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在陽 林潤輝 曲亮
(1.南開大學商學院,天津 300071;2.浙江工商大學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8)
隨著經濟體制的轉變和全面深化改革的不斷發展,從行政型治理向經濟型治理轉型成為不少中國企業公司治理發展的一條鮮明主線(李維安,2009)[13]。然而,受長期歷史條件和制度環境的影響,國有企業一直保留著行政權與經濟權“二元”并存的治理結構,董事會作為公司治理的核心(Jensen,1993)[5],在董事會人員的選拔與任命等方面仍受政府直接控制,如多數央企的經理層由國資委選拔,沒有將權力下放董事會;獨立董事往往因具有政府官員色彩而冠以“花瓶董事”、“簽字董事”的灰色標簽。董事會建設無法擺脫的行政化治理以及國有企業中存在的多層委托代理關系、預算軟約束等問題,使得董事會的基本職能面臨著巨大考驗(李增泉等,2004;葉康濤等,2007)[14][29],一把手決策、新老三會并存、獨立董事難獨立等現象依舊突出,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國有企業公司治理下董事會制度與董事會行為有效性之間的矛盾,如何在國有企業改革的呼聲中進一步完善董事會結構,發揮董事會權力在公司治理中的作用,是本文關注的重點問題。
與此同時,中國是一個傳統的關系型社會,企業的社會資本和經濟行為鑲嵌在其所構成的社會網絡之中,除了企業間的聯盟關系與投資合作外,基于董事在不同企業相互兼任所形成連鎖董事關系也是企業社會網絡的重要形式之一。盧昌崇和陳仕華 (2009)[15]通過研究發現,2008年中國80%以上的上市公司存在連鎖董事。企業間常態化的董事網絡結構不僅促進了信息、資源與知識等要素的傳遞,同時也為大股東掏空和高管敗德行為提供了溫床。已有不少學者基于社會網絡理論探討了連鎖董事網絡規模、網絡關系強度等與企業績效、盈余管理等的關系(Peng and Luo,2000;楊蓓和張俊瑞,2011)[8][27]。國有企業連鎖董事網絡普遍存在,進一步分析董事網絡結構對企業績效及不同類型董事作用的微觀機理,對從外部網絡視角提升國有企業董事會治理具有一定研究價值。
基于此,本文將從中國公司治理轉型的背景出發,探討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結構(行政型董事與經濟型董事)對國有企業績效的影響,并結合社會網絡理論,分析基于不同類型董事形成的連鎖董事網絡(行政網與經濟網)對上述關系產生的調節作用。此外,本文還將考察國有企業董事會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不同作用的情況下,董事會二元權力結構及連鎖董事網絡對企業績效作用的差異。本文研究的理論貢獻在于:(1)在檢驗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結構對企業績效影響的基礎上,進一步解析中國公司治理轉型過程中企業決策所面臨的外部治理環境,突破只見“圈子”不見“網絡”的研究困境,豐富董事會治理與網絡治理的研究;(2)對比考察兩種類型董事中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對企業績效作用的差異,拓展董事會研究的深度,同時為提升董事會治理效率和國有企業績效提供新的理論視角。
以往關于董事會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董事會功能、結構與特征等方面(Adams and Ferreira,2007;王斌等,2015)[1][25]。支持委托代理理論的觀點認為,董事會的基本職能是監督和控制。宋常等(2008)[22]通過研究發現,在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較低,外部監管不便的環境中,董事會可起到一定監管作用,改善企業績效。Belsley(1996)[3]基于外部董事的實證研究得出,外部董事比例高的公司,公司財務造假的可能性越低。資源依賴理論觀點表示,董事會主要職能是資源配置。一方面,董事會可將自身的專業知識與外部環境連接起來,為公司獲取有價值的資源,減少企業對外界的依賴(Zahra and Pearce,1989)[9];另一方面,董事會作為公司運作的最高決策機構,通過將一人決策轉換為集體決策,有利于降低董事和經理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性,提高決策質量。也有學者從董事會規模、獨立董事比例、領導權結構、董事會激勵與行為特征等方面探討與企業績效的關系(Lipton and Lorsch,1992;于東智和池國華,2004)[6][30]。如簡新華和石華巍(2006)[12]發現,受限于制度的缺陷和監管的不善,多數企業的獨立董事制度流于形式,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董事會“獨立性”遭到質疑。
