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0世紀,西方文論的發展呈現“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景象。張江教授在《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一書中,對當代西方文論存在強制闡釋的問題進行鞭辟入里的分析與批判,并與當今國際文論界的專家開展卓有成效的對話與交流,彰顯了中國學者的學術自信和文學理論領域的中國聲音。
【關 鍵 詞】西方文論;強制闡釋;理論著作
【作者單位】牛海花,齊齊哈爾大學公共外語教研部。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20世紀是“批評的世紀”,西方整個人文科學領域在不斷的否定與危機中獲得了重大突破,西方文學批評更是異常活躍,可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西方文學批評領域思潮和流派此起彼伏,沒有任何一種批評模式能夠獨領風騷,而是“各領風騷三五年”,一種批評對另一種批評的否定與翻新,成為20世紀西方文學批評新的發展模式。20世紀,西方文論的一個顯著特點是理論化傾向嚴重,他們關注的重點不再是文本,而是文學批評本身的性質、目的對象和研究方法等一些基本的理論問題。文學批評家即使遇到具體的批評對象也不以情感和審美為基礎,而是采用哲學思辨的方式,在理論框架的約束下運用理論范疇對文學作品進行分析與解讀。在文藝學領域,理論一時間成為了中心,一切文本闡釋都是以理論為中心,理論成為文本闡釋的唯一依據,文本創作者已經被遺忘、被無視。的確,當今西方文論放棄了文學本來的對象,偏離文學發展的規律,通過理論生成理論,通過理論對實踐進行強制闡釋,使實踐服從于理論,理論似乎成為文學存在的全部根據。
在20世紀的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實踐中,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后的文學批評從西方引進了大量新模式和新方法,中國文學批評實際上處于一種“失語”狀態。中國文學批評界習慣拿西方文學理論來闡釋和賞析各類文學作品,陷入為西方文論做注解的泥沼,從而失去了中國文學批評領域的批評話語,中國文學批評也一度被認定為“闡發學派”。誠然,西方文論在許多方面存在科學性和合理性的一面,然而我們在運用西方文論的過程中卻淡化了構建中國文論的使命和責任。中國文學批評界應該認識到,中國文學理論需要調整自身理論體系的偏狹與不足,與西方文論展開公平的對話,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學理論體系和話語體系。
《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由張江教授主編,其對當代西方文學批評所表現出的強制闡釋進行了鞭辟入里的思考與反省,提出了獨具創新的學術觀點——強制闡釋論,并且進行詳細的辨析。此外,作者還與國際文論界的專家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對話與交流,彰顯了中國學者的學術自信和文學理論領域的中國聲音。該書是一部理論性強、學術觀點清晰、論證邏輯縝密、富于哲學思辨的學術專著,其學術價值和出版意義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學術性強,理論價值高
一方面,該書是一部典型的學術專著。眾所周知,一部學術著作的撰寫與出版凝聚了作者多年研究的心血與精力,該書是張江教授近五年來對西方文論存在一系列問題進行深入思考后的系統總結與匯報。全書由三大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當代西方文論的演變與趨向”,將矛頭直指當代西方文論的理論缺陷以及西方文論與中國文化的錯位,進而提出中國文論建設的基本點。該部分的核心內容主要刊登在《文藝研究》《外國文學研究》《中國社會科學》等權威學術期刊上。第二部分“當代西方闡釋:強制與獨斷”是該書的重中之重,作者對西方闡釋界存在的強制闡釋傾向進行深度分析與批判,提出強制闡釋的概念及屬性特征。這部分的核心觀點集中發表在《清華大學學報》《探索與爭鳴》《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等期刊上,研究重點集中在由強制闡釋衍生出的諸多專業術語的闡釋上,比如,“場外征用”“主觀預設”“前置結論”等。第三部分“碰撞與論爭”主要展示作者和國際頗有影響力的文論家的對話與思想碰撞。另一方面,理論價值高。《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的核心觀點是當代西方文論存在的強制闡釋問題,第二部分是本書最精彩的部分。