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新趨勢：Mx（君）和“單數they”

曾泰元

一、Mx（君）

去年，美國最大的《梅里亞姆-韋伯斯特大詞典》（Merriam-Webster Unabridged Dictionary，簡稱《韋氏詞典》）新增了兩千個左右的新詞新義，其中包括了跨性別的尊稱Mx（讀如mix）。

事實上，世界最大、最權威的英國《牛津英語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簡稱OED）比《韋氏詞典》略早，搶先一步正式收錄了Mx。

現代漢語的“君”可以是對人的尊稱，如“張君”（意為“張先生”或“張女士”），因此這個Mx或可翻成“君”。Mx是個創新的中性稱謂，為的是跳脫Mr / Mrs / Ms / Miss的男/女、已婚/未婚的刻板框架。此處的M來自Mr（先生）、Mrs（太太）、Ms（女士）、Miss（小姐）的第一個字母，x則是科學里常用來代表“未知”的字母。

與OED同屬一個家族、以記錄現代英語為職志的大型詞典《在線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ies Online，簡稱ODO），也幾乎同時收錄了Mx。ODO近10年來以評選“年度詞匯”（Word of the Year）而聲名鵲起，對現代英語的演變與發展的觀察極其細微敏銳，它對Mx的定義如下：

A title used before a persons surname or full name by those who wish to avoid specifying their gender or by those who prefer not to identify themselves as male or female.（置于一個人姓氏或全名之前的稱謂，為的是避免明示其性別，或是不希望性別被定為男性或女性。）

ODO以10條現代英文的例句給Mx作為佐證，其中的第一條極具代表性：

The bank is planning to introduce the honorific “Mx”as an alternative for anyone who feels that they dont， for reasons of undetermined gender， fit into being either a Mr， Mrs， Miss or a Ms.（銀行計劃引入Mx“君”這個尊稱作為選項之一，如果有人覺得自己的性別未定，不適用Mr“先生”、Mrs“太太”、Miss“小姐”或Ms“女士”的話。）

英文重視兩性平權，對性別議題盡量做到“政治正確”（politically correct），想方設法避免各種有意無意的歧視，“Mx（君）”就是它最新的作為。然而有一件和語言相關的事，長久以來卻一直困擾著我，那就是女人結婚“換夫姓”的問題。

英語世界的女人與男人結婚，主流的做法至今仍是換夫姓，也就是拋棄自己娘家的本姓，換上婚后丈夫的姓。比如Mary Johnson嫁給Robert Taylor，妻子婚后的全名為Mary Taylor，頂多在正式、書面的場合以née來說明其娘家姓，如Mary Taylor， née Johnson。中國舊社會的女人結婚冠夫姓，但起碼還保留自己的娘家姓，只是這個習俗早已銷聲匿跡。英語系國家的女人，到如今卻還是如此謹守著這個貌似對女人更不平等的傳統，盡管女性主義者不斷地呼吁挑戰，這個“換夫姓”的舊俗至今依然難以撼動。

“換夫姓”的做法根深蒂固，雖有其背后的宗教文化根源，然對照著“Mx（君）”這個包容、開明的語言發展現象，著實令人費解。

二、單數they

近幾年來，性別議題（gender issue）在歐美有著明顯的熱度。除了Mx這個模糊性別界線的“中性尊稱”（gender-neutral honorific）之外，還出現了代名詞they的新用法。

什么？代名詞they也有新的用法？傳統上they是第三人稱復數的“他們”，這是我們剛學英文時就都知道的。而新用法，就是把they作為單數來使用。這個they的新用法，或稱為“單數they”（singular they），就像是互聯網上用來代替“他”或“她”的TA，如：If anyone arrives late， theyll have to wait outside.（如果有人來晚了，TA就得在外面等。）

有別于傳統第三人稱復數的they，“單數they”是個第三人稱單數的代名詞，用在性別不詳或任何性別的情況皆可，這個用法也擴及they的其他詞形變化（them、their、theirs、themself）。此舉除了標志著“用陽性he代表全體”（generic he）的觀念落伍之外，也代表著s/he（她/他）以及其他類似的用法（“he or she”、“him or her”、“his or her”、“his or hers”、“himself or herself”）過于刻意，拗口累贅，已逐漸不受用戶青睞。

事實上，這個把復數的they拿來當單數使用的做法并不是現在才有，而是14世紀的中古英語（Middle English）時期就有記錄可考，距今起碼有著六百年以上的歷史。只是因為近來性別議題發熱，“單數they”獲得大量的關注，使用得越來越普遍，這個用法才得以登堂入室，正式載入新版的多部英文詞典之中。

2015年年底，這個“單數they”還曾入選為《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ies）的十大“年度詞匯”（Word of the Year）之一。

許多英文詞典對此用法都有說明，比如英國的《朗文當代英語辭典》（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略作《朗文》）就做了如下解釋：endprint

If you want to talk in general about someone， and you do not want to say if the person is male or female， you often use they， them， or their（如果我們想概括性地談論某人，而且不想說那個人是男是女的話，我們常用they、them、或their）：

（1） If anyone doesnt like it， they can leave.（要是有人不喜歡，TA可以離開。）

（2） When a friend upsets you， do you tell them？（朋友讓你不開心的時候，你會告訴TA嗎？）

（3） Someone has left their coat behind.（有人把TA的外套落下了。）

《朗文》舉了這三個簡單的例子作為說明，接著還說，“單數they”是為了避免“he or she”等的詞語過長，這個用法在口語里很常見，在書面語的接受度也越來越高，然而，有人卻認為這種用法不正確。為了避免遭到批評，《朗文》建議，有時或可把主語改成復數，如把上述第一句的anyone 改成people：If people dont like it， they can leave.

值得注意的是，“單數they”用作主語時，后面接的依舊是復數動詞，如：Anyone can join if they are a resident.（任何人都可以參加，如果TA是住戶的話。）

當然，許多時候中文的代名詞是可以省略的，上面英文句子的中譯都可以再行斟酌，精簡調整。

英文的《維基百科》（Wikipedia）對這個“單數they”大加闡述，條目（entry）的總字數（word count）高達八千字，外加五十余條共一千余字的參考書目（bibliography），以單倍行距（single-space）繕打，篇幅已達30頁，稱得上是有相當分量的學術論文了。

在英文《維基百科》的這條“單數they”里，編者對其各種不同詞形皆舉例說明，我摘編如下，并附上我的翻譯和補充：

【主格】When I tell somebody a joke， they laugh.（我給人講笑話的時候，TA就會笑。）

【賓格】When I greet a friend， I hug them.（我迎接朋友的時候，就給TA擁抱。）

【所有格形容詞】When somebody does not get a haircut， their hair grows long.（一個人不理發的時候，TA的頭發就會變長。）

【所有格代名詞】If my mobile phone runs out of power， a friend lets me borrow theirs. （我的手機如果沒電，朋友就會讓我借TA的。）

【反身代名詞】Each child feeds themself.（每個小朋友都自己進食。）

雖然這個“單數they”使用得越來越廣，實際上的好處越來越明顯，大小英文詞典也都已經加以收錄，然而在正式的場合，仍有可能會被人批評為“不合語法”（ungrammatical），就如同《朗文》的提醒，這是我們在使用時應該放在心上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