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役，交戰雙方同唱“空城計”

江志強

在“三十六計”中，“空城計”排在第32位，其魅力不輸于其他計謀，最有名的當屬《三國演義》中諸葛亮的“空城退敵”。諸葛亮的這出“空城計”是羅貫中杜撰出來的，雖然精彩，但當不得真，而與諸葛亮同時代的英雄們多次使用空城計，倒確有其事。如曹操用空城計瞞過呂布兵馬，趙云用空城計擊退曹魏大軍，文聘用空城計擊退孫權，朱桓用空城計打敗曹仁等。但在所有“空城計”里，最精彩、最有技術含量的發生在春秋時期，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空城計。

魯莊公28年（公元前666年）秋天，楚成王命宰相羋善率大軍進攻鄭國。當時，楚強而鄭弱，羋善的軍隊長驅直入，一鼓作氣奪取了都城外郭，直逼內城城門。

鄭文公姬踕是一個有作為的國君，曾與齊、魯、宋三國成功結盟，他們約定：“只要其中一國有難，其他三國無條件支援。”但此刻，援軍未至，敵軍即將破城，姬踕也束手無策。

此時，不少文臣向鄭文公建議：“向楚國納款請和。”有的武將則提議：“拼死一戰！”還有的大臣說道：“應按兵不動，固守城門，等待援軍到來。”

鄭公請上卿叔詹發表意見。叔詹平日少言寡語，但思維敏銳，多次貢獻奇計，擊退敵國進攻。叔詹果斷否決了請和、死戰等建議，轉而支持固守城池的戰略。他詳細分析了敵方統帥羋善的作戰風格和性格特點：“羋善勇猛有余，疑心甚巨。危急之時，我們只有冒一次險，減緩羋善的進攻，為援軍的到來爭取時間……”

不等詹叔說完，很多大臣就提出反對：“叔詹這樣的做法，將使鄭國亡于旦夕，萬萬不可！”面對爭議，鄭文公力挺叔詹，讓叔詹放手一搏。

叔詹接連發出了四道軍令：一、將半數以上的兵士分散埋伏于城內各處，堅決不讓羋善發現；二、將小部分勇猛將士隱蔽在一些若隱若現的位置，迷惑敵方；三、城內店鋪照常開門營業，讓一部分心理素質好的兵士喬裝扮作百姓，在大街上若無其事地走動，不準露出一絲慌亂跡象；四、城門大開，將吊橋放下，擺出一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進一步迷惑敵軍。

叔詹布置完畢，敵方已經兵臨城下，但見大開的城門前有幾位步履蹣跚的老者正在慢悠悠地掃地，不見一名士兵，不聞一絲喧嘩，城內、城外秩序井然，極為靜謐。

羋善大疑，立即命大軍止步。他帶領幾個軍士到城外山上遠眺城內，經過仔細觀察后發現，在很多角落里隱隱有旌旗飄動，偶爾還能看到士兵身上的鎧甲閃著寒光。

這讓羋善的疑心更重，命令軍士扎下營寨，同時派了幾名奸細，化裝成鄭國的百姓，進城探聽虛實。如此一來，四天時間過去了。在此期間，齊、魯、宋三國先后接到了鄭國的救援信，立即發兵救援。當羋善得知消息時，三國大軍距離鄭國都城已不足百里。

直到此時，羋善才幡然醒悟，叔詹唱了一出空城計，使自己延誤了最佳戰機。如今，面對四國軍隊的里應外合，楚軍斷難取勝。危急之時，羋善的部將提議：“連夜撤出鄭國國境，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羋善并未驚慌，道：“此刻貿然撤退，叔詹必定率軍追趕。”

經過深思，羋善想出了四條撤退思路：一、“人銜枚，馬裹蹄”，要求每名軍士嘴里含一枚銅錢，不得說話，將馬蹄用棉布包起來，走路時不能發出一點聲響；二、所有營寨統統不拆；三、將旌旗高高掛起，迎風飄揚；四、點燃柴火，擺出一副埋鍋造飯的假象。對于羋善的措施，兵士們都不理解。羋善笑道：“叔詹唱了一出空城計，我也送他一出空城計。”

就在楚軍悄然撤退的過程中，鄭國的大臣向叔詹提出建議：“不如趁著夜色掩殺過去，重創羋善軍隊。待援軍到來，即可全殲楚軍。”

誰知，叔詹擺了擺手：“羋善久經沙場，絕非平庸之將，不可貿然出兵。”

次日一大早，叔詹率領兵士登上城樓觀望敵營，軍士們紛紛鼓掌：“楚營旌旗飄揚，營寨未拆，各處升起了炊煙，并未撤退。”

叔詹卻是大吃一驚：“他們已撤走了。”眾軍士一聽，大都迷惑不解。“如果敵營中有人，為何會有那么多的飛鳥在營地上空盤旋呢？”叔詹仰天長嘆，“羋善真了不得，我剛和他唱了一出空城計，他就反過來唱了一出空城計，真乃將才也。”

一場戰役，交戰雙方同唱空城計，打了個平手，縱觀史書，僅此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