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與新加坡的政府間合作及經貿關系

厲 偉 趙儒南

中國與新加坡的政府間合作及經貿關系

厲 偉 趙儒南

中國與新加坡1990年建交后，兩國關系從經濟到政治層面長足推進。從蘇州工業園區建設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的啟動、再到新加坡發展戰略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度對接，中新經貿關系不斷實現新突破、不斷邁向歷史新高。中新兩國政府間合作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引領作用。兩國經貿關系在深度和廣度上的發展夯實了政治互信，進而推動中國經濟和產業的轉型升級，并對中國與東盟關系的發展及“一帶一路”倡議在東南亞的有效落實具有不容忽視的積極作用。

中新經貿關系 蘇州工業園區 “一帶一路”倡議 周邊外交

1991年中國和新加坡建交之后，雙邊關系發展迅速。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的中國與作為“全球性城市國家”(global city-state)的新加坡*Christopher M. Dent, “Singapore’s Foreign Economic Policy: The Pursuit of Economic Security”, Contemporary Southeast Asia, Vol. 23, No. 1, April 2001, p. 2.在經濟上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因此，經貿合作關系成為中新雙邊關系發展的支柱和引領。1994年中新創立蘇州工業園區項目，標志著兩國互利共贏的新合作模式的啟動。蘇州工業園區現已成為中國對外開放的戰略平臺之一。*蘇州工業園區管委會：《蘇州工業園區經濟和社會發展“十三五”(2016～2020)規劃綱要》，第24頁，http://public.sipac.gov.cn/gkml/gbm/gwgwh/201612/P020161222526600196001.doc.(上網時間：2017年6月25日)此后，中新相繼建立天津生態城、(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等政府間合作項目。中新政府間合作項目引領下雙邊經貿合作關系的全面發展，也容易成為兩國關系的風向標和晴雨表。本文擬以蘇州工業園區等中新政府間經貿合作項目為切入點，梳理中新經貿合作關系的發展及其影響，并探究這些合作經驗對于中國與新加坡乃至整個東盟關系發展和中國“一帶一路”倡議與東南亞對接的啟示意義。

一

中新兩國的經貿關系源遠流長，兩國建交后因為獲得政治支持和高層推動而突飛猛進，在中國改革開放之后更是不斷走向新高、不斷開辟新領域，雙邊合作全面發展。

一是中新雙邊貿易急劇增長。1965年新加坡獨立后初期，中新并未建交，但貿易關系并未斷絕。雙邊貿易額1965～1976 年從 6629 萬美元增長到 2.54億美元。*王繩祖：《國際關系史》(第8卷)，世界知識出版社，1995你，第 245 頁。其間，新加坡獨立之初的貿易立國政策和華人華僑的天然血緣聯系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中國因為受到西方大國的貿易封鎖而更加重視與新加坡等中小國家的貿易關系。新加坡由于特殊地緣位置和資本主義制度而在東西方之間發揮了橋梁作用。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之后，中新貿易關系加速發展。兩國1979年簽訂貿易協定，1981年互設商務代表處，雙邊貿易額急劇攀升，到建交前一年的1989年達到31.9億美元。*李?。骸墩摉|亞視閾下的中新關系》，黑龍江大學碩士研究生學位論文，2015年，第27頁。1990年中新建交后，兩國經貿關系突飛猛進。兩國高層領導互動頻繁，關系日益密切，有力地促進了雙邊經貿合作。*魯虎：《列國志·新加坡》，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323頁。2009年《中新自由貿易協定》實施以來，新加坡取消了全部中國進口商品關稅，中國也對97.1%的新加坡進口產品實施零關稅并在2013年成為新加坡第一大貿易伙伴國，中新雙邊經貿進入成熟期。2016年，雙邊貿易額突破了800億美元大關*外交部：《中國同新加坡的關系》，http://wcm.fmprc.gov.cn/pub/chn/gxh/cgb/zcgmzysx/yz/1206_35/1206x1/t6013.htm，建交26年間增長28倍之多。據新加坡國際企業發展局統計，至2016年，中新雙邊貨物進出口額為832.3億美元，其中新對中國出口428.4億美元，占其出口總額的13.0%；新自中國進口403.9億美元，占其進口總額的14.3%。*《2016年新加坡貨物貿易及中新雙邊貿易概況》中國商務部，(上網時間：2017年6月25日)http://sg.mofcom.gov.cn/article/maoyi/baoxian/201706/20170602585543.shtml，(上網時間：2017年6月26日)2013～2016年，中國連續四年成為新加坡第一大貨物貿易伙伴、第二大服務貿易伙伴。同時，中新貿易構成發生極大的變化。自1990年代以來，中新貿易已從單一的初級產品貿易，發展為制造、環保、高技術等多元類產品貿易，貿易產品種類日益豐富。近些年中國的資本或技術密集型制成品出口迅猛增加，而進口中也主要集中于技術密集型制成品。其中中國對新加坡出口產品的70%和自新加坡進口產品的87%是工業制成品或資本和技術密集產品*劉思嘉：“中國新加坡自貿區建成以來雙邊貿易分析”，《中國經貿》，2013年第10期，第4頁。。新方正在不斷發出希望重塑中新經貿關系的信號，2017年6月6日，中新舉行“中國-新加坡國際科技交流與創新大會”，新加坡駐上?？傤I事館總領事羅德偉表示：“中新關系根基深厚，盡管存在一些摩擦，但兩國應依托多年積累的共識，攜手共同發展。”*“‘中國-新加坡國際科技交流與創新大會’在蘇州舉行”，http://finance.chinanews.com/cj/2017/06-06/8243669.shtml.(上網時間：2017年6月26日)

