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王三運落馬

周群峰

王三運在政商圈子里被稱為“三哥”，多人評價他為政勤勉，敢為，同時也酷愛作秀。

“甘肅，也許是王三運仕途顛峰的最后一站。如何走好這一站，對王三運來說，前途未卜。”

2013年，紀實作家張弓在《甘肅：該不該向王三運致敬》一文中這樣寫道。王三運沒有栽在甘肅這一站，卻栽在了“下一站”。

因其在出任甘肅省委書記前還先后在貴州、四川、福建、安徽四省當過省委副書記，王三運也被稱為“五省書記”。

王三運在政商圈子里被稱為“三哥”，多人評價他為政勤勉，敢為，同時也酷愛作秀。為體現親民作風，經常自稱“服務員”。

問題疑出在皖甘任上

2010年3月，王三運在安徽省委副書記、省長任上做客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時，曾概括自己的履歷：祖籍山東，在貴州出生、長大，上過學，在福建、四川工作過，走南闖北又去了安徽。

翻閱王三運的履歷，發現其已過而立之年才步入仕途，用12年時間，從普通科員升到了省部級高官。

1952年12月，王三運生于貴州。他祖籍山東省單縣。16歲時，他在貴州省織金縣綺陌公社插隊，后到織金縣一中當代課教師。1974年，王三運開始在貴州師范學院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學習，3年后留校，在學院黨辦工作。

1983年，在貴州師范學院工作6年后，31歲的王三運出任貴州省委組織部秘書，從此步入仕途。此后，他歷任貴州省委組織部青干處副處長、貴陽市云巖區委副書記、區委書記，共青團貴州省委書記，六盤水市委書記等職務。

1995年10月，王三運成為貴州省委常委、貴陽市委書記，官至副部級。

1998年，王三運就任貴州省委副書記。此后，他又歷任四川、福建、安徽省委副書記。2008年1月，他任安徽省委副書記、省長，晉升為正部級。

2011年12月，王三運出任甘肅省委書記。他成為當時中國31位省（區、市）委書記當中，唯一一位有過“五省從政”經歷的省委書記。

甘肅省人大系統知情者說，王三運的主要問題集中在安徽和甘肅任上。“他到甘肅后，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2016年，王三運曾主政的安徽、甘肅兩省，都經歷了中央巡視“回頭看”。

2016年2月28日至4月27日，中央第五巡視組對安徽省開展了巡視“回頭看”。巡視組的反饋顯示，安徽黨政機關違規經商辦企業、協會學會不規范、私設“小金庫”和濫發津補貼等問題依然突出；選人用人問題突出，存在買官賣官、帶病提拔的問題，執行個人有關事項報告制度不嚴；少數干部不收斂不收手，頂風違紀。同時，還收到涉及一些領導干部的問題反映。

2016年11月8日至2017年1月6日，中央第三巡視組對甘肅省委開展了巡視“回頭看”。巡視通報指出，甘肅存在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意識不強，全面從嚴治黨責任擔當不夠，“帶病提拔”、“帶病上崗”、搞團團伙伙、超職數配備干部等問題，上輪巡視指出的落實“兩個責任”、執行中央八項規定精神、扶貧資金使用管理等問題整改不到位。另外，甘肅對蘇榮造成的負面影響肅清不力。

巡視組“回頭看”后，安徽省副省長楊振超、陳樹隆、周春雨，甘肅省常務副省長虞海燕等四名省部級官員先后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審查。

4月1日，新華社報道稱，中共中央日前決定，甘肅原省長林鐸任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不再擔任甘肅省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

4月27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七次會議經表決，任命王三運為全國人大教育科學文化衛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6月22日-27日，在北京召開的十二屆全國人大第二十八次常委會上，王三運列席了會議。這是他第一次以新身份公開亮相。

7月11日18時，中央紀委官網發布關于王三運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審查的消息。

至此，他在全國人大教育科學文化衛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這個新職位上，僅僅待了75天。

擅長造勢

在王三運的仕途中，留下了多個標簽。

王三運剛出任甘肅省委書記時，一位律師曾對作家張弓說：“王三運這個名字太好了，但愿他能給甘肅帶來好運。”

秘書出身的王三運喜歡跟媒體打交道，也喜歡借助媒體造勢。

2012年，王三運來甘肅不久，就有人找到張弓，請他寫一篇有關王三運的文章。“文章怎么寫你自己清楚，報酬的事你不要考慮，由我們企業來承擔，絕對讓你滿意。”

張弓說，當地官方為自己提供了將近30萬字的資料，內容多是全國各地對王三運的報道。“我翻閱這些資料，發現很多文字對他吹捧過頭了。”

張弓走訪了很多政商人士，寫成了一篇2萬余字的文章，題目叫《甘肅，該不該向王三運致敬？》。

但當地官方對此文不滿意，沒有公開發表。

喜歡跟媒體打交道的王三運，身上還有一個顯著的標簽，就是參加活動時喜歡把自己比作“服務員”。

2007年8月，時任福建省委副書記的王三運，參加CCTV一檔訪談節目，就“平安農村建設”與撒貝寧對話。福建永安市農婦蔣春蓮帶著10歲的女兒小鈺來到錄制現場。

撒貝寧問小鈺，你知道身旁這位王爺爺是做什么的嗎？小鈺搖頭表示不知。

“你不會以為王爺爺是郵遞員吧？”撒貝寧笑道。

“我是服務員，”王三運微笑著望著小鈺說，“以后你們家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給我寫信，我收到了就會來幫忙解決的。”