作者緊密圍繞由強制闡釋產生的專業術語進行深入比較與分析,試圖理清易混概念之間的聯系與差異,對西方文論存在的缺陷予以解剖。比如,場外征用概念是作者在與文藝理論家和批評家朱立元、王寧、周憲等,在討論當代西方文論存在強制闡釋的根本缺陷時產生的,并一致認為這一概念是諸多流派存在的通病,指出除了形式主義與新批評理論以外,其他重要批評流派和學說基本上都是借助其他學科的理論與方法來構建自己的理論體系,其中,概念、范疇和認知模式都是從場外“拿來”的。比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與結構主義,都是在套用其他心理學和語言學等學科理論在為自己造聲勢。當代文論對其他前沿學科理論的模仿、移植和挪用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又如,“主觀預設”是強制闡釋的核心因素和方法,即批評者的主觀意向在前,預設明確立場,強制闡釋文本的意義和價值。從現成理論出發進行文學批評,前定模式、前置結論、文本乃至文學實踐淪為其證明理論的支撐材料,批評變成了對文本和文學做符合理論目的的解釋。比如,女性主義批評家伊萊恩·肖瓦特就是站在女權主義的前置立場上,帶著女性解讀的模式,對諸多作品強制使用她的前置結論,毫無隱晦地展現主觀預設的批評功能。
二、論證邏輯性強,富于哲學思辨
首先,論證邏輯性強。張江教授對于演繹法和歸納法的運用展現了其深厚的學術功底,論證過程邏輯性極強,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觀點鮮明。作者在多年研究西方文論的實踐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批判經驗,對當代西方文論存在的重大理論缺陷進行揭露與批判,提出富有創新性的學術觀點——強制闡釋論,從多層面、多角度系統闡述西方文論存在的問題,并挖掘其深層次的原因。第二,論據真實可靠。作者在每個論證環節都選取具有代表性的例證。比如,“脫離文學實踐”就拿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作為典型案例,指出這些理論的來源不是文學實踐,甚至連研究對象都偏離了文學本身。在分析“僵化與教條”問題時,以格雷馬斯的符號矩陣作為案例,論證他機械套用數學方法來進行文學鑒賞的不妥之處,指出其忽視了作者的創造性,違背了文學的一般規律。第三,論證嚴謹有效。作者常常采用三段論的方法進行縝密的邏輯推理。其在分析西方文論強制闡釋的認識論根源時指出,西方文論不是通過實踐概括出理論,而是用理論“閹割”、碎化實踐,進而從實踐與理論的顛倒、具體與抽象的錯位以及局部與全局的分裂等三個方面進行徹底的批判。endprint
其次,富有哲學思辨。作者采用唯物主義辯證法,通過雙向思維辯證方式來對事物、事件進行驗證,以求獲得最好的結果和解決辦法。思辨,顧名思義就是思考和辨析,思考指的是分析、推理、判斷等思維活動,辨析指的是對事物的情況、類別、事理等辨別分析。該書最精彩的部分莫過于對西方文論若干問題的辨析。作者通過不同視角對西方文論術語進行透徹的分析。比如,對強制闡釋的辨析,先明確它的概念:背離文本話語,消解文學指征,以潛在立場和模式,對文本與文學做符合論者主觀意圖和結論的闡釋。作者在書中運用形象生動的語言對概念進行詳細的注解,易于讀者理解。然后,又列舉典型性的例子來加以說明,如“幽靈批評”和“混沌理論批評”,還從解釋學的層面上尋求答案。對于西方文論易混淆的術語,作者更是煞費苦心地進行區別和辨析。他在分析強制闡釋與過度闡釋的異同時指出,強制闡釋不是過度闡釋,二者最根本的區別在于,強制闡釋的方式不僅體現在結果上,而且體現在動機和路線上,進而又從動機和路線的角度深入解讀。
再次,學術觀點創新性強。作者長期從事文藝理論和文學批評研究工作,在中西文藝理論及中國當代詩學研究領域尤有建樹,在國內外權威學術期刊上發表多篇論文。比如,2014年發表的《強制闡釋論》對當代西方文論的理論缺陷進行全面的反思與批判,系統提出了強制闡釋論的理論觀點。這篇論文一經發表便在中國當代文學理論研究領域產生強烈的學術反響,引發了熱烈的討論,并將這種反思或批判推到了理論討論的學術前沿,其理論論爭成為當下中國文學理論研究中最引人注目的“理論事件”。《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一針見血地指出當代中國文學研究的根本缺陷在于征用西方文論強制闡釋研究對象,展示了中國當代學者對西方文論冷峻而清醒的思索,以及對當代中國學術界濫用西方文論的研究現象的深刻反思。