二是中新雙邊投資快速擴大。1978 年，新加坡資本首次進入中國。1985 年，中新兩國簽訂了《關于相互促進和保護投資協定》，新加坡對華投資迅速增加。1979～1991 年，新加坡對華投資總計約8.9億美元。新加坡一躍成為第四大中國海外投資提供者。*王巖：“中國與新加坡關系的發展：回顧與展望”，《南洋問題研究》，1995 年第1 期，第41 頁。中新建交后，新加坡政府大力鼓勵新加坡工商界來華投資，1993年新加坡總理吳作棟訪華時提到，新中經濟關系發展的一個重要標志是“兩國的貿易關系已提升為投資關系”*曹云華：《亞洲的瑞士》，中國對外經濟貿易出版社，1997年，第146頁。。甚至在爆發亞洲金融危機的1997年，新加坡對華實際投資仍高達 26 億美元，使得中國在1998 年超過馬來西亞成為新加坡在海外投資最多的國家。就領域而言，新加坡華商20 世紀 90 年代以前主要投資土建類，特別是酒店，因為這種項目開發周期短，效益來得快；20世紀90 年代以后，新加坡制造業尤其是輕工業向中國轉移；21世紀以來，新加坡對華投資在高科技、環保、制造、金融、現代服務業等新領域突起。2013～2016年，新加坡連續四年成為中國第一大投資來源國、第二大對外投資目的國和第三大外派勞務市場。2016年，新加坡在中國的投資達到了62億美元，新加坡對中國投資占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華投資總額的85.2%。*“China Belt & Road: S’pore Expected to Benefit from Regional Uplift”, http://www.businesstimes.com.sg/government-economy/china-belt-road-spore-expected-to-benefit-from-regional-uplift-0.(上網時間：2017年6月25日)新加坡在華投資合作項目主要有蘇州工業園區、天津生態城和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三大政府間合作項目，以及廣州知識城、吉林食品區、川新創新科技園等地方合作項目，還與中國的廣東、遼寧、山東、天津、四川、江蘇、浙江七省市分別建有由雙方省部級部門參加的經貿合作機制。