盡管現有文獻從不同角度對董事會進行了探究,但對于董事會存在的特殊行政化治理機制以及內部權力結構卻較少得到關注。僅有曲亮等(2016)[19]基于國有企業董事會行政權力與經濟權力的二元分化與耦合機制,探討了董事會內部權力的配置模式及其演化路徑。在當前中國特殊的“二元”治理結構并存且經濟型治理沒有完全確立的情況下,如何進一步優化企業董事會內部權力結構,提升國有企業績效,是值得探索的問題。
連鎖董事網絡對于公司治理的研究近年來得到學者們的廣泛關注。作為企業重要的社會關系之一,連鎖董事通過對外界資源和信息的獲取,對董事會職能發揮和企業戰略決策的制定產生重要影響。田高良等(2011)[24]、任兵等(2007)[21]認為,連鎖董事能彌補轉型經濟中的市場失靈與制度漏洞,并通過信息交換與資源互補加強組織間的聯系,使企業降低外部不確定性,但若公司一半以上為忙碌董事,則會惡化公司的治理機制,對企業績效產生不利影響。企業對網絡資源的獲取與控制能力取決于其在連鎖董事網絡中所處的位置。企業在網絡中的位置越接近中心,越能通過其所擁有的連鎖董事關系獲取多元化的資源與信息,對網絡中其他企業的控制與影響程度也會增強(段海艷,2009)[11]。彭正銀和廖天野(2008)[18]通過實證研究連鎖董事治理效應發現,公司所處連鎖董事網絡中心度與治理績效具有正相關關系。另有一部分學者基于階層領導理論指出,在現代企業制度尚不健全的情況下,以董事會為代表的企業管理階層可能會利用連鎖董事網絡關系進行機會主義行為,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任兵等,2007)[21]。
對于處在轉型時期的國有企業而言,由于董事會內部存在特殊的二元權力并存結構,往往會形成以行政型連鎖董事為主體的“行政網”和以經濟型連鎖董事為主體的“經濟網”。盡管這類網絡也會對企業之間信息傳遞、引入資源帶來積極作用,但不同董事代表的利益不同,其所形成的連鎖網絡會加大董事會內部權力制衡和監督的難度,使董事會治理更加復雜。對此,本文將進一步考察不同類型董事所形成的連鎖網絡中心度對董事行為及企業績效產生的影響,并提出完善國有企業董事會治理效率的對策及建議。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國有企業先后經歷放權讓利、承包責任制、股份制改造等改革階段,雖然這些措施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國有企業的經營績效,但由于中國大多數國有企業源自計劃經濟下政府控制的生產單位,其在改革過程中難逃體制性約束,主要問題癥結在于公司治理機制上(朱富強,2015)[34],當前國有企業董事會依然面臨著政企不分、職權不清、獨立性較弱等窘境,且相比于一般民營企業,其董事會構成也通常表現出一定的特殊性。在董事會成員中,一部分為本公司黨組成員或由國資委直接任命或選派,這些董事具有一定行政權力,以完成國家政策性任務和實現國有的資產保值增值為目標,本文將其視為“行政型董事”;另一部分為本公司經理層或社會上具有豐富行業經驗的專家等,這些董事更多地追求公司經營利潤的最大化,本文將其視為“經濟型董事”。由于兩者所代表的利益不同,其在行使職權過程中也存在矛盾和差異。
行政型董事往往具有追求自身政治目標的強烈訴求(Cao et al., 2011;陳仕華和盧昌崇,2014)[4][10],為了實現職位上的晉升,這類董事通常更關注公司的短期利益,如進行過度投資或投資高風險項目等,這不僅不利于公司的長期發展,也會使股東利益遭到損害。同時,由于大多數行政型董事來源于上級主管部門的任命或委派(張啟生,2001)[31],其對于經理層的選聘、考核等基本職能并沒有得到充分發揮,而是淪為代行政府行政命令的中介(譚忠游,2006)[23],董事會獨立性被弱化。此外,受黨管干部的影響,黨委會與董事會“雙向進入,交叉任職”容易形成“一把手文化”(馬連福等,2012)[17],使得董事會無法實現真正的集體決策,從而導致國有企業腐敗或出現重大決策失誤,提高額外的政治成本。對此,本文提出:
H1:國有企業“行政型”董事比例的增加對企業績效具有負向影響。
