廳內來回檢查。

李國文和張浩走上主席臺。

座牌：歐陽三十六、皇甫心入……

張浩問李國文：他們會準時出席？

李國文拿起座牌看看。

張浩：歐陽三十六要宣讀他的七賢畫研究論文，皇甫心入要做七賢內容的主旨演講……

李國文胸有成竹：歐陽三十六說……

電話響了，李國文接：正說你呢，好，我過來！走吧。

103.轎車內

轎車在夜景中疾馳。

李國文的聲音：歐陽三十六的引而不發，總有他的道理。一個傳承了一千多年，36代的家族，經不住這點風浪？

張浩的聲音：你說他們家族本姓趙？這在宋代可是國姓啊。

李國文的聲音：為了報答歐陽觀的救命之恩，改姓歐陽，并從此在“求生堂”為恩公守靈。

張浩的聲音：難怪。歐陽修的后代歐陽勇稱是歐陽修的36代孫。

李國文的聲音：兒女統稱家風，接班以后叫歐陽多少……歐陽大院里，到處都能感覺到歐陽觀父子的氣息和身影。

張浩的聲音：我們為他做得太少了。

李國文的聲音：因為家風？

張浩的聲音：因為歐陽修。

104.歐陽家院內

燈籠里發出暗淡的光。

歐陽三十六久久地站在歐陽觀蠟像前，沉思著，家風和家兄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看著。

歐陽三十六長嘆一聲，轉過身來把手中的郵政快件交給家風。

家風意外地接過來：爸……

家兄瞪大了眼睛。

歐陽三十六心情沉重地：你想問我，為什么不打開？

家風心情復雜地看著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像是輕輕地問：你為什么在棋盤上找不到方向了？

家風像是被人脫光衣服站在聚光燈下，無地自容。

歐陽三十六還是平靜地：來吧，先看看這里。

105.轎車內

轎車繼續在夜景中行駛。

張浩思索著：感恩，善舉，讓這一家庭奇跡般地傳承至今……

李國文：說來也怪。這家人總能逢兇化吉，一脈相傳。就連張獻忠在四川屠城，也沒動他們一根毫毛……皇甫心入說歐陽三十六是歐陽修文化的活化石，不過份。

106.歐陽家院內

大樹下，一盞馬燈在夜色中搖曳。

歐陽三十六帶著家風，來到樹下。

夜色中的院內有些深不可測的感覺。

歐陽三十六拍拍樹干：知道這棵樹嗎？

家風小心地回答：醉翁亭旁邊歐陽修種的那棵梅樹的后代。

歐陽三十六接著問：樹下呢？

家風有些耽心：埋著我們的祖先。

歐陽三十六：歐陽修的母親鄭氏，歐母畫荻，教歐陽修認識的第一個字是……

家風：人！

歐陽三十六關掉了馬燈，四周一片漆黑。

漸漸的地面草皮上映出了一排排磷光的“人”字。

歐陽三十六的聲音在黑暗中伴著磷光的“人”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方為人。

107.山坡下的路上

汽車燈光成了兩輛車對照的燈光。

燈光驟停，兩輛汽車相對停在山坡下的路上。

急步下車的李國文發現了對方，不覺一愣。

張浩更覺詫意：皇甫……教授？

皇甫心入正帶著一良走過來，她也覺得意外：張記者，李會長？

李國文禮貌地上前握手：怎么……

皇甫心入直言不諱：歐陽三十六請我們。

張浩看了一眼李國文。

四個人一齊向山坡上望去

一盞“歐陽”燈籠已來到面前，拎燈籠的是家兄，他毫無表情地給大家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個人相互看看。

家兄拎著燈籠，徑自順石板小徑向山坡走去。

夜的山坡朦朦朧朧。

皇甫心入看著越走越近的歐陽家院，不禁想起歐陽三十六語重心長的話。

歐陽三十六畫外音：皇甫教授，歐陽修一生勤勉，正直，善良，始終以忠孝仁義禮智信為自己行為準則。我們……

皇甫心入畫外音：我明白你的意思。真的明白……明白……

108.飛機上(回憶)

一片濃云褪去，一架客機穿出云層。

機艙內，雍容華貴的皇甫心入正在看錄相。

錄相內容：

故宮珍品陳列室外，皇甫心入在一良和幾個人的陪同下來到這里駐足等候。

一個舉止得體的工作人員來到皇甫心入面前：皇甫教授請跟我來。

工作人員帶領皇甫心入等走進參觀室。

工作人員小聲叮囑：請不要照相。

門無聲打開。

皇甫心入等人進入。

門又無聲關上。

錄相關掉。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湊過來：看的可是《清明上河圖》的真跡？

皇甫心入不屑一顧地靠在沙發上：明知故問……你好像忘了？我還是宋學研究會的副會長！

西裝筆挺的男人：哪里敢忘皇甫大老板的地位？你也知道，關于《清明上河圖》有太多的傳說。連故宮那幅，也有人說是張擇端在南宋繪的呢。

皇甫心入一針見血：我知道你要什么！一良！

一良走過來，站定。

皇甫心入示意。

一良取下自己的一顆眼珠。

西裝筆挺的男人一點也不驚訝：尋找真理當然要付出代價。記住，張擇端分別作了北宋和南宋的兩幅《清明上河圖》，最大的區別是一幅有宋徽宗用他的瘦金體的御筆題簽并且加蓋御璽，一幅沒有。再有就是一幅有燒燎過的痕跡，一幅沒有。

