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手指〔外一首〕

胡茗茗

在一起的手指〔外一首〕

胡茗茗

來美國三天，和女兒見了兩面

今晚，我說服抱著三個食品袋子的女兒

陪我睡一夜

雨滴在耳邊不停地絮語，凌晨四點，我醒來

摸黑碰到女兒的手，下意識拉住

才發現，這兩次見面，彼此的手還沒碰過

睡夢里的女兒，緊緊攥住我的拇指，一下又一下

我聽到我的血，又從女兒身上流了回來

從小到大，都是我握著她的小手睡去

現在，在異國，換作她牽著我

雨，把窗欞打得生疼

我抽出在一起的手指

一些汗、一些恩情，正透過皮膚，滲了進去……

十指扣

帶著你握過的手溫，我走出病房

走過你熟悉的街道，回到你的書房

書桌上密布著你的指紋，我把

帶著你體味的右手，扣了上去

爸爸，你的手——

打過我，疼過我，引領過我

剛剛被我狠狠咬了兩口滿是針眼的手

回家了

現在，我把臉埋進你滿書桌的掌心里

把整個人埋進去，新土

堆積著你也堆積著我，爸爸

無一例外，能有哪種死

不是被掏空？安靜，飛散，適得其所？

還有我們的兩遙空空

可是，爸爸，我還是如此貪婪

伸向你的十指，糾纏著向死而生的火苗

原載《天津詩人》2017年夏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