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莉

有人問柯藍的感情狀態,她微抬下巴,稍斜著頭反問對方:誰會喜歡一個“戰士”呢?
這是一個柯藍式的表情:倔強、坦率。它在柯藍真實的生活里,也被她帶入大眾視野。
有200多萬粉絲的微博賬號,是她的“戰場”之一。她關注社會熱點,熱心公益,發聲去質疑,也會去點贊。好朋友楊瀾說她“太真實,太愛儀義直言”。
她還有一個“戰場”,就是拍戲。用她的話說,每一個角色都是她通往人性角落的途徑。她“通過每一個角色解決自己的問題”,就像她喜歡的演員呂中說的那樣。
作家阿城偶有人生頹喪感時,“就到熱鬧處張望女子”。他曾感慨說:“女子在世俗中特別韌,韌到有俠氣,這種俠氣亦是嫵媚,是世俗間第一等的嫵媚。”關注柯藍5年之久的一位男性粉絲深有同感。他對《南風窗》說,他經常去逛柯藍的微博,即使隔著屏幕,“也能感受得到她把生活過得風生水起、活色生香的能力”。“她有一股英武之氣。熱氣騰騰的。”
人們形成這種印象:喜歡她的人特喜歡,不喜歡她的人可能也是特不喜歡。
柯藍承認個人經歷讓她有一種能力,她用它們來處理人生中各個“戰壕”之間的關系。“我的人生誰都沒靠。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要什么,這很重要。”
拍紀錄片,窮
人沒進來,聲音已經到了。走路生風,柯藍推門而入。
她是來參加楊瀾“陽光未來藝術教育基金會”(以下稱:陽光未來)在北京朝陽區一家酒店的活動。“陽光未來”是楊瀾自2014年以來做的基金會,每次辦活動,柯藍都來。
兩人20多年前相識于鳳凰衛視,當時柯藍根本就不敢想能與楊瀾成為同事。“小時候看《正大綜藝》,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陽光未來”關注藝術教育,覆蓋打工子弟,而柯藍也認同“懂得美的孩子不會太壞”,雙方不謀而合。
“社會有時候對打工子弟是非常殘忍的。有些農民工進地鐵,自己都會墊報紙坐在地上。”柯藍問,“你別忘了今天的房子是誰造的,裝修是誰做的?而他們的孩子誰在關心?誰來管?”
曾有一個拿著口琴的小女孩讓她觸動,那個女孩說,“我通過這一年學會了音樂,老師說我比原來愛說話,愛笑了,我就要回老家了,去讀中學,我就會成為……你們口中的留守兒童了……”她吹了一下口琴說,“但是我有口琴,我不高興的時候,我可以吹口琴……”
柯藍當時就感觸良深。后來,她找到好友,包括女性獨立話劇導演楊婷,以及從英國讀書回來的紀錄片導演張天艾,“記錄身邊的事情、身邊的人”。
2016年,柯藍拍的紀錄片《Biang Biang De》在網絡平臺播放。該片記錄的是一個戲劇社的打工子弟暑假里的成長故事。柯藍將它在自己的微博上置頂,這一條置頂微博也成了各路人馬的活躍之地。那些好聽、不好聽的評論,柯藍都將它們留著。她覺得那也是人性的一個方面,是社會復雜性的體現。
柯藍手頭在拍另外一個紀錄片,關于鄉村教師。朋友們對她說:“最近你窮啊,悠著點。”柯藍不接受任何贊助,她說:“每一分錢都是自己的,我不為任何人發聲,不被任何人裹挾,我愿意做這樣的任性,我大不了只給我身邊的孩子們看。”
楊瀾說她身有俠氣,豪爽,笑傲江湖,能路見不平伸手抽刀以武犯禁,也能相逢一笑了卻恩仇仗義疏財。
表演上跟自己較勁
媽媽是跳舞的。
小時候,柯藍就老在后臺看著媽媽演出,有時還自己假裝舞臺監督,在心里打著拍子,一二三一二三,一推旁邊的演員,“該你上了”……那時候柯藍就覺得,自己遲早是要演戲。
在去上海之前,柯藍一直跟隨爺爺奶奶在北京的部隊大院里生活。爺爺是開國上將鐘期光。說到家庭,很多人更關注柯藍的“強大背景”,她認為說這些毫無意義,“還是說公益、關注社會公共領域更有意義”。