皇甫心入看了西裝筆挺的男人一眼：一幅少兩個官人，暗示被擄的兩個皇帝。

西裝筆挺的男人：到底是宋學研究會的副會長！你們這次到歐陽修的故鄉綿陽去找第二幅畫，可真是動了血本！真叫“舍得孩子才套得住狼！”

皇甫心入陷入沉思：我希望的，不是套住他。

西裝筆挺的男人：對，他不是你幾十年的夢中情人嗎？

皇甫心入坦誠地：如果可能，我真希望他能合作。

飛機鉆進云層。

109.溫泉賓館

溫泉池內，皇甫心入、一良和李國文正在泡溫泉，他們的面前，托盤上放著酒杯，飄浮在泉水上面。

皇甫心入舉杯與李國文示意后呷了一口紅酒：我還沒有在文史中發現歐陽修和張擇端的任何關系。李國文會長，為什么歐陽三十六只繪《清明上河圖》和《七賢畫》呢？

李國文放下酒杯，想了一下：你分析得有些道理，他是借《清明上河圖》的影響來宣傳《七賢畫》。

皇甫心入自己否認：瞎猜。一方面，他的《清明上河圖》繪得十分逼真，很有市場。他搭著《七賢畫》一起出售，看起來是借船出海，但據我所知，這里面有故事。

李國文：請教。

110.溫泉酒店長廊

李國文和皇甫心入在長廊漫步交談。

皇甫心入：前面的故事你知道，宋高宗趙構在杭州稱帝建立南宋后，偏安一隅。張擇端為了讓他不忘國仇家恨，堅決抗金，就又繪出一幅《清明上河圖》，呈于趙構。哪知被趙構所拒！張擇端一氣之下，把圖扔進火爐……雖被家人及時搶出，但張擇端不久就憂郁而死。

他們來到長廊上的《清明上河圖》面前，兩人站在《清明上河圖》畫前看了一下。

李國文來到另一面的《七賢畫》前：后面的故事一定和《七賢畫》有關？

皇甫心入來到李國文身邊：歐陽修成為北宋文壇領袖以后，他所珍藏的《七賢畫》也被愛屋及烏，加之他又作了著名的《七賢畫序》，他的學生王安石、曾鞏和三蘇父子、司馬光等也向世人推薦《七賢畫》，只因為沒有一個名家畫而在畫壇名聲不大。但正如歐陽三十六所說，這幅畫包含的中華傳統文化的精髓卻是無與倫比。

李國文不住地點頭稱是。

皇甫心入：守望既是物質的也是精神的。傳承，更是文化的傳承！據說，張擇端的后人對綿州有人為報恩而世代為恩公守靈的故事十分感動，他們在火中搶出了父親的《清明上河圖》以后，把它送給了歐陽三十六的祖先，希望他們世代為恩公守靈，也守護《清明上河圖》。因為張擇端的第一幅《清明上河圖》已經和宋徽宗趙佶及兒子宋欽宗趙恒一道被金兵掠走了。

李國文不由瞪大了眼睛：正史？野史？

皇甫心入淡淡地：傳說。

李國文失望地：傳說啊……

皇甫心入一字一句：但恰恰這傳說似乎被他們自己證實。

李國文一驚：對呀，他們為什么一千多年、幾十代只繪這兩幅畫呢？

皇甫心入點明：這不是最好的守望，傳承嗎？

李國文似乎明白了：難怪……

皇甫心入：這么多年，除了“綿州軍事推官廳”，誰進過他們內院？連你這個歐研會長不也被拒之門外嗎？當然，這可能是祖上訂的規矩，但祖上為什么要訂這個規矩呢？為什么只傳血親的后代，而像家兄這樣的，雖忠心耿耿卻沒有血緣的不被接受呢？

李國文：我知道，歐陽家內院，從沒外人進去過，從來沒有。(回憶完)