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增長和對外開放步伐的加快，中新經貿關系中新對華單向投資狀況、中新雙邊投資關系以新對華投資為主的不平衡結構均發生變化。中國2001年加入世貿組織(WTO)之后，對新加坡的投資不斷增加。新加坡由于法律、法規健全而較少對中國產品進行反傾銷、與中國發生貿易摩擦，并且積極協助中方處理與其他東盟國家的有關問題。因此，中國在新投資迅速增加。2005～2016年，中國對新直接投資累計152.7億美元。新加坡作為東南亞地區經濟最發達的國家，被譽為中資企業國際化的基地。2016年中國對新直接投資為42.05億美元，占中國對東盟投資的45.2%，占中國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總額的28.9%。*Singapore Government, “Transcript of DPM Tharman Shanmugaratnam’s Written Interview with the 21st Century Business Herald”, http://www.pmo.gov.sg/newsroom/transcript-dpm-tharman-shanmugaratnams-dialogue-mckinsey-innovation-forum.(上網時間：2017年6月25日)根據世界經濟論壇發布的《2015～2016年全球競爭力報告》，新加坡的基礎設施實力、金融市場發展水平排名均為全球第二。近年來，隨著中國企業加快“走出去”的步伐，中國對新投資穩步增長，涉及新加坡的電力、煤氣及水的生產和供應、專業技術服務、采礦、商務服務、批發零售等。2016年，在新注冊的中國企業超過 7500 家，比五年前多出近一倍。*“投資新加坡，把握亞洲增長契機加速整合服務領域”，https://www.edb.gov.sg/content/dam/edb/zh/resources/pdfs/publications/SingaporeInvestmentNews/2016/EDB-CHN-SINews(OctDec2016).pdf.(上網時間：2017年6月30日)根據 2015 年11月新加坡證券交易所市場統計報告，在新加坡證券交易所上市的 771 家公司中，有 123 家來自中國。*“上海市商務委：中企對新加坡投資合作指南”， http://beltandroad.zaobao.com/beltandroad/business/story20161102-685272.(上網時間：2017年6月30日)中國投資對新加坡經濟的影響日益顯現。首先，東南亞區域新興市場國家基礎設施類項目融資需求巨大，新加坡的重要設施如地鐵、公寓、道路、橋梁等是由中資企業承建的，中資企業在此基礎上大舉進入新加坡的服務領域，如餐飲業、零售業等*“Singapore a ‘Strong Supporter’ of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http://www.channelnewsasia.com/news/singapore/singapore-a-strong-supporter-of-china-s-belt-and-road-initiative-8938132.(上網時間：2017年6月28日)；其次，許多中資企業、金融機構等以新加坡為總部或基地開拓東南亞市場，這些投資有助于新加坡維持其作為東南亞商業和金融中心的地位。*許振義：“中國投資給新加坡帶來新‘生活方式’”， http://www.csc.mofcom-mti.gov.cn/csweb/csc/info/Article.jsp?a_no=401349&col_no=133.(上網時間：2017年6月28日)

中新經貿合作在制度建設方面同樣成果豐碩。中新1999年10月簽署《經濟合作和促進貿易與投資的諒解備忘錄》，建立了兩國經貿磋商機制。雙方還簽署了《促進和保護投資協定》《避免雙重征稅和防止漏稅協定》《海運協定》《郵電和電信合作協議》《成立中新雙方投資促進委員會協議》等多項經濟合作協議。2009年中新《自由貿易協定》正式生效，目前正啟動該協定升級版協商機制。至2017年上半年，中新之間已經建立四個副總理級的雙邊合作機制，即中新雙邊合作聯合委員會、中新蘇州工業園區聯合協調理事會、中新生態城聯合協調理事會和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聯合協調理事會。各項機制運作狀況良好，并在雙邊合作的發展思路上不斷推陳出新。2017年2月，中新雙邊合作聯委會會議確定把“一帶一路”作為中新兩國未來合作的新重點。

二

中新經貿合作既有國際經貿合作的一般特點，又有其獨特之處，這也是其快速發展、取得顯著成就的重要動因。具體來說，中新經貿合作具有以下鮮明的特點。

(一)政府主導，高層推動。中新建交20多年來，兩國經貿合作領域不斷拓展，層次不斷提高，模式日益多樣化，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特點是政府主導、高層推動。新加坡和中國政府都擁有豐富的管理資源和強大的行政能力，因此政府主導雙邊經貿合作顯然是題中之義，也是合作可以取得成功的保障。1990年建交后，兩國政府和高層領導都積極推動雙邊經貿合作關系的發展。