大約七八歲的時候吧,學舞蹈的柯藍總是受傷。疼的時候,她咬著牙不說。半年后不能動,到處去看醫生,才知是“先天病型性脊柱炎”。
有醫生打過一個比喻,說得了這種病相當于“100塊錢已經用了60塊,剩下的你就省著點用吧”。柯藍說很難形容那種疼痛,“因為你不知道什么叫作不疼”。
上小學時,柯藍離開了部隊大院,跟隨母親到了上海。“我原來從沒自己拿過錢,到了上海以后,你必須知道公共汽車怎么坐,醬油怎么打。”
在學校里,因為不會說上海話,經常會受排擠。后座男孩是班里的調皮大王,推課桌懟她,帶頭起哄圍著柯藍“外地人鄉下人”地叫。有一天,她忍無可忍,踮著腳發狠力,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從此柯藍惡名在外,但也不再受氣。
14歲時,她獨自前往加拿大讀書。半工半讀,她做了兼職的模特,上過很多雜志的封面。“其實靠的不是身材,而是特點。我把頭發剃得比男孩子還短,加上我又是東方面孔,得到了很多機會。”
1994年,22歲的她加入衛視音樂臺,成為第一代亞洲音樂頻道主持人。兩年后,她進入鳳凰衛視中文臺,擔任《音樂無限》節目主持。
32歲那年,她正式告別主持工作,演員成為她的職業。那是2005年,小鬏鬏俏麗地扎在腦后,柯藍出現在電視劇《靠近你,溫暖我》里,與耿樂演一對情侶。
那時的她有一種脆生生的感覺,無論說話還是表情。那一年她還打起了官司,她認為自己參與的電影《驚情神農架》劇組不環保。那場官司讓她一年多沒有工作,“見到了各種復雜與丑陋”。
再后來,她的職業生涯里有了“瞿霞”、“陸亦可”等等,現實生活中與很多被認為很有腔調的人成為了朋友,成為“戲骨”呂中口中的“好孩子”,成了自己的“將軍”。
2017年,除了拍攝影視劇以外,她隨好友楊婷嘗試舞臺劇,也跨界進行了綜藝喜劇的表演。如此,需要演技的同時,更需要好奇心等綜合在一起的人生態度。
柯藍的名字是舅舅給起的,南柯一夢的意思,讓她知道這個行業的名利不過一場夢,得失心別太重。“可做什么(職業)不是南柯一夢?人生本就如夢。”
從主持人到演員,如果說代價,那就是錢。“一開始,我是以很低的新人的價錢在接戲。一部戲要拍3個月或者6個月,是原來當主持人時一個晚上的收入。”
做主持人她偶爾會覺得人生很虛幻,不真實,做演員雖然像是拿著別人的身份證體驗了別樣的人生,但是很真實,而且這里有高手。“比如雪健老師。你就看他對每一場戲的處理,看他每一句臺詞怎么說,哪里是停頓。如果他覺得劇本有問題,他不改你的任何臺詞,他只是改自己的語氣、語感,就會讓整場戲逆轉。他們不傷害到別人的戲,他跟自己較勁。呂中老師,只看過一遍的劇本她是不會演的。他們都是高手。”

雖然被認為儀義直言,但是柯藍認為自己從不煽情,只講道理。“我看到,我要知道,我下次再演繹悲痛的時候,我不會用別人的方法,我會用一個沒有學過表演的人的角度、感受力、感知力去表演。”
一段時間里,“小鮮肉”成了眾矢之的。柯藍一貫的態度是不批判小鮮肉。“我們都是從小鮮肉一天一天長大的,我在做年輕人的時候,會有老師指導我們;我做得不對的時候,會有人告訴我說‘不對。現在可能沒有那么好的環境。”
問她怎么看待《人民的名義》里的祁同偉。她反問:“那是不是大家都同情貪官污吏?就因為他死了,就占理了嗎?就因為他弱,他就有理了嗎?就因為他窮,他就可以去欺騙嗎?”她認為,不符合她的價值觀。
“當然,處于金字塔尖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是我,我不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人總是希望擁有更多的選擇權,但是我擁有了選擇權以后,我選擇做什么樣的人,做所謂對的事,這個更重要。”
她認為今天的進步,是公眾可以看到個人意志。“發聲質疑反抗,哪怕沒有結果,那都是滿腔熱血有情有義!