111.歐陽家大院內

乘著月光，跟著燈籠，四個人踏上石徑來到院內。

112.歐陽家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在給歐陽觀一家敬香，祭拜。

家風按慣例要去接過香插進香壇。

歐陽三十六制止了：你……知道嗎？

家風掩飾自己的緊張：知道，你通知了他們。

歐陽三十六審視著家風：他們一來，水落石出！

家風：父親……你又在用歐陽修的成語。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

家風：《醉翁亭記》……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

歐陽三十六舉起郵政快件：你……知道嗎？我不想……恩公歐陽觀能用筆頭換槍頭，我們為什么不可以用善意化恩仇？

家風無可奈何的痛苦襲上臉：爸……

歐陽三十六盯著家風：告訴我真相！

113.歐陽家院內

紅燈籠還在引導四個人在小徑石板上走。

114.歐陽家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歐陽三十六抓住家風，壓低聲音：告訴我真相，我會原諒你的！

家風痛苦萬分地搖著頭：爸……

115.歐陽家院內

家兄已把紅燈籠掛在綿州軍事推官廳門口。

狗在一旁看著。

四個人來到門口。

116.歐陽家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家風還是痛苦地垂首無語。

歐陽三十六失望萬分：你……太讓你爸失望了！

家風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歐陽三十六痛苦地搖著頭：你太讓我，太讓你爸失望了。

家風驚愕，她猛地抬頭，發現家兄已把四人引進屋內。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卻被狗吸引。

