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我在大森林的左邊 （外一首）

◆◇李國棟

想象我在大森林的左邊 （外一首）

◆◇李國棟

上帝有顆藍色玻璃球

上帝喜歡那兒的春秋

喜歡沒有荒涼的左邊

留下只剩荒涼的右邊

在大森林的左邊我可以去草場

在大森林的左邊我能去流浪

在大森林的左邊野草正旺

可我只能想象，

可我只能想象騎著唐吉訶德飼養的瘦馬

在大森林的左邊與發情的狼群怒罵

與住在河流邊上的牧民說起十里開外的白鴨

白鴨子蠢得很，白鴨子想得美

比你門前圈的綿羊還膽怯

比白氈房邊睡的牧羊犬還會做夢

可它們像花粉一般依賴春天

可惜我只能想象

可惜大森林的左邊沒有草場

戈壁煞白，石頭滾燙

河床上的蹄印見不得太陽

黑夜里的天空藏不住月亮

西風不過的古道

秋雁不渡的關口

說起現在的大森林

請守住刻在馬栓上的歲月

上帝拿走茂盛的左邊

左邊只剩下荒涼和牧民留下的酒杯

還好我能想象

在大森林的左邊

白石頭還睡在泥巴里

常青草依舊繁茂

精瘦的黃馬迎著夕照

馱著佩有馬刀的唐吉訶德

馬 鞍

木舟離了岸

岸是故鄉的岸

石碼頭上站著我的家人

和無時無刻不掛在心頭的遠方

船上沒有祖母縫好的白帆

只有祖父送給我的馬鞍

祖父的馬鞍歲數很大

姥爺咽下最后一口氣后

馬鞍歸了祖父

塵土和褶皺，血色和刀痕

曾坐在姥爺的身邊

它們是持家的女人

只會依戀在男兒的身旁

女人是多難的女人

是不會做飯的女人

依戀在她們身旁的卻只有馬鞍

“啊，這馬鞍是個老東西了！”

姥爺如是對祖父說過

惋惜的是

牛皮已經潰爛

流蘇也已稀疏

村子里的馬夫也不會收下

女人長成年邁的女人

華發匍匐兩鬢，皺紋纏上臉龐

成了不敢照鏡子的女人

所擁有的只有谷倉里的釘耙和田鼠

棗樹把綠的變成紅的

祖父把馬鞍放在我的船上

山坡上的老太太裹著黑格子頭巾

放下手中的豬草

倚著門框向河邊張望

“這樣的老東西要出遠門了！”

是啊，這樣的歲數

月光都能把它的皮肉照穿

它卻要離開夜夜入眠的地方

馬鞍是老朽的馬鞍

狗尾巴草也觸碰不得

上了年紀的人將歲月流逝喚作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