蘇州工業園區是在中國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親自關心下、在兩國政府和領導人的直接推動下建立的。1992年初，鄧小平視察南方，發表了借鑒新加坡經驗的重要談話。1992年9月，時任新加坡內閣資政李光耀率團訪問中國，積極呼應鄧小平談話，表達了中新合作并借鑒新加坡經驗共同建立工業園區的意向。此后，中新雙方圍繞合作開發事宜進行了多次協商和實地考察，最終確定選址蘇州。1994年2月11日，中國國務院下發《關于開發建設蘇州工業園區有關問題的批復》，同意江蘇省蘇州市同新加坡有關方面合作開發建設蘇州工業園區。1994年2月26日，中新雙方簽署《關于合作開發建設蘇州工業園區的協議書》《關于借鑒運用新加坡經濟和公共管理經驗的協議書》和《關于合作開發蘇州工業園區商務總協議書》三個重要文件。蘇州工業園區的建設1994年5月經中國國務院批準后啟動，園區行政區劃278平方公里，中新合作區占80平方公里。1992～2011年間，李光耀先后9次到訪蘇州，其中8次踏足蘇州工業園區。李光耀提出了“軟件轉移”概念，也就是將新加坡政府規劃、管理城市的方法移植到蘇州工業園區。在他的推動下，數千名蘇州中高層官員和管理人員分赴新加坡接受培訓。新加坡方面則派精英人才至蘇州，直接參與整個園區的開發。*SHEE Poon Kim, “Singapore-China Special Economic Relations:In Search of Business Opportunities”, Ritsumeikan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05, p.165.園區建立之初就在運作方式上借鑒新加坡裕廊工業園區的經驗，*Tai-Chee Wong and Charles Goldblum, “The China-Singapore Suzhou Industrial Park: A Turnkey Product of Singapore”, The Geographical Review, 90(1), January 2000, p.121.利用交通和區位優勢，將發展重心逐步從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向技術密集型產業，再轉向創新創造型產業。蘇州工業園區開發建設20多年來，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2016年，園區實現生產總值2150.6億元人民幣(約323.88億美元)，進出口總額4903億元人民幣(約738.40億美元)，人均GDP超4萬美元。*“蘇州工業園區深化新中友誼”，《聯合早報》，2017年7月13日；蘇州工業園區介紹，http://www.sipac.gov.cn/zjyq/yqgk/201703/t20170317_541391.htm.(上網時間：2017年6月23日)此外，園區在人才培養、產業結構優化升級、資本輸出等方面都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該園區是中新兩國政府間最大的經濟合作項目，也是領航項目。*Lee Lai To, “The Lion and the Dragon: a view on Singapore-China relations”,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No. 10, 2001, p. 419.它凝聚了中新兩國領導人的智慧，展現了兩國政府推動互利共贏經貿合作的決心，現已成為中新友好合作的重要標志。

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是在習近平主席親自推動下建設起來的。2014年11月，習近平主席在北京會見新加坡總理李顯龍時指出，中新合作具有很強的戰略性、前瞻性、示范性，要與時俱進，讓合作更好契合各自發展戰略，結出更多成果。2015年11月，習近平主席訪問新加坡時宣布，中新將正式啟動以重慶市為運營中心的第三個政府間合作項目。他指出，這些實實在在的合作成果充分顯示了中新合作的蓬勃生機和活力。*“中新第三個政府間合作項目進入實質性啟動階段”，《人民日報》，2016年1月9日。習近平主席同時見證了“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框架協議簽署。2016年1月，該項目正式啟動，第一批簽約項目共12個，總金額65.6億美元，*同上。涵蓋兩國在金融、航空、運輸、物流及通信等領域的互聯互通。這是新加坡主動對接中國“一帶一路”戰略規劃的重要舉措。*“Singapore Can ‘Partner China in One Belt One Road Initiative’”, https://www.mfa.gov.sg/content/mfa/media_centre/singapore_headlines/2017/201705/headlines_20170511_2.html.(上網時間：2017年6月30日)