狗帶著一只小狗來到大家面前，它沒有理會大家的驚訝，徑直來到歐陽三十六面前。

歐陽三十六卻還沉浸在剛才的情緒中，狗咬著他的褲腿，以引起他的注意，他回過身來，撫摸對他親昵的狗。

狗卻銜住歐陽三十六的褲角把他往屋外拖。

歐陽三十六似乎意識到什么，卻又不愿意承認，他俯下身來幾乎用臉對著狗頭：你要告訴我什么？

狗抬起頭來，望著歐陽三十六，它的眼睛里充滿凄苦。

歐陽三十六轉頭看看滿屋的來賓，沉痛地：這狗，要向我告別了。

大家驚訝不已。

狗銜住歐陽三十六的褲腿，把他往門外拖拽，小狗在一旁歪著頭看著。

歐陽三十六示意家兄取下紅燈籠。

117.歐陽家院內

紅燈籠引路，狗帶著歐陽三十六和一行人來到院墻邊土丘旁。

土丘實則是一排排狗墓。

狗停住了腳步，它的腳下，是已經刨開一些的土坑。

所有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這一切。

歐陽三十六痛苦萬分的聲音：它23年前來到我們歐家大院，土坑前，睡著它父親！

狗來到土坑，開始刨土。

歐陽三十六：它的祖先，是一千多年前我的祖先從雪地里救回家的。從此，它們就一代一代的，不離開歐陽家。

狗停止刨土，來到歐陽三十六跟前。

歐陽三十六痛惜地：它要走了。

小狗來到狗的身邊，依戀地蹭蹭它。

狗望著歐陽三十六，眼睛里分明是離別永訣的淚。

歐陽三十六抱住狗頭，不顧一切地親吻著。

狗閉上眼睛，讓歐陽三十六盡情親吻。

小狗望著這一切。

皇甫心入和一良看得驚訝萬分，李國文和張浩不忍再看這個場面。

家兄轉過身去試淚。

家風呆呆地沉浸在悲哀之中。

狗擺脫歐陽三十六的親吻，小狗來到它身邊，狗用嘴把小狗拱到歐陽三十六面前。

歐陽三十六明白狗的意思，他抱住小狗頭親吻了一下。

狗環視了一下周圍，似乎向這里告別。

歐陽三十六示意狗可以離去了。

狗抬起頭來，向歐陽三十六大叫三聲。

歐陽三十六扭過頭去，不愿看到它的離去。

狗看著歐陽三十六。

眾人覺得驚異。

狗仍沒有離去的意思，望著歐陽三十六，再次大叫三聲。

歐陽三十六不忍，低下了頭……

眾人看看狗，又看看歐陽三十六。

狗抖動了一下全身，它回望了一下土坑，再次向歐陽三十六叫了三聲。

歐陽三十六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水滿面，他望著狗，也學狗叫了三聲。

狗慢慢地轉身，來到土坑旁，輕輕地躺了進去。

歐陽三十六抹去眼淚，看著土坑中的狗閉上眼睛。

本已閉上眼睛的狗，突又掙開眼睛，小狗來到它面前。

歐陽三十六上前，從土坑中把與狗親吻的小狗抱在懷里。

狗看著這一切。

歐陽三十六抱著小狗，小狗叫了三聲，歐陽三十六叫了三聲，所有的人叫了三聲。

土坑中的狗終于閉上了眼睛。

118.歐陽家院綿州軍事推官廳

一柱香奉在歐陽觀一家蠟像前。

皇甫心入正虔誠地給歐陽觀一家敬香：恩公歐陽觀，恩布四海，善潤萬物啊……

歐陽三十六在旁輕聲應道：求生堂，求生堂，皇甫教授，歐陽家院就是求生堂。

皇甫心入重重點了點頭，來到一良面前。

一良懷里抱著的小狗已入睡。

皇甫心入深情地撫摸小狗。

李國文和張浩互相看看。

歐陽三十六示意：家兄，讓它去睡。

家兄從一良懷里接過小狗。

家風忍不住添上一句：它今晚好孤獨……

歐陽三十六沉思慢吟：不孤獨，我們陪著它……

家兄抱著小狗離去。

歐陽三十六看著大家：我說不孤獨，是因為按家規我也應該讓我的女兒成為歐陽三十七了。為了不留遺憾，歐陽家人從不“臨終囑咐”。我想，我們歐陽家傳承，守望恩公的目地，不是要讓它成為千古之謎，而是希望讓萬代頌揚！所以，我請了大家。李會長可能要問，你成為歐陽三十六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吧？

李國文點點頭：對！你們的傳承規矩是，不外傳，不張揚。

歐陽三十六咬著牙，一字一句：那是因為，他們確信，我是家風，他們的后代家風！

在眾人驚異或憤慨的眼神中，家風捧上了那個尚未啟封的郵政快件。

屋內一片寂靜，壁上馬燈映出各自若隱若現心情復雜的臉。

電話鈴聲輕輕響起。

歐陽三十六沒有動身。

電話鈴固執地響。

歐陽三十六慢慢把電話拿到耳邊：我的郵政快件？誰寄的？

皇甫心入平靜地：我寄的！

歐陽三十六：是什么？

皇甫心入：你需要的。

歐陽三十六思索著問電話：我明白了。你們晚上不送吧？

電話里：特殊郵件，按規定的時間送達。

歐陽三十六眼前猛地閃現皇甫心入在轎車內撲在他身上的話：我能為你分擔點什么嗎？

119.綿州軍事推官廳

馬燈燈光被調到最大，張浩把馬燈放在案幾上。

歐陽觀一家人的蠟像注視著即將發生的一切。

郵政快件已放在歐陽觀蠟像前的案幾上，一把鋒利的剪刀放在一旁……

眾人的目光都在郵政快件上。

張浩拿起了剪刀，就要剪開信封，歐陽三十六制止了張浩。

皇甫心入不覺一愕。

歐陽三十六來到家風面前，懇切地：在這里，在求生堂，我應該原諒你，我要真相！

家風看著歐陽三十六：爸，父親！

歐陽三十六動情地：筆頭可以換槍頭，善良應該化解恩仇！

家風淚水盈盈。

皇甫心入移步上前，拿起了剪刀，破紙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張浩展開信封內的報告單，報告單慢慢墜落到地上。

李國文似乎明白了。

張浩久久地看著家風：你真是……家風？

歐陽三十六耳邊又響起皇甫心入的話：不是所有的花都帶刺，我是真心想幫你。

李國文，張浩，一良等都把目光投向歐陽三十六。

歐陽三十六接過張浩送上的報告單，表情凝重：家風……

家風答應了一聲：爸……

120.歐陽家院門口

歐陽三十六和家風、家兄在送皇甫心入等四人離去。

121.山坡下

皇甫心入和一良，李國文和張浩，分別上了兩輛汽車。

兩輛汽車分頭離去。

123.轎車內

張浩思索著：不外傳，不張揚……歐陽三十六讓家風成了歐陽三十七以后，他不會……

李國文正在駕車：這就是我明天一定要請他重點發言的原因！信仰的支撐一定會讓他戰勝傳說的力量。

124.歐陽家院內

家兄欲關上門，被歐陽三十六制止了。

果然，皇甫心入帶著一良走進門來。

家兄大驚。

皇甫心入略感詫意：歐陽三十六老師，果然在等我？

歐陽三十六胸有成竹：你不來，特殊郵件怎么辦？

一良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歐陽三十六，想對皇甫心入說什么，被制止。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為什么？