三、彰顯中國學者的學術自信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明確提出了“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任務,指出要“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學術自信是對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構建基礎、構建能力及未來前景的積極心理狀態,是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基礎,對發揮哲學社會科學作用具有重要意義。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西方學術思想的引進與對外學術交流的延伸,一種崇洋心理在中國學術界滋生蔓延。有的學者簡單套用西方概念、范疇、理論來評判中國現實,或用中國經驗來證明西方概念、范疇、理論的“普適性”。這種盲目崇拜西方理論、放棄學術話語主動權的現象,是當前中國學術界缺乏自信的表現。我們對待當代西方文論,必須克服以西方文論為準則的現象,重視和加強對中國文藝發展經驗、民族文論傳統的總結和研究,堅守中華文化立場,立足當代中國實踐,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文藝理論。
《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收集了作者與西方文論界權威專家、學者卓有成效的交流與對話,充分展現了作者豐碩的學術成就,作者試圖在思想碰撞中進一步探尋當代中國文論的重建路徑。J.希利斯·米勒(J.Hillis Miller)是歐美文學和比較文學研究的杰出學者,他擔任過美國現代語言學會(MLA)主席,與德里達、保爾·德曼、哈洛德·布羅姆一起被稱為“耶魯學派”。張江教授在2015年通過書信與J.希利斯·米勒開展了深入的交流,對解構主義存在強制闡釋的問題進行了激烈的討論與爭辯。作者還與美國杜克大學教授哈派姆展開交流,哈派姆積極肯定了西方文藝理論的引入對認識西方世界、構建中國文學理論以及開展高水平文學批評的重要性,指出西方學者慣用自己的理論來強制闡釋中國的經驗和實踐。此外,作者還與《歐洲評論》主編、歐洲科學院院士、比利時魯汶大學教授西奧·德漢在中西方學術交流以及中國文學理論的構建等問題進行深入探討和交流。
四、促進中國文論話語的構建
在全球化的今天,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要想在世界舞臺上有一席之地,擁有自己的文論話語,就必須堅守自己文論的自主性和獨立性。語言與話語有著密切的關系,語言具有獨特而強大的媒介功能,對文論話語的構建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的出版對于中國文論話語體系和理論體系的構建具有不可忽視的指導意義。第一,有助于改變中西學術交流“逆差”,促進中國學術“走出去”。中國學術界對西方的了解與把握,要比西方對中國學術的了解和把握全面深刻得多,中國學術界對于西方人文科學領域的重要著作或重要觀點,總能夠第一時間快速反應。然而西方學術界對中國的學術研究成果和著名學者的成就似乎漠然許多,表現出極大的不平衡。西奧·德漢認為,造成這一現象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語言問題,中文的書寫與翻譯是學術交流的一大障礙;二是實力問題,隨著中國經濟、政治和軍事等方面的強大,中國思想和理論也勢必在世界產生更深遠的影響。第二,有助于建構中國文學的理論體系和話語體系。西方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都表現得很強勢,總喜歡把西方理論作為評價事物的標準,甚至將這種標準強加于他者。中國應該建立自己的理論,與西方理論并肩而立,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第三,有助于超越漢學圈子,直面中國當下文學理論的現實問題。西方漢學家對于中國文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中國古代文學,而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文學的變化與進步知之甚少,莫言的獲獎擴大了中國當代文學在世界的影響力,激發西方關注和翻譯中國當代文學作品。
總之,《作者能不能死——當代西方文論考辨》是一部理論性強、學術價值高的著作,其對中國文藝理論建設的方向和道路提出了建設性意見。作者與國際具有影響力的專家、學者開展了良好的交流,推動了中國文學理論的建構并使其走向世界。該書論證邏輯性強、創新性強,富于哲學思辨,是一部理論素養很高的學術著作,不僅適合中國文學理論研究者使用,而且適用于西方文學理論的學習與參考,對中國文學理論話語體系和理論體系的構建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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