(二)領域擴展，層次提升。中新經貿關系發展之初，雙邊經貿關系主要集中在單純貿易領域，雙方的貿易往來也僅限于初級產品。1992年鄧小平南巡談話之后，中國的改革開放繼續深入發展。新加坡與中國的經貿合作領域進一步拓展。新加坡對華投資不再僅僅局限于傳統加工制造、房地產開發等領域，而是著手建設像蘇州工業園區這樣的大型雙邊政府間合作開發項目。新加坡政府通過蘇州工業園區這一載體打開市場。*Alexius A. Pereira, “Transnational State Entrepreneurship? Assessing Singapore’s Suzhou Industrial Park Project (1994-2004)”, Asia Pacific Viewpoint, No. 3, 2007, pp.287-298.中新蘇州工業園區建設的成功，開創了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大國與小國之間經貿合作的新模式。中新經貿合作的重點轉向汲取新加坡在工業發展方面的模式和經驗，也就是所謂的“軟件轉移項目”。*Y. H. Dennis Wei, Yuqi Lu and Wen Chen, “Globalizing Regional Development in Sunan, China: Does Suzhou Industrial Park Fit a Neo-Marshallian District Model?” Regional Studies, Vol. 3, April 2009, p. 416.園區建設初期以提高制造能力和發展勞動密集型出口加工產業為主，后來日益轉向提升創造能力，走上具有競爭力的知識、科技密集型產業發展之路。

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中國經濟轉型升級的加快，中新經貿合作進一步轉向，從以往主要集中于制造業開始轉向生態、現代服務業等領域，繼蘇州工業園成功合作之后，先后又建立了天津生態城、(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等項目和平臺。兩國2007年達成協議，共建天津生態城，將借鑒新加坡的先進經驗，在天津的城市規劃、環境保護、資源節約、循環經濟、生態建設、可再生能源利用、中水回用、可持續發展以及促進社會和諧等方面進行廣泛合作。*Rémi Curien, “Singapore, a Model for (Sustainable?) UrbanDevelopment in China，An Overview of 20 Years of Sino-Singaporean Cooperation”, China Perspectives, January 2017, p.30.(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于2015年正式簽約。該項目選擇重慶市作為運營中心，以“現代互聯互通和現代服務經濟”為主題，契合“一帶一路”、西部大開發和長江經濟帶發展戰略，成為中新合作的又一個高起點、高水平、創新型的示范性重點項目。其管理協調機構為“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管理委員會”，下設金融服務、航空產業、交通物流、信息通信四個專委會，*International Enterprise Singapore, “IE Singapore Partners Chongqing Municipal Government to Drive Demonstrative CCI Multimodal Transport & Logistics Projects”, https://www.iesingapore.gov.sg/Media-Centre/Media-Releases/2017/2/IE-Singapore-partners-Chongqing-Municipal-Government-to-drive-demonstrative-CCI-multimodal-transport-and-logistics-projects.(上網時間：2017年6月20日)分管該項目在上述四大領域的務實和高起點合作。

近幾年來，中國的經濟發展重心從以低勞動力成本為比較優勢的傳統制造業轉向以技術創新為基礎的新經濟。中新經濟合作以此為中心進一步展開，并加強兩國發展戰略的對接融合。雙邊經貿合作日益拓展到高科技、環保制造、金融、現代服務業等領域，以及各領域人才的雙向交流。*Peidong Yang, “‘Authenticity’ and ‘Foreign Talent’ in Singapore: The Relative and Negative Logic of National Identity”, Sojourn: Journal of Social Issues in Southeast Asia, Volume 29, No. 2, July 2014, pp. 408-437.中國政府更是加大力度推進中新合作項目的轉型升級。例如，2015年10月，國務院批復《蘇州工業園區開展開放創新綜合試驗總體方案》，提出園區將構建加工貿易轉型升級機制，通過鼓勵加工貿易企業引進先進工藝和設備，提高技術含量和產品附加值；探索外資企業和本土企業融合發展機制，鼓勵有自主研發能力、自主知識產權的內資加工貿易企業進入跨國公司的產業鏈；推動加工貿易企業實現綠色低碳發展，鼓勵企業實施節能規劃、使用節能技術，減少對資源要素的依賴。*“國務院關于蘇州工業園區開展開放創新綜合試驗總體方案的批復”， 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5/content_2953942.htm.(上網時間：2017年6月20日)