歐陽三十六：我要傳承它，你想知道它！

皇甫心入看了看家風。

歐陽三十六看了看家風，又看了看皇甫心入，目光掃視一遍在場的所有人：那么，開始吧。

125.歐陽家院內綿州軍事推官廳

一良和皇甫心入等耽心地看著前面的家風。

已換成宋代婦女妝束的家風回望一下后面的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微微點了點頭。

家風扭頭望了一下側面的歐陽三十六，歐陽三十六示意她進入下一步。

家風鼓足勇氣，邊念邊往木墻邁步：庭院深深深幾許……輕輕一推。

木墻未有動靜。

鐘聲傳來，敲了12下。

歐陽三十六在一旁提醒：今天應該是2017年8月6日，閏六月十五，歐陽修生日……

家風一愕。

皇甫心入畫外音：歐陽修屬羊。

在歐陽三十六的示意下，家兄把馬燈提到家風面前。

家風順著馬燈的光在木板上找尋。

木板上有十二生肖圖的暗紋。

家風手按著羊的圖案，輕輕一推。

木墻退開。

126.小院內

鮮花盛開，月光把小院映如白晝。

月光下的牡丹，讓一良脫口而出：歐陽修的散文名篇《洛陽牡丹記》。

墻上歐陽修手書的《洛陽牡丹記》在馬燈和月光照映下，進入一良和皇甫心入的眼簾。

皇甫心入感嘆：是啊，歐陽修和牡丹城洛陽有不解之緣，一句“天下真花獨牡丹”，讓牡丹開遍中華大地，進而成為我們的國花。

歐陽三十六笑著：你看，歐陽大院，只有歐陽修，沒有秘密。

家風看著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畫外音：放心，關鍵時候，我會讓她出現。

一良明白了：歐陽家院，名符其實啊……

家風捧起院內瓷瓶獨枝牡丹。

鋪滿石板小院出現了。

月光下和馬燈光下的象棋棋盤十分醒目。

大家都看著家風。

家風有些束手無策地看著皇甫心入。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

家風看著皇甫心入，皇甫心入看著一良，一良微微點了點頭。

歐陽三十六出乎意外地拿出手機。

電話鈴恰好響了。

歐陽三十六接電話：我正等！特殊郵件到了？也該到了……

隱隱約約傳來古典門鈴聲，似乎有小狗的叫聲。

家兄離去，一良也跟著離去。

歐陽三十六看著家風：家風，快點，你看月亮要進云層了。

天空，一大團云層已遮住了月亮……

歐陽三十六對家風：家風，束手無策了？

皇甫心入：別為難她，她不是家風！

歐陽三十六：是家風，也不知道！

皇甫心入大吃一驚，緊張地問：你說什么？

歐陽三十六：我還沒告訴她，就出車禍了。

皇甫心入氣急敗壞地：真是這樣啊，那你接電話干什么？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不接電話，怎么收我的特殊郵件？

皇甫心入：那你還讓我們到這里……

歐陽三十六：沒有這里，你怎么會發你的“特殊郵件？”你又怎么達到目的？

皇甫心入咬牙切齒：你在逼我！

馬燈光越來越暗。

歐陽三十六覺得自己有些昏迷，他搖晃著來到棋盤“仕”的位置。

皇甫心入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腳步聲傳來。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已沒反應，便喊道：一良，帶她進來！

一良扶著家兄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個人……

歐陽三十六昏花的眼睛看著三人進來了，他摸索著在一個地方按了一下。

門被關上，無聲無息。

馬燈熄了，一片黑暗……

一良的聲音：教授，他把我們關在里面了。

皇甫心入的聲音：我們也把他們關在里面了。

127.病房(回憶)

年輕的歐陽三十六痛苦地站在病床前，床頭被搶救儀器簇擁著的病人已被蓋上白床單。

傳來我們熟悉的聲音：歐陽三十六，對不起，我一定是上輩子作了孽，沒辦法給歐陽家留下后代……

128.計生委辦公室

墻上的招貼畫是：《只生一個好》《兒女都是寶》。

歐陽三十六正站在桌前，一計生干部背向我們與歐陽三十六對話：……你的情況計生委專門作了研究，江西吉安的歐陽修的三十六代孫歐陽勇第一個生的女兒，國家考慮文宗血脈的傳承，特批他生了二胎。你又不愿再婚……正好一個國際組織愿意出資幫你人工授精，實現傳宗接代的愿望。他們連受孕母親都找好了，要你三日內飛上海，提取你的精子……鑒于這項技術和倫理、法律規定等諸多因素，你的后代一生下來就無法和他的事實母親見面，你也要保證永遠不要尋找他的母親。

歐陽三十六平靜地：我可以問問是哪個國際組織嗎？

計生干部：人家不便透露。我了解，也和你一樣，是我們綿陽老鄉歐陽修的狂熱崇拜者！說實話，歐陽三十六，不是你這件事，我都不知道歐陽修是我們綿陽人。我還以為綿陽出了詩仙李白就不錯了，結果還出了宋代大文豪、一代文宗歐陽修。

129.歐陽大院

寂靜的大院突然傳來嬰兒的哭啼聲。

年輕的歐陽三十六懷抱嬰兒在作畫，畫的是《清明上河圖》。(回憶完)

130.歐陽家院

內院的象棋棋盤地面的小院內，《清明上河圖》在強烈的手電光的照映下十分醒目，皇甫心入和一良正在檢查他們搜到的幾幅繪好的《清明上河圖》和《七賢圖》。

皇甫心入搖搖頭：我就說，能發現的秘密，都不是秘密！

一良小心地：難道……

皇甫心入制止：不可以！剛才沒看出來嗎？歐陽三十六明顯早就知道了我們的目的，早就知道家風的真假……是因為他要等我們的“特殊郵件”，還是因為這是求生堂，讓他對我們善心大發？(關注著慢慢睜開眼睛的歐陽三十六)

