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語在體內開花〔組詩選四〕

馬 莉

詞語在體內開花〔組詩選四〕

馬 莉

詞語在體內開花

聲音散落地上，妖媚怒放

我的畫掛在最明亮的地方

把手放在畫布上，把你嵌進光芒里

房屋體溫逐漸上升，花園裸露心臟

傷害就是愛，一點點鹽、一點點糖

最少就是最多，我的愛匍匐在陽臺上

穿上黑夜的衣裳，我的愛是穿墻大盜

舌尖銳利，虛妄的征途遙遠又坦蕩

我的愛不停止地歌唱并操縱著預言

秘密地喝水，每天記下冒犯的思想

我的愛是你的窺探，你的眼角長出的皺紋

永不懷疑，我需要這樣的營養

詞語在體內開花，或落荒而逃

今天，敞開窗就看見一個行者加入騙子行當

錯誤的事物

白天的氣味使我產生一個愿望

很久以來，在一個錯誤的時間

有一枚錯誤的果子生長在從前

錯誤的地方，它使我興奮無比

我熱愛錯誤，熱愛那些犯錯誤的人

許多錯誤的事物讓我浮想聯翩

夜不能寐，電梯下來忽又上去

在一開始出現錯誤的時刻

我們關在里面，停電之中的歲月

漫長而焦灼，我體驗了生長的失敗

狗尾草是一種長得很矮的草

大自然成全了它錯誤的完整性

它借助身上的小灰葉保持水分

抵抗著小偷一樣襲來的晚風……

智者的路

智者的路是你的路，不是我的路

在手臂之處拐彎，萬物重新顯靈

我只要說出，玫瑰就會盛開

但是切記，頭顱會垂得更低，身體更小

像螞蟻的幻影十分果決

果決是智者的身體，卻保持沉默

智者的路是黑暗的路，光線飄渺，游絲如魂

智者考察過石頭的重量和季節的寬度嗎

智者衰老時的面孔仍然貼著星辰行走嗎

智者的速度是光的速度，智者懂得感恩嗎

智者的愛是傷害的愛，它隨時到來

立刻轉身，同一地點抓住我們又拋棄我們

智者的心一旦背叛真理

謬誤加身，窮形盡相

時間，這優雅的劊子手

是哪只手捧起光，照亮春天的臉

門檻上，雨滴掛滿落葉唇齒，欲說還休

多年來疼痛坐在無邊的時光里咬我們的心

離去的微笑，不留一絲痕跡，不許我們走近

不許傾聽，風沙卷起地面的寒冷

你知道它要帶走什么嗎

倒影也紛紛站起，想找回歲月

時間，這優雅的劊子手，不慷慨不吝嗇

我們用身體喂養它，無窮無盡

人們來了又離去，形形色色

你看，這優雅的劊子手，在危險中行走

亮出利劍，砍倒一個個蒙面的黑夜

留下一片寒光……你能摸到前生的面孔嗎

選自詩集《詞語在體內開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7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