(三)順應世情國情，創新管理模式。中新經貿合作順應了世界經濟演進大勢和中國經濟發展方向，充分利用中國和新加坡兩國的比較優勢。如果說中國改革開放第一階段主要動力是打破計劃經濟的束縛、激發市場活力，那么以蘇州工業園區建設為代表的中新經濟合作則開啟了中國改革開放第二階段，其特點是以經濟開發區為依托進行招商引資，發展外向型經濟。中新合作開發工業園區的基本思路就是立足中國國情、借鑒新加坡的成功經驗。1992年，鄧小平在南巡談話中明確提出要借鑒新加坡經驗。但是，借鑒新加坡的經驗，并非囫圇吞棗、照單全收，而是從中國的國情出發，有選擇地吸收利用。1993年在建立蘇州工業園區的談判中，中方對新加坡“軟件”進行了分析歸納，大致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主要體現在城市發展的近期和遠期規劃、土地的開發利用、基礎設施和生活服務設施的建設和管理、環境的治理和保護、信息的收集處理和應用、投資的宣傳、網絡組織、營銷方式、鼓勵措施等，屬于一般經濟管理的范疇，是建設一個國際化、現代化的蘇州工業園區所必需的，是完全可以引進的；第二個層次，主要是新加坡裕廊工業鎮調控市場的經驗，以及促使企業在經濟活動中有序競爭、相互合作、和諧統一的做法，屬于經濟體制改革范疇，引進也是可行的；第三個層次，主要指立法、司法、執法和廉政肅貪，以及文化、教育等方面的經驗和做法，可以部分吸收其符合中國國情的成分。*陳煥友：“蘇州工業園區創建的前前后后——獻給改革開放30周年”，《新華日報》，2008年8月3日A4版。

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新加坡在發展高水平的工業區和招商引資方面具有先進的理念和豐富的經驗。蘇州工業園區的管理模式是兩國經濟關系合作共贏的結晶和范例。作為兩國政府層面的合作項目，園區的最高管理部門是中新聯合協調理事會。該機構由兩國的副總理級別高層級官員擔任共同主席，其成員包括了兩國許多重要的政府部門，中方有商務部、外交部、國家發改委、科技部、財政部、國土資源部、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海關總署、國家稅務總局、國家質檢總局及江蘇省政府和蘇州市政府；新加坡方面則有總理公署、內政部、貿易與工業部、教育部、國家發展部、財政部、交通部外交部、文化社區及青年部、環境及水資源部等。*“中新兩國政府間合作旗艦項目”，http://www.sipac.gov.cn/zjyq/zxhz/201403/t20140319_262392.htm.(上網時間：2017年6月20日)一個工業開發區設立如此高級別的管理機構，在世界上都不多見。由此也可以看出中新兩國對該合作項目的重視程度。在執行層面，園區設立“蘇州工業園區管理委員會”，履行招商引資等政府管理職能。這種管理制度的創新保證了園區穩步和高水平的發展。此后中新之間的各種合作項目都沿用這種管理模式。

進入21世紀之后，中國在經濟飛速發展的同時，日益面臨突出的環境、資源、勞動力等問題，經濟轉型升級的壓力明顯加大。在這種背景下，中新經貿合作加快轉型升級，提升合作的層次，創新合作的模式。雙方在生態環保經濟、現代服務經濟、互聯互通經濟、知識信息經濟等領域實現了更高水平的合作。特別是，2013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后，新加坡積極回應，主動對接。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表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倡議將給新加坡帶來發展機遇。新加坡憑借天然良港的地理優勢，作為全球的物流中心、通信中心和航空中心，可以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建提供全方位的服務。*“中新經貿合作迎來更大發展機遇”，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5/1103/c40531-27769923.html.(上網時間：2017年7月5日)

三

中新經貿合作的健康、持續發展，為兩國經濟增添了活力，也夯實了雙邊政治關系和中國與東盟國家關系的基礎，同時為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在東南亞的實施帶來機遇。