一良提醒：我們走不出去了。

皇甫心入來到醒來的歐陽三十六面前，語意懇切：對不起……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你還想說聲對不起，然后拿走張擇端繪的第二幅《清明上河圖》和《七賢圖》原畫？

皇甫心入搖搖頭：不，我要把它送給香港的故宮博物館。

歐陽三十六冷笑：博物院會收來歷不明的作品？

皇甫心入：所以我希望你明正言順地支持我！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你說什么？

皇甫心入：就像綿州先賢贈歐陽觀《七賢畫》。

歐陽三十六目光炯炯：歐陽觀、歐陽修千古傳頌。你如此下作，就不怕萬世唾罵？

一良：胡說！我們找到《清明上河圖》，是要贈送給香港故宮！

皇甫心入制止：住口！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歐陽三十六慢慢站起身來：你們真相信，我這里有這兩幅畫？

皇甫心入：那你的家院從不讓外人到內院？而且內院還機關密布？

歐陽三十六義正辭嚴：你的家院會對外人大門洞開嗎？

皇甫心入抬手看表：時間不多了，你要的是守望，傳承精神與信仰，我只要兩幅畫，而且可以以你的名義贈送。

歐陽三十六冷冷地：條件來了？

皇甫心入一揮手，一良手電光環中，出現家風。

皇甫心入：告訴我棋盤的秘密，我再給你一個驚喜。

手電光環繞棋盤一周。

月亮慢慢移出云層，月光通過玻璃瓦照進小院。

歐陽三十六想了想：也好，讓你看看我們的祖宗。

皇甫心入仍不失禮貌：謝謝。

歐陽三十六有些踉蹌地從棋盤外撿起一個圓石頭，舉起。

皇甫心入在手電光中認出：士！

歐陽三十六：象棋的士，是保衛帥的衛士。宋代的進士，是什么？能人賢士！

皇甫心入：狀元，進士，秀才。科舉制的鄉試，省試，殿試，選拔的優秀人才。

歐陽三十六：恩公歐陽觀用筆頭換槍頭，救了我祖先的命，我祖先為報恩發誓世代為其守靈。綿州人為恩公歐陽觀的大義大德，我輩的大恩大情感動……歌之，頌之，仿之，習之……自那以后，綿州人以善為本，以慈為根，以仁為懷，以德為綱，社會風氣，民風習俗空前良好。路不遺失，夜不閉戶的佳話，就是從那里開啟的。

皇甫心入點著頭：這正史野史都有記載。歐陽觀父子不但奠定了綿州城的基根，修建了求生堂，還開啟了綿州人善良為懷，勤奮好學的風氣！

歐陽三十六：說得好。就在宋代，綿陽就有72位學子考中了進士，是綿陽三千多年歷史中最多的歷史朝代。

皇甫心入：還考上了一位狀元，蘇易簡。

歐陽三十六：七十二進士一狀元，是綿陽人的驕傲。要知道，中國歷史上有七百多名狀元，綿陽有三名，唐朝兩名，宋朝一名，而唐朝僅有進士七名……

皇甫心入：這些都和良好的社會風氣不無關系啊！

歐陽三十六指指棋盤：這個棋盤說的就是這句話。

皇甫心入：七十二進士，一狀元，讓人感觸良多。

歐陽三十六：從善如流，見賢思齊。

皇甫心入由衷地：謝謝。我再給你一個驚喜，你就把七十二進士一狀元的故事說下去。

一良的手電筒光環中，又出現了一個家風。

光環中，兩個一模一樣的家風站在一起。

歐陽三十六雖有思想準備，但還是震驚不已：果然如此！這就是你給我的特殊郵件？

皇甫心入：知道你不會太意外。

兩個家風同時喊：爸爸……

歐陽三十六恨恨地對皇甫心入：你不覺得自己很卑鄙嗎？你這種流氓、野獸，配談大德大義大慈大恩大智大禮大忠大孝的恩公歐陽修？

皇甫心入：你如果想要親生女兒，就告訴我七十二進士一狀元的結果！

歐陽三十六：棋盤是64格吧？加上七賢和自己！

一良猛驚：正好72！

歐陽三十六：還要什么？

一良收起手電光，兩個家風消失。

歐陽三十六聲嘶力竭：家風！

皇甫心入蠻橫地：弄走！

歐陽三十六大驚：你要把她們怎樣？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她們在這里，不利于你早點下決心！

