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桑的痂痕

◆◇王學海

滄桑的痂痕

◆◇王學海

隱 痛

黎明熄滅了黃昏的燈

我的雙腳又一次踩在地平線上

這是一個常態的世界

它們的深層卻總在變化

開著汽車去上班

事實上，人總不在這個位置

盡管你的思想也有最高時速

往往都是莎劇中的內心獨白

窗外的白雪已滲入了綠草的根

粉紅的野花不時挑逗雙眼的神經

在這清水壘石的一隅之境

心靈的羅盤為什么晃動不停

多少年了，人生的驛道已磨平了紋路

旅程的舊車依然加速

輪胎最實的部分已被磨去大半

如暗物質戳出的痛

春 眠

陌生的情景依舊發生在電梯里

當她還是一個幼兒園學生

我們已經共同乘坐同一部電梯

后來她背書包上學了

除了奶奶，瞧不見別的人

盡管事先我們的笑臉已經浪費了多年

再后來是一米七的身影

卻始終讓眼睛朝著電梯上的風扇

爺爺的提醒變幻成她斥責的鼻聲

十年了，對面相望的鄰居

小區河邊的斜坡上已長滿了草

聲聲啼鳥是否也在喚醒你春眠覺曉

耕耘心田

出門的時候撞著了風

我彎腰去拾鑰匙

寒風打濕我，渾身的汗

虛虛地淌在內心的背

一聲唿哨飛過眾多白鴿

我在它們的羽光中看到了路

那些伸縮的腳如一根根枝丫

我的心像蟲一樣緩緩爬行

每個人都有溫柔的部位

但溫柔的部位卻蘊含堅硬的成分

不希望風來為我解脫什么

成長的糧食長在耕耘的心田

九里桑園

在那個大有故事的九里桑園

我拉著何文秀去偷窺沐浴的蘭英

那是桑葉青青的浴場

白色的紗裙在青青的桑海里浮蕩

隨性的蘭英沒有絲毫恐慌

瞧那些蟲子也都在為她鼓掌

歷史的重演往往都是悲劇

海寧的大潮正把它的定義顛覆

滄桑的痂痕在桑樹上重生滋水

我審美的眼光在桑葉尖尖上燃起火焰

這時，一條條蠶寶寶從長夢中驚醒

世界剎那間涌起了絲綢的海洋

落根大地

穿過天地之間的詭異屏幕

我落根于大地

石頭壓不住我渴望的心

我把子宮當作生命的溫床

乳房就是孕育思想的喇叭

野桃樹上長出一只毛毛蟲

看著滿地的秋葉我偏不服輸

抽 象 畫

垂虹掛天幕；雨刮器和雨

在玻璃上追逐

擲石于斷頭浜，泛起臭黑水

亂頭鐵絲在胳膊上劃出深深傷痕

原始欲望正在重新投胎

心血流向驚悚的慘白

高濃度的聲音灌入耳膜

死者眼中升起了最后一束紅光

我準備好了，但還不能相信

不是眼睛，而是意識

突然滑出了生活的軌道

捧著骨灰的眼淚

滴入青墓碑四周新草的尖芽

大廳里，害怕受孕的人

正東張西望盼著月經來潮

（選自《芒種》2017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