偶爾,她也拿自己的價值觀跟主流人群的價值觀相比。“主流的價值觀沒有什么不好,但是我反對所有一窩蜂的主流,我只想做清醒的少數派。”
穆旦在長詩《隱現》里寫過這樣一句話:我們站在這個荒涼的世界上—我們是二十世紀的眾生騷動在它的黑暗里—我們有機器和制度卻沒有文明—我們有復雜的感情卻無處歸依—我們有很多聲音卻沒有真理—我們來自一個良心卻各自藏起。
柯藍很喜歡,她將它摘錄在微博里。
柔軟時光
除了從熟悉的老戲骨身上學習表演之外,柯藍也會看《法治進行時》,觀察人物的真實反應和狀態,看了很長一段時間。“那都是真的,沒有套路,人生哪來的套路?真正打動你的是普通人。”
柯藍說,她也去坐地鐵,去菜市場,但是很少討價還價,因為大家都不容易。“這是我柔軟的地方,這種柔軟也許縱容了別人,但我享受我的這種柔軟。”
微博上的柯藍也不乏柔軟時光,比如和閨蜜、家人在一起,比如分享美景美食等各種美好事物時。
柯藍說,她是在奶奶舊式教育的框架下長大的。各種規矩,比如見到長輩是要直角鞠躬;家里來了客人,要唱歌背詩。柯藍的逆反是在家里老人都走了以后開始的,“因為我知道我不需要討好誰了,不需要再討好任何人”。
2016年,柯藍成為“生前預囑”推廣大使。沒能陪奶奶走完生命最后一程是她的遺憾。而奶奶最后遭受的驚心動魄的搶救,讓她想起來時就心如刀絞。她希望更多的人能了解:生而為人,來到這個世界,未必是你我的選擇,但離開可以擁有“尊嚴”。
最近一次旅行,柯藍去了東京,她對那邊的美術館很感興趣。“整個城市總是在發生很多新鮮的事情,有點像紐約,充滿活力,讓人應接不暇。”
柯藍拍戲時喜歡嗑瓜子。“一開工,想到自己有錢掙了,坐在現場不嗑點瓜子,不像拍電視劇。”除以此外,喝酒燙頭發染指甲,都能給她瞬間帶來好心情。
她現在盡量保持早睡早起的習慣,她形容說是“老太太的作息”。起床后,看書,聽書,擦地,鏟貓屎。家里養了兩只貓,一個叫Sugar,一個叫Yuda。
公共語境里的Yuda一詞來源于梵語,有“戰士”之意。電影《星球大戰》系列里有一位“Yuda大師”,他德高望重,隱居在行星達戈巴的沼澤中。
對話柯藍—我發聲,是為我自己
Q& A
N-南風窗K-柯藍
你的表達就是你的審美
N:最近熱播劇《急診科醫生》《獵場》里都有你,人們慢慢在說“柯藍正在成為一個戲骨”。中國影視業的蛋糕看起來越來越大,想聽一聽作為個體在這個過程中的具體參與故事,比如說如何進行角色選擇。
K:我沒有這么多的選擇權,我不是那種流量明星。那些流量明星可能有很多的選擇權,反而像我們這樣的中年女演員并沒太多的選擇權。找一找起碼跟你價值觀相通的,你自己覺得有趣的角色,也就這樣了。也有綜藝節目什么真人秀找我,我不適合,我張嘴就得罪人。
N:最近接戲有什么樣的小發現,由此對演藝行業有什么樣的感想?
K:最新接一部都市劇,編劇是宋方金,導演是王小列。進組之前導演給我們每個人都發了很詳細的“導演闡述”,這在今天看來是一個很老派的做法,很多導演都不這么干了。多累啊,大家都忙著掙錢,反正你稀里糊涂,我也稀里糊涂。
他告訴我們說:“我不要‘飆戲。”他認為“飆”這個字非常不專業,他說他要的是每個人自然地流露。我覺得這個就是品位,他更加去警醒所有的演員:你們的表達就是你們的審美,你們對這個人物的理解,也是你們的審美。而我一直認為,什么造成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就是審美。導演就像是一支隊伍的將軍,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N:你的人生有很多轉折的地方,當初從亞洲最火的主持人之一到新的演藝行業,有人評價說是在走下坡路,如果人生可以倒回去,你還會進行這樣的選擇嗎?
