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力莎+于楚眾

“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大報告里提到,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才能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在文化出版領域,“中國出版”作為國家隊,承擔著“講好中國故事”的國家使命。
2017年8月21日,A股主板市場迎來了這支“國家隊”——中國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一批在公眾眼里的“老字號”出版社是其中成員:120歲的商務印書館、115歲的中華書局、85歲的三聯書店,以及新中國成立后的一批“人字頭”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人民音樂出版社、人民美術出版社和改革開放之初成立的中國大百科出版社等等。
如何在新時代“講好中國故事”,做好“文以載道、商以傳道、創新弘道”的出版工作,如何建設好中國文化的國際傳播能力,并在市場競爭中獲得比較好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正是“中國出版”的時代命題。
“人民文學出版社作為有著60多年歷史的老出版社,有著非常好的人文傳統和獨特的運營體系。”臧永清在出任社長時表態,“我所要做的就是帶領團隊讓人文社的發展與今天的現實更好地對接,我們只能為了發展而改變,而不會為了改變而改變。”
今年2月,臧永清出任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后,婉拒了許多“文人聚會”,因為在這些場合,總會有人找他,想討一個自費出版的機會。如果能夠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少數幾家出版社出書,就意味著在加入地方作協、在地方院校評職稱的時候有了加分的籌碼。
“擺在書店里,能區分哪些是自費出版的書嗎?裝幀設計不也都是出版社統一負責的嗎?”一次培訓的午餐時間,一位同行提出了疑問,他所在的出版社以出版少兒讀物為主,沒遇到過這種問題。臧永清回答得很干脆:“當然能,確實不是一回事。”
“必須保護好人民文學出版社這塊牌子。”臧永清的態度很明確,雖然在多家出版機構工作過,所從事的工作也一直與文學出版緊密相關,但面對頭頂“新中國的文學出版事業從這里開始”光環的人文社,他感受到的是更大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作為中國最大的文學出版機構,人民文學出版社只能做引領者,不能做從眾者,只能做原發者,不能做跟風者。”
“我們擁有那么多外國文學的經典譯本,我們出版的古典文學作品也都是最好的版本,我們率先引進《哈利·波特》,這些都是人民文學出版社恪守原發精神的體現。”臧永清一針見血地指出,“出版行業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原創精神不足。比如選題跟風,一段時間內同類選題爆棚,這是對出版資源的浪費,傷害了進行資源原始開發的出版機構。人民文學出版社的那么多外國文學名著,是前輩翻譯家一個字一個字翻譯出來的心血之作,但市場上所謂的新譯本,很多是找來大學生根據我們的譯本改了些字做成的。這種譯本能夠忠實呈現作家精妙文字的魅力嗎?還有很多的所謂原創作品,其實只是簡單的拼湊,細細推敲,謬誤很多。這些最終都會對讀者造成傷害。”
除了外國文學、中國古典文學、中國現代文學之外,在中國當代文學的出版方面,人民文學出版社始終在國內獨占鰲頭。人文社的歷任領導都重視當代文學的出版工作,老社長韋君宜稱當代文學編輯室是人文社的牡丹花。臧永清介紹說,茅盾文學獎共評出38部獲獎作品,人文社占了其中的18部,按百分比來說,占比是47%。一家社的出版物在一項全國頂級文學大獎評選中,竟能有如此高的獲獎率。全國出版長篇小說的出版社可不只是幾十家文藝出版社,隨著出版專業分工的逐漸淡化,很多出版社都出版長篇小說。
195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建社伊始,擔任首任社長的馮雪峰是現代著名作家、詩人、文藝理論家,還是文學隊伍中極少幾位參加過紅軍長征的老干部。他定下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出版理念:古今中外,提高為主。在50年代新中國成立初期重“普及”的背景下,這樣的出版思路是新鮮而有魄力的。要出版中外文學名著,那就不僅要有工農兵優秀文藝,還要整理出版“五四”以來的新文學,不僅要有現代文學,還要著手梳理古代優秀文學遺產,不僅要有蘇聯文學,還要系統介紹歐美乃至亞非拉等國的文學經典作品。
“古今中外,提高為主”這樣的出版理念,在當年是要在普及的基礎上提高質量,關心最廣大的讀者群眾。人民文學出版社至今仍堅守這樣的出版理念。2015年,人民文學出版社通過增持公司股份的形式,以持股51%的比例斥資并購了“99讀書人”這個在國內具有代表性的民營出版品牌。“收購99讀書人是對‘古今中外的有益補充。”臧永清解釋道,99讀書人在外國文學出版上很強,他們緊盯當代外國文學新作,引進了丹·布朗作品系列、阿加莎·克里斯蒂作品系列、斯蒂芬·金作品系列、東野圭吾作品系列等國際暢銷書。他們的國際版權做得很專業,在一些出版發達國家,還有自己的書探。