相比之下,經濟型董事更多地遵循市場規則,以實現企業利潤最大化為目標。但由于董事會是公司的最高決策機構,若過多地強調經濟型人員的選拔,使得董事會與公司經理層高度交叉,反而容易出現“內部人控制”等問題,導致董事會監督功能的弱化甚至喪失(曲亮等,2014)[20]。另一方面,中國企業的經濟型治理轉型是一條鮮明主線,在當前公司治理制度尚不完善,市場監管體制仍不健全的情況下,盲目的追求經濟型董事比例的提升確實容易陷入內部人控制的狀態(曲亮等,2016;趙潔,2016)[19][33]。隨著治理結構與治理機制的不斷完善,公司內部經濟型董事與行政型董事會不斷形成較為有效的監督機制,經濟型董事機會主義行為受到約束,代理成本逐漸降低,此時經濟型董事比例的增加往往更有利于促使其通過勤勉盡責提升企業經營績效(如圖1)。對此,本文提出:

圖1 國有企業經濟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假設
H2:國有企業“經濟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存在正“U”型關系。
董事會是公司治理的核心,連鎖董事通過在不同企業間相互兼任不僅影響企業的資源整合能力、社會影響能力和戰略發展方向,還將影響企業的經營績效(Palmer,1983)[7]。資源依賴理論下,企業的連鎖董事有利于獲取網絡中潛在的資源優勢和投資機會,但另一方面也為董事的“尋租”行為提供了便利。基于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分化及其對國有企業績效作用的差異,本文進一步區分了兩類不同的連鎖網絡結構(行政網和經濟網),分別考察其對不同類型董事與企業績效作用的調節效應。
其中“行政網”1為行政型連鎖董事所形成的企業間網絡結構。在中國特殊的治理環境下,處于這類網絡中的企業往往可以獲得由政府所掌握的關鍵性資源和稀缺資源,如爭取政策性優惠、資金扶持和簡化審批程序等,為企業帶來競爭優勢。“經濟網”為基于經濟型連鎖董事所形成的企業間網絡結構。一方面,企業通過經濟網可以獲取更多的信息、資源、管理經驗與商業機會,但在公司治理體系尚不健全下,該層網絡關系反而為經濟型董事機會主義行為創造了條件。如國有企業著名的中石油窩案等,即為企業間交叉任職所形成的利益“圈子”滋生了企業高管以權謀私的行為,從而導致了串謀風險。
企業在網絡中的位置對于不同類型董事影響國有企業績效,會產生顯著的調節效應。對于行政網而言,企業在該類網絡中所處的位置越中心,受到政府管制和體制上的約束也越多,一方面,政府可通過紀律規定和組織原則對行政型董事行為進行有效的監督和控制,另一方面,國家政府往往掌握著核心資源和要素,在行政網中心的企業往往獲取該資源的能力更強。相反,在公司治理體系仍不完善的情況下,企業在經濟網中的位置越中心,反而對企業績效產生負向影響。Barnea and Guedj(2009)[2]指出,網絡中精英社會圈的關系會使董事會傾向于對管理層提供“軟”監督。同時,在國有企業高管限薪下,管理層為了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會促使其通過在企業間交叉任職所形成利益“圈子”采取較為隱蔽的機會主義行為(陸正飛和王鵬,2013)[16],從而提升代理成本。對此,本文提出:
H3:不同類型網絡中心度對董事會權力結構與企業績效關系產生調節效應。
本文選取2012~2014年滬深兩市A股國有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行政型董事和經濟型董事分別為通過上市公司公開年報進行手工整理,其中行政型董事為本公司黨組成員或在其他地方擔任政府官員,經濟型董事為本公司經理層或在社會上具有某行業背景的專家。此外,剔除了同時含兩種情況及以上的董事以避免不同類型職務重合時解釋不清企業績效的變化由何引起的現象。本文還對研究樣本進行了如下處理,剔除(1)ST、*ST類公司;(2)金融類上市公司;(3)數據不完整或缺失的公司。最終,本文獲得研究樣本637個。數據分析采用STATA12.0。
為了驗證前文假設,本文設計如下研究模型:




模型中,被解釋變量為Roa,用以衡量企業業績。xzx和jjx分別表示行政型董事及經濟型董事占董事會規模的比重,用以衡量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結構,jjx2為平方項,用以驗證經濟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是否存在“U”型效應。
此外,本文用行政網中心度(xzcen)和經濟網中心度(jjcen)衡量企業在不同類型連鎖董事網絡中的位置特征。本文借鑒徐勇和邱兵(2011)[26]的做法,選用程度中心度作為衡量指標。程度中心度衡量的是個體在網絡中與所有其他節點聯系的總數,反映該個體與網絡中其他成員發生交往關系的能力(Barnea和Guedj,2009)[2]。該個體所認識其他成員的數量越多,其在網絡中的地位越重要。計算公式如下:

表1 變量定義

其中,i為某個董事,j為當年除了i之外的其他董事;Xji為一個網絡聯結,若董事i和董事j至少在一家公司擔任端管理職務則為1,否則為0。g為公司當年董事會總人數,為了消除規模變化的影響,用(g-1)將其進行標準化。