K:不倒。世界上也沒有如果,而且我很感激我的幸運。你說這些任性的結果,我有沒有付出代價?我有付出代價,但我還是很感謝。每一次任性之后,那些結果我還都承受得住,還沒有被打趴下。
走這條路,我遇到好多老師,像呂中老師、雪健老師,這些前輩讓你知道你選這條路是對的,而且他們會潛移默化做給你看,他們是怎么走的,你就往他們那個方向走。什么叫專業?這個太重要了。我一上來就是跟行業頂尖在合作,他們給我指明了哪里是燈,哪里是光亮,告訴我“你的審美在那里,你不能做低于這個審美的事情”。所以有的時候說“開口奶”的重要性,所謂“我開口奶喝得很正”。
N:是否有過錯失的角色?
K:錯失的就不該是我的,不該是我的就一點都不遺憾。很多都已經過去了,我都不在乎了,而且我這個人記性不好,我對所有不感興趣的事不記。人的腦容量和人的精氣神是有限的,我不浪費在無效上。我只記對自己有營養的東西。我嘗試過各種角色,我也不拒絕任何角色。
N:演戲是一個創作過程,有過糾結以及甚至演不下去的時候嗎?
K:我沒有糾結的時候,演員主要是靠感悟力和表達力。感悟力,我感悟到了;表達,我表達出來了。
我一開始做演員的時候,我的表達力不夠,那個時候曾經苦惱過,我苦于自己的能力不能表達出我感知到的東西。現在隨著我越來越熟悉,我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問題了。現在的問題是,你面對的沒有那么多高手了,都是低手,怎么辦?就是訓練自己吧。當你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不過是十八般武藝,劍不行了就刀,刀不行了就拳,還是自己修行吧。
所有的角色中,演《人間正道是滄桑》的瞿霞時,我遇到過表達與感悟不匹配的困惑。其實連黎叔(導演張黎)都說,他認可我的感悟能力,這個是跟文化,跟各種經歷有非常大的關系的。但是我什么都能夠感悟到,可沒有辦法表達更復雜的情感的時候,就會有困惑。
每個人演每一個角色,如果是影視作品,只有一次機會,任何人演都會不一樣,但是沒有任何人還有這個機會,除非你再翻拍,所有的角色屬于演員的機會一生就只有一次。
這個職業給我莫大的樂趣,每一個人物,她都是讓我來發現我自己。我愿意東西南北中地去闖每一個角落。好的,壞的,善的,惡的,或者是各種負面的,陰暗的,都不為自己所知。別人平時一直裝腔作勢要回避的,我不回避。
就像我永遠都不會搭理網絡水軍,跟他們對罵一樣。你愛罵是你的事,你留下了你所有的屎。就像外面那些養狗的人,帶著自己的寵物,留下屎不去收拾一樣,就擱在那,讓它回歸大自然,誰撿起了它,誰還真是有了屎。而且我也不屏蔽,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人性。我就是要看到所謂的正義,所謂的惡。但是,到底能夠產生什么樣的效益?你發現什么都沒有。
也有人問我怎么不刪?我不刪,我看著也不難受,我覺得好得很。(它們)證明很多人的審美程度不同。每個人對每一個角色都會有自己的認知,你不能因為別人有不一樣的想法就不讓他發聲。而且我們做這行的,人家都認為你名利來得快,會有一些不平衡心理。如果我能讓對社會不滿意、對生活不滿意的人覺得,我今天上網罵了柯藍了,罵了公眾人物了,能夠消除一下他自己的暴戾之氣,不會馬上沖出馬路變成車匪路霸,這是我的造化,也是我的功德,我覺得挺好的。
N:這也是接觸到的網絡暴力吧?!