中新經貿合作已經走上高端化、機制化、長期化的發展軌道，并不斷創新“升級版”，雙方合作的量級也在不斷增加，層次不斷提升，為中國借鑒新加坡先進經驗、加速中國產業轉型升級提供了極好的機會。蘇州工業園區已經建設成世界一流高技術產業園區，提升了中國開放合作的國際化水平；天津生態城打造出國家綠色發展、生態文明示范區，走在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和諧社會的前列；(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建設金融服務、航空運輸、交通物流、信息通信等新興產業，不斷占領新興產業高地。此外，廣州知識城、吉林食品區、川新創新科技園等進一步拓展新加坡與中國的經貿合作，兩國合作的建設和管理機制覆蓋江蘇、天津、重慶、廣東、吉林、四川、浙江等七個省市，由點向面發展。這些不同類型的合作模式在強調多產業支撐的同時，明確了因地制宜、發揮地區優勢、形成骨干產業的方向，提出了差異化的重點合作領域，推動相關地區傳統產業模式向新經濟下的產業模式轉型升級，兼顧了先進性、高端化，具有能復制、可推廣的特點，體現了人與人、人與經濟活動、人與環境和諧共存的發展理念，為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提供示范*“中新天津生態城：踐行五大發展理念，積極融入京津冀協同發展大局”，http://tj.people.com.cn/n2/2016/0511/c375366-28309627.html.(上網時間：2017年7月5日)，為中國經濟的全面轉型升級帶來借鑒和示范效應。

中新兩國高層都十分支持雙邊經貿關系的發展，雙邊經濟貿易合作在廣度和深度上的發展又成為促進雙方高層交往的契機。這對于深化兩國的政治互信具有長遠的積極意義。中新建交以來，兩國領導人頻繁互訪，各層次的交流和互動日益密切。2015年是中新建交25周年，兩國元首進行了國事互訪，兩國關系與時俱進、發展成全方位合作伙伴關系。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自上任以來，幾乎每年都訪問中國。新外長稱，新加坡希望與中國朋友合作，深化在互相信任、尊重和了解基礎上的特殊關系，讓伙伴關系更上一層樓。*“Foreign Minister Vivian Balakrishnan Invites Chinese Bids on Project”, http://www.asiaone.com/singapore/foreign-minister-vivian-balakrishnan-invites-chinese-bids-project. (上網時間：2017年7月10日)中新經貿合作是兩國關系穩定發展的壓艙石，又是兩國全方位關系深入發展的驅動器。2017年2月，兩國副總理級雙邊合作委員會磋商機制在北京舉行，2017年7月，在德國漢堡二十國集團(G20)峰會期間，習近平主席與李顯龍總理進行了會談，確定了下一步合作的原則和重點。習近平指出，中新傳統友好，合作成果豐碩，走上了一條與時俱進、互學互鑒的合作道路。

與此同時，中新兩國制度性交往的基礎不斷夯實。建交以來，兩國在經貿、金融、人文、科技、教育等方面，簽署了多份深入交往與合作的機制性文件。兩國在人才培訓領域的合作也十分密切和頻繁，包括黨務人員、政務官員、經濟管理、教育人才等多領域培訓機制。中新舉辦了多次“中新領導力論壇”和“中新社會治理高層論壇”，科技人文交流日益密切，有關人員往來逐年增加。

中新經貿關系的發展對于中國與東盟的關系日益發揮積極的促進作用。新加坡是東南亞的經濟樞紐，又與美國、日本都有良好的關系，因而一直在地區內扮演著協調員的角色。*Shawn Ho, “ASEAN-China Relations: Key Junctures for Singapore as Country Coordinator”, RSIS Commentary, No. 105, May 9, 2016.新加坡雖然2016年在南海問題上的政策出現偏差，但2017年以來又有積極變化，正如新加坡高層多次講話所表示，一個強大并與東南亞國家保持良好關系的中國，會給該地區帶來巨大好處，維持東南亞地區的和平、穩定和蓬勃發展符合東盟國家和中國的戰略利益；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與“東盟大互聯互通計劃”(Master Plan for ASEAN Connectivity)有異曲同工之妙，在戰略目標上有諸多契合之處。*Irene Chan, “China’s Maritime Silk Road: The Politics of Routes”, RSIS Commentary, No. 051, March 12, 2015, p. 2.新加坡政府有關官員提到，2017年開始，新中兩國將探討建立“南向貿易走廊”，減少東南亞國家及中國西部地區的貿易成本、增加貿易流通；同時，兩國正考慮共同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官員提供培訓。2018年，新加坡將擔任東盟輪值主席國，中新兩國一定能攜手共同擔負起本地區和平發展的重任，通過兩國全方位的深度合作，為中國—東盟國家的健康穩定發展提供強大的“正能量”*“Forging a Strong Partnership to Enhance Prosperity of Asia- Speech at the 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http://www.fmprc.gov.cn/mfa_eng/zxxx_662805/t1313923.shtml.(上網時間：2017年7月15日)。