在國外出版界,出版機構的并購司空見慣。但是在“中國出版”內部,收購具有相當規模的民營出版公司者,人民文學出版社還是第一家。作為新中國歷史最長、規模最大、品種最齊全的文學專業出版社,人文社在歷史發展過程中曾擁有過很多副牌和分社,從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這些副牌和分社的分分合合,都是在計劃經濟條件下,隨著當時社會環境的變化,在主管部門主導下進行的。
現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從自身經營需求出發,確立了兩個重點。“一是品牌,如何不斷地煥發活力,延續知名度和美譽度;二是資源,人文社是典型的資源型出版社,保護和充分利用已有的資源、開發新資源是人文社未來的工作重心。”臧永清說,“人文社的IP資源是真VIP,所以我們未來會在版權深度開發上多做工作,決不能變成版權開發的局外人和被采購者,一定要變成參與者。”經典文學作品的改編曾因難度大而相對冷清,但若干成功案例的出現,給了臧永清很大的鼓舞。
電子書、網絡文學也被人文社視為對于“古今中外”的有益補充。“這幾年,我們電子書的銷售收入持續增長。網絡文學也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出版過江南的作品,最近又出版了貓膩的《擇天記》一套八卷和玄色的《啞舍》系列精裝本,市場反響也都非常好。當然,我們還是堅持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傳統,一定要做類型文學中的精品。出版社有責任有義務把最好的圖書提供給讀者,引領閱讀,提高閱讀層次。”
今年8月份的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上,中國出版傳媒商報社與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文化走出去效果評估中心課題組聯合發布了《2017中國圖書海外館藏影響力報告》。這份報告發布的2017年海外館藏影響最大的中文圖書有23種,其中19種為中國當代文學圖書。占據榜單前10位的圖書,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占據了半壁江山,包括賈平凹的《極花》、王安憶的《匿名》、張悅然的《繭》、張煒的《獨藥師》、路內的《慈悲》。
“中國當代文學圖書在海外的影響力日益增大,并逐漸成為全世界各個國家、民族的人們了解中國社會發展面貌的一個窗口。”報告如此指出。而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海外版權推廣戰略在其中起到了不容忽視的作用。2009年人文社成立了對外合作部,最初一年海外版權僅輸出8種,而今年預計能達到50種以上,輸出語種20多個,遍及世界各地。繼《山楂樹之戀》輸出18個語種后,已將格非的《隱身衣》輸出到英、法、西班牙知名文學出版社,鐵凝的《永遠有多遠》在泰國銷售也已超過兩萬冊。最具有代表性的成果則要屬作家阿乙作品的海外版權輸出。人民文學出版社自2015年開始代理阿乙的《鳥,看見我了》《下面,我該干些什么》等主要作品的海外版權,已經將他的作品譯介到了英語、西班牙語、瑞典語、意大利語、韓語、阿拉伯語等多個市場,輸出7個語種15個品種。“我在短短兩年時間通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海外推廣,已經賣到7個語種15個品種,這對一個年輕作家來講是一個非常意外的成就。”阿乙直言,“這是我自己很難想象的。”
在最近10年才出現的中國版權代理行業里,“70后”作家阿乙成了“第一個嘗到這個行業效率果實的年輕作家”。而另一位“70后”作家路內,則是亞馬遜通過網絡大數據篩選出來第一批進入其全球出版的跨文化項目的首選作者。這些“70后”作家,被臧永清稱為是“險些被湮沒的一代”——上有“50后”和“60后”作家的光芒籠罩,下有“80后新生代”作家的生猛沖擊。但人民文學出版社卻十分看好這批作家的獨特存在之于中國當代文學的意義。近年來,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葛亮、徐則臣、路內、阿乙、徐皓峰、魯敏、梁鴻等一批“70后”作家的作品,均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這與人民文學出版始終在堅持的現實主義文學傳統有很大的關系。‘70后作家的作品大部分可以劃歸現實主義范疇。”臧永清提起了曾經擔任人民文學出版社副總編輯、《當代》雜志主編的秦兆陽先生,1956年他發表了著名論文《現實主義——廣闊的道路》。“歷史發展的今天,之所以還堅持這樣的傳統,是要把傳統當成優勢來經營。”這也呼應了臧永清在出任社長時的表態:“人文社作為有著60多年歷史的老出版社,有著非常好的傳統和獨特的運營體系,我所要做的就是帶領團隊讓人文社的發展與今天的現實更好地對接,我們只能為了發展而改變,而不會為了改變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