K:這跟網絡暴力沒有關系,你沒有辦法去要求別人做更多人家不熟悉的事情,所以我也不去要求別人,只是做好自己就行。人就是活給懂的人看的,其他人跟你沒關系。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原來沒有網絡,那就不存在暴力嗎?一樣存在,網絡只是撕開了一個宣泄的口子。我覺得是有必要的,讓大眾的一些不滿、情緒,有一個釋放的空間不好嗎?對于心理學來說,我認為是好的。
N:從中看到人性中惡的一面?
K:人性惡,我早就知道了,我今年已經45歲了,我出道這么多年,我看過這么多書,我怎么不知道人性之惡呢?那又怎樣?
人所有的情緒是應該發散出來。我可以真實地做我自己,因為我努力地讀書精進;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真實地做自己的,而且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真實地面對自己的。你就讓人家發散出來吧,沒關系,任何東西只要在陽光下,我都覺得可以接受。
少小離家又年少成名
N:少小離家,讀書、求學、工作,又在年少時成名,這段經歷給你的人生最重的印記是什么?
K:當時就是走這條路而已,很多路你走了也就走了,安排好了你就去了。但是你的確在過程當中找到了很多缺失,為什么我對心理學有興趣?開始學心理學,就是要解決自己的問題。包括到現在,我側重看的書籍也是心理學方面的。
閱讀會養成一個習慣,讓你擁有一把鑰匙,有了這把鑰匙你可以開其他的門。我的閱讀是東南西北中,左派、右派,所有的東西都要知道,才有資格去評判。我信仰自然和哲學。
N:你在很多社會公共事件上發出自己的聲音,這在公眾人物尤其是演藝領域,不多見。
K:他們不食人間煙火,我是一個勞動婦女,我煙火氣重。
我發聲,不是為了任何人,我是為了自己,所有事情的發生,你不瘆得慌嗎?你以為你結完婚,生完孩子,三口一家的,這個世界上就真的太平盛世了嗎?不是這樣的,你出了門要交通,在家要飲食,你住的房子,任何事情都是瞬間就可以沒有的。
我們應該關心我們所處的社會,如果每一個人首先做好自己,然后對所有的不公能夠發出聲音的話,世界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有些事情,我覺得一定要有人說的,可能那個人出來說了就會被打死,但也是死得其所。
N:在感受到惡意的同時,生活中是不是也會被一些小而美的事情感動?
K:當然,每天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事情。每天我都要去我家附近的一個超市里買咖啡。那個小伙子認識我,他說,姐你可以多打一杯,我說那不好,萬一人家發現你干的。他說沒事,我們老板特喜歡你。你看,這是做這行的好處吧?所以,有很多這樣的便利,那就不要抱怨什么了。我想到人家每天都可以多給我一杯咖啡,我覺得很好。
N:也會有一些負面情緒吧?
K:情緒最不好的時候,我是不見人的,我把所有負面心情都寫下來。這是我原來在工作時的一個習慣,也是學心理學時的一個習慣。寫下來之后,一遍一遍地讀,然后梳理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女性之間的情緒抱怨毫無意義,我更多偏男性思維的,有事發生解決問題,解決完問題再說。而且情緒是物質—這是所有我學到的知識告訴我的一個事實—這種物質可以扔掉。就是把自己寫下來,自己閱讀自己,自己認清自己。
我偏理性,我認為一個受過教育的人都應該知道理性的重要性。每個人可能天生都是感性的,但是解決問題的是理智,而不是情感。
N:是否也會自己感到驕傲?
K:我不讓別人為我驕傲,也不讓自己驕傲,自由自在,理直氣壯就行。所有的修煉當中,驕傲心非常糟糕,需要自己去抑制它、面對它、疏導它。盡量不要驕傲。我很對得起自己,活得非常任性。
比如有一次我在迷路的時候,有兩個小孩跑過來說,我好喜歡你,我能不能跟你簽個名,拍張照片。我說我忙著呢,對不起,扭臉我就走了,這是真實的我。或者我直接說,不要打擾我,我現在正在忙,那怎么了?我不是服務型行業,我是一個人,我不是24小時都屬于觀眾。對不起,我只有工作的時候屬于角色,其他時候我都是屬于自己。
我會很輕松自在地做自己,該看書看書,該鏟屎鏟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