模型(3)和(4)中將兩類連鎖董事網絡中心度與行政型董事及經濟型董事交互相乘,分別檢驗不同連鎖董事網絡對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結構的調節作用。控制變量方面,本文選取了企業規模(lnsize)、財務杠桿(lev)、企業成長性(growth)、國有控股比例(sh_state)及董事會持股比例(shd)等指標。此外,本文還控制了行業(industry)及年份(year)因素的影響。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2報告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在董事會的二元權力結構方面,行政型董事比例的均值為8.9%,最大值達到66.7%,說明仍有少數國有企業受政府干預程度較大,分年度來看,企業行政型董事比例呈下降的趨勢,進一步表明中國企業從“行政型”治理向“經濟型”治理方向轉變。經濟型董事比例平均水平在60%以上,說明大多數國有企業董事會偏向于選拔內部經理層或市場上有行業經驗的專家。從網絡中心度來看,基于經濟型連鎖董事的企業經濟網中心度均值顯著高于行政網中心度,且近三年呈逐步上升的趨勢,表明了企業間高管“圈子”現象普遍存在且逐步擴大。

表3 全樣本回歸結果
在對模型進行回歸前,本文進行了各變量之間的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研究結果發現各變量間相關系數均低于0.5,表明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表3報告了全樣本回歸結果,從表中數據看出,企業行政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呈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假設1得到驗證,說明了具有“準官員”特性的行政型董事在行使職權過程中,容易將其政治目標內化在其所控制的公司中,降低企業的經營績效,且過多的政府干預會弱化董事會的獨立性,使得董事會基本職能難以得到真正發揮。企業行政網中心度在1%的顯著水平上與企業績效正相關,且負向調節了行政型董事對企業績效的影響,進一步表明在中國特殊的制度環境下,處于行政網中心位置的企業容易獲取政府掌握的關鍵資源,且由于受政府的關注和約束較大,能有效地控制行政型董事的機會主義行為,降低企業的代理成本。經濟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存在顯著的正“U”型關系,假設2得到驗證,說明盡管現階段過多的經濟型董事容易導致“內部人控制”等問題,但隨著公司治理制度和外觀監管環境的不斷完善,經濟型董事比例的提升會很大程度上促進企業的經營績效。企業經濟網中心度與企業績效在1%的顯著水平上負相關,且降低了經濟型董事與企業績效之間的“U”型關系,表明在當前治理環境下,經濟型連鎖董事形成的利益“圈子”為其尋租行為提供了便利,企業在經濟網中的位置越接近中心,其控制和使用資源的能力也越大,使企業經營績效受到影響。
2001年,我國正式引入獨立董事制度,旨在通過加強董事會監督、建議等職能提升董事會獨立性。相比之下,董事會內部董事主要執行公司業務并承擔企業的經營管理。基于兩者作用的差異,本文進一步考察董事會二元權力結構下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在行政型董事中,內部董事主要來源于黨委會,兩者“雙向進入、交叉任職”一定程度上加大了董事會治理的難度與復雜性;退休的官員獨董亦是董事會行政型董事的重要組成之一,雖然已有文件對退休官員在企業任職進行限制,但開展年限不長,官員獨董利用其政府背景和積累的人脈為企業謀取利益,可能會降低董事會的治理效率,對企業績效產生負面影響。對于經濟型董事而言,內部董事主要參與公司的日常管理,基于當前公司治理制度和監管體系尚不完善,不可避免地出現“內部人控制”等現象,相比之下,獨立董事盡管能對企業決策產生一定制衡作用,但也有不少研究表明,我國企業的獨立董事制度“形式”大于“實質”,特別在一些央企,獨立董事缺少話語權,往往淪為“花瓶董事”和少部分人手中的橡皮圖章(曲亮等,2016)[19]。基于此,本文對企業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的分類情況進行實證檢驗,并考察不同類型網絡中心度在上述關系中作用的差異。