中新經貿關系的發展促進了新加坡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度對接。中新經貿合作既是、也需要兩國發展戰略的對接和融合。2013年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為中新合作帶來了新的契機，打開了新的通道，為兩國戰略對接提供了平臺和軌道。習近平主席對新加坡進行國事訪問時與李顯龍總理一致表示，“中新推進‘一帶一路’建設，是兩國關系中一項重要內容。李顯龍認為，“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與世界發展聯系的新戰略，也是讓新加坡成為該戰略中一個樞紐的機會。*“What New Silk Road Snub Means for Singapore’s Ties with China”, http://www.scmp.com/week-asia/geopolitics/article/2094781/what-belt-and-road-snub-means-singapores-ties-china. (上網時間：2017年7月16日)新加坡副總理張志賢認為，通過馬六甲海峽和新加坡海峽等亞洲航道關鍵咽喉點的自由航行，對“新絲綢之路”貿易計劃的成功至關重要，新加坡和新中政府間合作項目可以支持中國企業“走出去”，在第三方國家合作開展項目以響應“一帶一路”倡議，雙方還可以在研究和創新領域攜手合作。*“DPM Teo Chee Hean at the Business China FutureChina Global Forum”, http://www.pmo.gov.sg/newsroom/dpm-teo-chee-hean-business-china-futurechina-global-forum.(上網時間：2017年7月20日)新加坡國家發展部長兼財政部第二部長黃循財在出席“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時稱，新加坡是國際金融中心，也是全球最大的人民幣離岸結算中心之一，能在“一帶一路”項目融資、尤其是在東南亞項目方面與其他世界金融中心一起扮演互補角色。*“Singapore’s Role in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shouldn’t Be Dismissed”, http://www.globaltimes.cn/content/1048302.shtml. (上網時間：2017年7月20日)中新已經簽署“一帶一路”項目備忘錄，新加坡成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創始國，中新政府間的合作項目不斷推進，這一切標志著新加坡主動對接中國“一帶一路”規劃的重要進展。中新兩國政府同意繼續共同深入地探討，以促進“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及兩國發展戰略的對接。*“新加坡同中國簽署‘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聯合早報》，2017年5月15日。

2017年開始，新加坡將依托地區金融中心地位，為“一帶一路”的融資提供支持，通過新中雙方在重慶開展的互聯互通項目，把海上和陸上絲綢之路聯接在一起。2017年2月，中新雙邊聯合委員會(JCBC)第十三次會議、中新蘇州工業園區聯合協調理事會第十八次會議、中新天津生態城聯合協調理事會第九次會議和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聯合協調理事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雙方都愿意將中新政府間合作項目與“一帶一路”倡議進行深度融合。雙方一致表示，要共同探討如何拓展蘇州工業園區科研、創新和知識產權等方面的新合作領域；雙方簽署中新天津生態園涉及知識交流、水資源管理、醫療、智慧城市總體規劃和數字媒體研發合作等方面的諒解備忘錄；雙方同意，把中新(重慶)戰略性互聯互通示范項目，打造成中國“一帶一路”、“西部大開發”和“長江經濟帶”國家戰略的重點示范項目。2017年6月13日，新外長維文訪華時表示：“‘一帶一路’倡議的建設需要巨大投資，作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新加坡可以為此作出自己的貢獻?！?“Singapore,ChinatoWorkonImprovingConnectivityandCooperationwithinFrameworkofBeltandRoadInitiative:VivianBalakrishnan”,http://www.straitstimes.com/asia/east-asia/singapore-china-to-work-on-improving-connectivy-and-cooperation-within-framework-of.(上網時間：2017年7月16日)○

作者介紹厲偉，河海大學商學院教授，主要研究區域經濟學和產業經濟學等；趙儒南，河海大學商學院2015級研究生，主要研究區域經濟和對外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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