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莉
2016年,國內對湯顯祖、莎士比亞這一中一西兩個戲劇大師去世400周年的紀念活動讓人印象深刻。還有一位也被一起紀念的,就是寫了《唐吉訶德》的塞萬提斯。他們一次又一次被拉進大眾視野,我一直想找機會問他們,在另一個地方看到后人們這樣,是不是覺得煩透了?
平日里看劇,多是相對獨立的,比如剛剛看了《暴風雨》,最短間隔一天,再去賞《牡丹亭》。但是有一次在中國國家圖書館,因為時間等各方面的原因,《暴風雨》的片段結束后是《牡丹亭》的片段。這次給我的強烈感受就是,骨子里流淌的血會決定你的審美很長時間。相比之下,我更愛的是《牡丹亭》,一顰一笑、一步一移都是戲,緩如小溪流水,一聲古琴,一個眼神就把你拉到悠遠意境。
同行者,一個在美國出生并生長了20年的記者就不這么認為,他覺得都不好看,如果說《暴風雨》不好看,是臺詞翻譯的原因,那么《牡丹亭》的看不下去,就是審美習慣等一系列的原因在作祟了。
我們就此討論了很長時間,我對《牡丹亭》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感贊嘆,他對《暴風雨》臺詞和意境體現的遺憾不時扼腕,我們倆就像一根白蘿卜和一根胡蘿卜在自說自話,各自發著通往不了對方的感慨。
那時我偶爾在想,這兩位先生各自存在400多年了,為什么這時才會把他們拉到一起?他們顯然各自獨立,各有空間以及群眾基礎。
后來發現,實際上把莎士比亞與中國歷史上的經典戲劇家做比較,并非是2016年才有的現象。無論中外,早有學者做過這樣的比較研究,著名的美國漢學家白芝,以及日本的青木正兒,幾十年前就發表過莎士比亞與湯顯祖的比較研究論文。只是當時大多限于學術圈,沒有那么多的媒體、特別是網絡的助推,國內也有學者進行過研究,但是沒有政府的大力主導。
而2016年,在讓世界了解中國的背景下,出現了大規模地將莎士比亞與湯顯祖放在一起研究的現象。2017年,大批與湯顯祖有關的研究、推廣熱度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不僅僅是湯顯祖的案例,中國其他傳統文化的美好也在通過各種各樣的宏大或者細小的工作展現,國人開始向內看。
但他們在發現自己美好的同時,也看到了一些問題。
比如,與莎士比亞不僅僅是戲劇、文學、文化,也是商業和社會話題的現象相比,在中國,湯顯祖等文化經典的存在形式顯然過于單一,往往就學術論論術,與普通人沒有關系,也就是束之高閣。所以,“你有莎翁,我有湯公”之后,硬性的問題也展現出來了,即“湯顯祖們”要如何走向世界?東西文化的差異帶來的問題就是,如何讓西方人懂得欣賞湯顯祖?
就像把《貴妃醉酒》譯為Drunken Concubine (喝醉了的小妾?),把《擊鼓罵曹》譯為Humiliating Cao Cao in Drumbeats (在鼓聲中羞辱?)把《夜奔》譯為,Running in the Night(在晚上跑步?),如果是你,可能也不會去看這種名字的演出。
文化要走出去,但它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學術、演出、媒體、教育等各方面的合作,只有這樣,才能讓老外們接受我們的湯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