表4的研究結果顯示,行政型內部董事(xzin)與獨立董事(xzout)均未對企業績效產生顯著影響,可能的原因在于政府干預能通過行政約束對董事行為進行有效監督,且政府擁有的關鍵資源能一定程度提升企業競爭優勢。經濟型內部董事(jjin)與獨立董事(jjout)均與企業績效存在顯著的正“U”型關系,進一步驗證在當前國有企業經濟型治理還沒完全確立的情況下,過度地強調經濟型董事比例有可能會出現“內部人控制”等問題影響企業績效。此外,經濟型網絡中心度負向調節了經濟型內部(獨立)董事與企業績效間的關系。

表4 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分類情況下實證檢驗
1.考慮到研究樣本中有一定比例董事兼有行政型與經濟型雙重屬性,本文將這類“混合型”董事歸為行政型董事做進一步測試,因為有不少研究表示,在中國特殊的制度背景下,具有“準官員”性質的職業經理人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職業經理人,甚至在很多情況下作為政府官員身份的傾向更為強烈(楊瑞龍等,2013;張維迎,2014)[28][32]。以此替代變量進行測試的結果發現與前文研究保持一致。
2.影響國有企業績效的因素錯綜復雜,考慮到董事會二元結構對企業績效的系統性影響可能是由于其他未考察的董事會因素所致,對此本文進一步控制了董事會規模、董事會會議次數及專業委員會個數等變量,測試結果仍然支持前文結論。
董事會建設是全面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重點與難點。本文從中國企業公司治理“行政型”向“經濟型”治理轉型的背景出發,實證檢驗了2012~2014年637家國有上市公司董事會內部二元權力結構(行政權與經濟權)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機理,并基于不同類型董事的連鎖網絡結構,考察企業在網絡中的位置對上述關系所產生的調節效應。此外,本文還進一步區分企業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的作用,分析其對企業績效影響作用的差異。本文研究結果表明,國有企業行政型董事比例對企業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政府行政干預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董事會獨立性,影響董事會職能的發揮。經濟型董事比例與企業績效存在正“U”型關系,表明在當前公司治理制度尚不健全的情況下,經濟型董事比例過大容易導致“內部人控制”等問題提升企業代理成本。
在網絡結構調節方面,企業在行政網中的位置越中心,越容易獲取政府掌握的關鍵性資源,且受行政體制上的約束,處在該網絡中心位置的企業能較為有效地抑制行政型董事機會主義可能對企業績效產生的負面影響。相比之下,經濟型董事受到的約束較少,通過在不同企業相互兼任形成的利益“圈子”反而為其尋租與腐敗行為創造了便利,企業經濟網中心度負向調節了經濟型董事與企業績效間的關系。從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的分類情況來看,相比行政型董事,經濟型內部董事與獨立董事均對企業績效產生顯著影響。
本文研究對于解開董事會治理“黑箱”,進一步厘清內部二元權力結構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具有重要意義。基于上述實證結果,本文提出以下對策建議:首先,明確董事會職責。董事會行政型治理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國資委代為行使對經理層考核、選任和解聘等職能,使得董事會獨立性與治理效率遭到弱化,同時,要處理好黨委會與董事會的關系,防止黨的過度治理與“越權”,影響董事會作用的發揮。其次,要注意防范企業間網絡結構對董事會治理產生的復雜影響。盡管網絡中信息與資源的相互流通和傳遞有利于降低企業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但在當前中國公司治理制度尚未成熟的情況下,企業連鎖董事網絡可能會成為滋生高管腐敗的有利渠道,因此在國有企業治理與改革過程中,應對企業董事成員的兼任行為進行適當的約束和控制,規避“內部控制人”現象和企業的“串謀”風險。國有企業董事會建設是一項復雜的工程,涉及各方面利益的調整和各方面體制機制改革,對此我們應按照《公司法》等有關法律法規的要求,大膽探索,勇于實踐,積極推進董事會制度的建設和促進國有企業改革的完善與發展。
注釋
1. 行政網在一定程度上是國家通過委派董事到不同的企業任職進而達到對國有企業的監管和指導,以使其經營目標符合國家宏觀經濟發展需要的一種表現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