調任甘肅省委書記后，王三運曾多次到鄉下調研，也多次自稱“服務員”。

甘肅省人大系統知情者說，王三運到甘肅后很勤勉，特別是在治理污染上力度挺大。

王三運在治霾上有一些獨到的思路。他說，正面的宣傳、教育、激勵作用不大。但針對特定的個人或單位違規，通過建立嚴肅批評、調離、免職等約束懲戒機制反而發揮了作用，比正向激勵管用得多。endprint

此后，時任蘭州市委書記虞海燕推行“藍天計劃”，開始大力投入治霾。此后，蘭州的空氣的確有所改善。

張弓引用一位離休老干部的話說：王三運主政甘肅，走秀也好，作秀也好，至少給沉寂已久的甘肅帶來了一種新氣象。

疑陷政商關系

多位受訪的甘肅政商界人士說，王三運到甘肅后，多位安徽老板也追隨他來到了甘肅，并與王有著錯綜復雜的關系。

多位受訪者稱，在甘肅省多個商業項目中，都有王三運兒子的身影。

在這些商業項目中，爭議最大的，是位于蘭州的一個房地產項目，由一家知名房企開發，王三運的兒子在該房企任高管。

蘭州當地一位企業家說，該項目拿地時程序有問題，在當地房地產界爭議很大。另一個引發質疑的是，該項目雖然遠離蘭州主城區，但當地政府還是計劃將一條正在規劃中的地鐵線，延伸到該房地產項目所在地。

這位企業家稱，一旦直通地鐵后，該項目的市場價值自然被看好。“但地鐵線耗資巨大，規劃需要更多的論證。”當地一些網民將該條地鐵線稱為該房企“項目專線”。

另有知情者透露，王三運的兒子比較神秘，身份很隱蔽，在該房企也沒有公開的職務，“但實質上對該公司有一定控制權，算是個‘隱形高管”。

蘭州當地企業家稱，該項目是在王三運到甘肅任職后，蘭州市委時任書記虞海燕批下來的。

1961年出生的虞海燕是浙江義烏人。長期任職于酒泉鋼鐵（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在王三運任職甘肅省委書記期間，虞海燕有過三次職務變動：2012年4月成為甘肅省委常委、副省長；2012年10月成為甘肅省委常委、蘭州市委書記；2016年11月，虞海燕轉任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

另有知情人稱，安徽省原副省長陳樹隆落馬后，舉報了有關“三哥”與福建上市公司三安光電之間的問題。

公開資料顯示，2010年1月，三安光電的安徽蕪湖光電產業化項目在合肥簽約。同年1月11日的《安徽日報》報道稱，時任安徽省省長王三運在簽約儀式上致了辭，并參觀了這家上市公司的LED產品。

2013年4月，《證券市場周刊》報道稱，2010年以來，三安光電從蕪湖、淮南、泉州和安溪等地政府手中，獲得總計高達26.5億元的路燈訂單。但是該公司的LED路燈來自外購，并不是其宣稱的自行設計并生產，且其提供給各地政府的價格遠高于市價，在泉州、安溪，甚至超出市價3倍。

該報道認為，三安光電在LED路燈業務中，只起到從政府手中拿合同的“掮客”角色。

還有媒體報道，王三運的兒子還被傳牽扯進科天水性公司的業務。2001年4月，合肥科天水性科技公司成立，后來業務擴大到甘肅。據蘭州科天水性高分子材料有限公司官網透露，2014年，該公司要在蘭州新區打造出世界上第一個水性科技產業園，占地面積1314畝。

《中國經濟周刊》援引一位消息人士的話稱，科天水性到蘭州的時間不長，但發展勢頭驚人，背后的一個因素，是王三運的兒子與其有生意上的合作。據傳，科天水性的老板被抓后，牽扯出了王三運。

《中國經濟周刊》還曾援引一位接近甘肅官場人士的話稱，今年4月甘肅省農村信用社聯合社原理事長雷志強接受審查，雷的兒子與王三運的兒子有很多生意往來。雷被查以后，“一口氣交代了幾十個人，其中或也涉及王三運”。

除了上述企業，王三運還被傳與世紀金源集團關系密切。公開報道顯示，世紀金源由閩商黃如論創辦。王三運主政安徽期間，世紀金源啟動過在合肥的投資。王三運調任甘肅省委書記后，世紀金源的商業觸角也延伸到了甘肅。

2012年4月，該集團在蘭州捐資3000萬元，時任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世紀金源集團董事局主席黃如論出席捐款儀式。同年7月，蘭州市政府與世紀金源簽約500億元合作項目。這個項目，在投資和節奏上被認為“創下蘭州市招商引資歷史之最”。2017年6月21日，政協第十一屆福建省委員會常務委員會第二十六次會議，決定免去黃如論政協第十一屆福建省委員會常務委員職務，撤銷其政協第十一屆福建省委員會委員資格。當日的會議稱，黃如論遭免的原因，是其涉嫌行賄犯罪。但是關于涉嫌行賄罪具體細節，至今沒有公布。

2017年1月11日，甘肅省委原常委、原常務副省長虞海燕落馬。

虞海燕落馬后數月內，甘肅官場多個官員非正常死亡或失蹤，其中多人在黃河溺水身亡。

中共十八大至今，落馬或遭降職的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委員已達15人，分別是蔣潔敏、李東生、楊金山、令計劃、周本順、楊棟梁、蘇樹林、王珉、田修思、黃興國、王建平、李立國（行政撤職，由部級降為副局級非領導職務）、孫懷山、項俊波、王三運。

（李秀英薦自《中國新聞周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