歐陽三十六：你要怎樣？

皇甫心入：你很清楚！

歐陽三十六：我要我的女兒，我的家風！

皇甫心入：誰是你的家風？這樣吧，我讓你辨認一下，如果準確……

歐陽三十六急切地：怎么樣？

皇甫心入：我就告訴你為什么是兩個家風，然后就……

歐陽三十六打斷：就此收手，做回你的教授！

皇甫心入冷笑一聲：如果不準確，你就必須說出下一步的秘密！也就是《清明上河圖》和《七賢畫》的原圖下落！

手電光中，兩個家風一齊出現。

歐陽三十六久久地注視著她們。

皇甫心入：聽聲音？看體形？比高矮？秤輕重？問習慣？

兩個家風一齊跪下：爸爸！

歐陽三十六的目光在兩個家風中來回掃視。

兩個家風：父親！

皇甫心入：記住，認準了你的家風，我告訴你她們的來歷并聽你的勸告，做回我的教授。認不準，你就要把歐陽家守望，傳承了一千多年，歐陽36代的秘密告訴我！

歐陽三十六：你要用我兒女作賭注？

皇甫心入：不然，我就叫一良弄走她們！

歐陽三十六痛苦地搖頭：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皇甫心入：你要說的是，不知道家風有個孿生姐妹？

歐陽三十六：后來，猜到了。

皇甫心入：你也猜到了我今天晚上會讓她來？

歐陽三十六：因為假家風不知道下一步棋。

皇甫心入：你請我們來，就是為了我帶真家風來？

歐陽三十六：那是我的命，我的傳承人！

皇甫心入：那么，為了你的命，你的傳承人，你的歐陽三十七，選擇吧！

手電光閃動幾下，把兩個家風隱滅。

皇甫心入看看手表：請在三個問題之內做出選擇。

歐陽三十六看著兩個完全一樣的家風：我們趙家為什么要在一千多年前改姓歐陽，并世代為恩公歐陽觀守靈？

兩個家風一齊跪拜作揖：為了感恩！

皇甫心入看了看歐陽三十六：家訓！請繼續。

歐陽三十六看了看兩個家風，又看了看皇甫心入，再看兩個家風，覺得眼睛有些花，使勁揉揉。

一家風突然喊道：爸爸，你還記得……

手電光突滅掉。

黑暗中，皇甫心入的聲音蠻橫而憤怒：你們歐陽家不是最講規矩嗎？

手電光在另一處亮了，兩個家風再度出現在光環之中。

歐陽三十六在努力辨認著。

皇甫心入有些調侃：要看那顆紅痣嗎？別擔心！在父親面前，女兒不應該有羞澀。

歐陽三十六似乎感覺到腳下有什么，一低頭，原來是小狗，他把小狗抱在懷里。

皇甫心入對兩個家風：脫衣服，讓你爸爸辨識！

兩個家風順從地寬衣解帶。

歐陽三十六忙制止：不！你忘了宋朝人的禮儀廉恥？

皇甫心入似恍然大悟：我差點忘了，這里是宋代的歐陽家院。

歐陽三十六堅定地：我女兒最知道我的習慣……

兩個家風幾乎異口同聲：爸，你早起要吟恩公歐陽修的《七賢畫序》，晚睡要誦恩公歐陽修的《瀧岡阡表》！

歐陽三十六大覺意外。

皇甫心入立刻憶起往事……

131.醫院產房(回憶)

兩個一模一樣的嬰兒睡在嬰兒床上，嬰兒床旁邊的病床上，是年輕得多的皇甫心入，顯然是她剛剛生產。

一個中年男人在撫摸著她的額頭：心入，你辛苦了。

皇甫心入看著兩個嬰兒：爸爸，為什么一定要是孿生姐妹呢？

中年男人：歐陽家為什么幾十代，近千年只摹兩幅畫？

皇甫心入：《清明上河圖》是一代社會的縮影，傳世國寶，價值連城；《七賢畫》是中華文化的精髓，是……

中年男人：張擇端的后人把第二幅《清明上河圖》送給歐陽家族，是因為這個家族要世代傳承這種精神，而這個精神，就是《七賢畫》表現的內容……沒有《七賢畫》也許歐陽觀與歐陽修就不是現在的歐陽觀與歐陽修……沒有這兩父子，張擇端的第二幅《清明上河圖》或許現在還失落民間。

皇甫心入看著中年男人：真有第二幅《清明上河圖》？

中年男人嗔怪地：忘了你爺爺的愿望了？

132.豪華庭院

草坪上，畫夾旁，搖椅輕蕩……

一中年男人正在《清明上河圖》前上色。

搖椅上，肚皮隆起的皇甫心入正站起來。

中年男人：心入，小心！

皇甫心入：我今天還沒習畫呢。(來到畫夾前)

中年男人摸摸心入的臉：讓你受委屈了。

皇甫心入笑笑：爸，我愿意。

中年男人：可惜歐陽三十六無緣你……

皇甫心入拍拍肚皮：也算有緣了。

中年男人：所以你叫“心入”嘛。知道你爺爺最驕傲的是什么嗎？

皇甫心入：與張大千齊名的民國畫家！臺北故宮博物館的《清明上河圖》是他臨摹的！

中年男人搖搖頭。

皇甫心入：他的兒子，你的宋畫在國際比賽中拔得頭籌！

中年男人還是搖搖頭。

皇甫心入：是你臨摹的《清明上河圖》……

中年男人打斷：是你，我的寶貝女兒。

皇甫心入：我的畫？能跟你和爺爺比？(使勁搖頭)

