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遍了所有（組詩）

后 來

后來我們相見的機會就很少了

你去了大慶煤田

我在鄉村種地，養家禽

讓前一年枯萎的土地，第二年重生

讓一些花朵在死去后再次復燃

我喜歡走在田間

喜歡在無邊無際的蔥郁或者

無邊無際的空曠里

悄然地生存

我也做了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

比如，每年春天

我都要在室內的花盆里

撒下種子。夏天

再把它們移植到戶外

后來它們就和我們一樣了

不得不成長于風雨

我愛遍了所有

我愛遍了所有

天空、曠野、石塊、井

暴力、嫉妒、膨脹、殘缺以及美好

我還在繼續愛

斜坡、紅薯藤、苦澀、吶喊

陡峭、透明、遲緩、糟糕以及美好的另一面

偶 爾

天微亮時

我開始起床

將這一天，仔細地安排進生活的秩序

洗漱、早餐、打掃

在丈夫沒有起床之前

我會把

這一切做好

在太陽沒有完全出來之前

我會把

女兒送到學校

偶爾，我也不這么做

偶爾

也會有多余的情緒加進來

我有一部分人生

是在思念另一個人的顫抖中

平靜地活著

什么也不去想

累的時候，什么也不去想

拖著疲憊的身體

麻木地做一天中需要完成的事

城市東郊的毛絨玩具廠

一群無業的中年女工

有的像花朵，有的像石頭

她們

和更多的人

穿梭于城市的晨昏

城市才有了生命的起伏

從毛絨玩具廠到公交車站

要經過一個很小的菜市場

在這里

買菜的人，并不比賣菜的人多

從東郊到西郊

我要遇到很多人

再錯過很多人，才能抵達

我所居住的出租屋

消 逝

冬天很快就會過去

時光又向前邁了一步

我變得越來越小

最后也會和舅舅一樣

被歲月一點點吃下去

前一天

舅舅還在青翠的田壟上鋤地

后一天

就躺在他鋤過的那片田地里

那時，夕陽刺眼

鋤頭上的泥土嶄新

那時，我三十五歲

虛弱的身體里

藏有一副殘喘又倔強的骨架

不是你的

你喜歡的每一天不是你的

你服用過的藥物、走過的路、吃過的食物

都不是你的

你會在世上活很多年

在這很多年里，悲傷和喜悅

信仰和絕望都不是你的

你給予自己很多，也

索取自己很多

你也不是你的

你吃掉很多鹽

流出很多淚

你走錯很多路，也永別很多人

荒涼不是你的

但死亡是你的

作者簡介：肖寒，曾用名千葉蘆花。曾在《人民文學》《詩刊》《作家》等刊物發表詩歌。參加《人民文學》第二屆“新浪潮”詩會。參加詩刊社第32屆“青春詩會”。出版詩集《且行》。現為《詩東北》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