中年男人：是你，或者你的后代可以帶著爺爺的靈魂，去看張擇端親手繪制的第二幅《清明上河圖》！

皇甫心入一下子擔心起來：那……

中年男人：心入，你爺爺的爺爺就是畫家，留給他的遺囑，就是代他看看這幅畫的真跡。(回憶完)

133.歐陽家院小院

天色開始明亮起來。

皇甫心入自言自語地：真要感謝我爸的深謀遠慮啊！

歐陽三十六不斷拍打著自己有些昏沉的腦袋。

懷里的小狗看著近乎瘋狂的歐陽三十六。

皇甫心入：分辨不出？我不會難為你。我要的兩幅畫，再貴也有價值，而你的守望，你的傳承，你的信仰，你的精神，是無價的。你的家風，更是血脈！我決不白要你的畫，而且我會把真家風留給你，然后，我們去開會，你聽。

傳來敲響八時的鐘聲。

歐陽三十六一驚。

皇甫心入：為了你的女兒，為了家風，為了歐陽三十七！請！

歐陽三十六：你不就想知道七十二進士一狀元的結果嗎？

皇甫心入：對！

歐陽三十六：你不就要那兩幅畫嗎？

皇甫心入：我要把它獻給香港的故宮！

歐陽三十六：結果是你順著七十二進士一狀元的路走出來的。

皇甫心入看著歐陽三十六：我有些明白了。那么畫呢？

歐陽三十六：畫……

皇甫心入誠懇地：一，不白要；二，不強要，如果你選中了，我搭上這輩子，認了……你看，用不著手電光了，兩個家風在你面前。

歐陽三十六仔細辨認著兩個家風。

懷里的狗掙扎著想下來。

歐陽三十六看看狗，又看看兩個家風。

小狗沖歐陽三十六叫了兩聲，歐陽三十六再次看了看狗，心里有底。上前一步。

皇甫心入提醒：歐陽三十六大師，歐陽家的人應該更講忠孝仁義禮智信，這信，說的可是一諾千金啊！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心入：你呢？

皇甫心入果斷地：千金一諾！

歐陽三十六放下小狗，小狗徑直朝兩個家風跑去。

皇甫心入正在納悶。

小狗沖一家風叫，并撲進她的懷抱，另一家風去抱，小狗沖她張口欲咬。

皇甫心入：這……

歐陽三十六看著皇甫：這條小狗是我的家風把它從娘胎接生下來的。

皇甫心入氣急敗，壞沖著跑過來的一良就是一耳光。

真家風抱著小狗，撲到歐陽三十六懷里。

歐陽三十六盯著皇甫心入：知道我為什么不讓通知公安局嗎？

皇甫心入：因為這里是求生堂。

歐陽三十六一字一句：更因為你是她們的，也是家風的母親！

皇甫心入被戳中了心靈：母親？

134.綿陽全景

傳來廣播聲：紀念歐陽修誕辰一千零十周年及歐陽修國際學術研討會，今天上午九時在我市國際會議廳隆重舉行。本臺記者張浩采訪了與會特邀嘉賓歐陽三十六，這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接受記者的采訪。他講述的主要內容，是歐陽觀留給歐陽修，留給世人的七賢畫。當被問到七賢畫與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有沒有直接關系的時候，他毫不遲疑地做了肯定回答。宋學研究會副會長皇甫心入教授表示支持歐陽三十六的觀點，并將出資據此拍攝電影。當歐陽三十六被問及他的家族為什么一千余年36代，不，37代堅持在歐陽家院守望的時候，他的回答十分簡單：沒有守望，哪有未來？

主題歌《千年守望》起：

悠悠涪水，

靜靜流淌，

落霞白鷺徘徊，

我在江的源頭。

把你守望，

吟誦你忠孝兩全，

深居清廉，

離合悲歡看云煙蒼茫。

我進出歲月斑駁那座老院，

我觸摸大宋繁華人來人往，

我淚落蝶戀花里斷腸思念，

我感嘆醉翁亭的警世悲涼。

我在你的詩詞歌賦里盡情徜徉，

如癡如迷多少度，

依舊千年。

詩書一卷，

一襲薄衫，

長袖抖散浮香，

我在你的面前。

把你守望，

心懷揣仁德五常，

感恩其間，

梅報五福生死不相忘

我在星里月里把你夢見，

我追隨你的腳步唯恐遲緩，

我祈盼大漠沒有光影刀劍，

我渴望墨落宣張溫良恭儉。

我在你的棋琴書畫里尋找亮光，

地老天荒多少度，

依舊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