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球崛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系列電影《猩球崛起》為我們做了個大膽假設:一只名叫凱撒的猩猩,憑借“超人的智慧”,將其他被收監的猿類組織起來,向人類發起了“獨立戰爭”。影片的熱映也引得入戲的觀眾不禁要問:猿類是否真有一天會崛起,超過人類?
在諸如《決戰猩球》《逃離星球》《失陷猩球》等影片中,猿類往往以人類敵人的身份出現。盡管在前兩部《猩球崛起》的結尾,兩個物種化干戈為玉帛,但總體上,猿類的形象多是人類的挑戰者。
之所以猿類能以挑戰者的身份出現,不得不說,首先是因為猿類有挑戰人類的資格。要知道,相似度越高的物種越有資格成為競爭者——當然,也越有資格成為合作者。相比于其他物種,猿類與人類更為接近。兩者之間有著高度的相似性,在生物學上,他們同屬哺乳類靈長目。
有意思的是,雖然有不少人從面相上和體表上會判定人類和猴子更接近,但是從解剖學角度看,人類和猿類更接近。比較明顯的一點是,猴類有尾巴,但人類與猿類都沒尾巴。
1963年,比較解剖學家赫胥黎就已經指出,“從大腦構造可以明顯看到,人同黑猩猩或猩猩的差別比它們和狐猴的差別還要小”。
另外,赫胥黎還比較了人類、大猩猩、猴類的牙齒構造,提醒我們,“大猩猩和人的許多相似之點,乃是大猩猩同狒狒的不同之處,而大猩猩同人的各種相似之點,在狒狒那里差別就更大了”。
顯然,赫胥黎的結論都是基于化石樣本的研究,但是就人類進化而言,化石能提供的線索非常少,形態學上的數據也很不夠。進入20世紀60年代,隨著現代分子遺傳學的興起,在確立物種相似性時,科學家們開始尋求基因方面的證據。
人類基因組有23對染色體,大約超過30億個堿基對,而黑猩猩和大猩猩是24對染色體,也是超過30億個堿基對。根據中國科學網的報道,由德國科研機構馬普學會在本世紀所作的全基因組測序結果來看,人類與黑猩猩共享了99%的DNA,倭黑猩猩與人類共享了約98.7%的DNA。
人類與黑猩猩的遺傳差距,甚至比親緣關系非常近的兩種鳥兒還小——例如紅眼與白眼綠鵑。也正因為此,賈雷德·戴蒙德把自己的人類學著作的主標題定為《第三種黑猩猩》,人類就是“第三種黑猩猩”。
不管怎么說,無論形態學還是基因學,猿類都有資格成挑戰人類。回到開頭,觀眾們之所以會問“猿類是否會超過人類”,是因為有這樣一個預設,即就目前而言,猿類還比不過人類。那么,人類到底高明在哪里?

《猩球崛起》系列電影劇照
18世紀的博物學家、現代生物分類學之父林奈,將人類稱為智人,并將其劃為哺乳類靈長目。
“靈長”一詞原本是由日本人翻譯而來,其所對應的是林奈所使用的拉丁文術語primate,即首要的、第一位的,因為在林奈看來,人類是生物形態的最高形式。
此外,林奈用“智人”一詞指稱人類,其實是在暗示,人類與其他猿類的根本區別在于智慧——按今天的科學術語,是智能的有無。
不少學者相信,猿類和人類一樣,都擁有智能,具體證據就是行為和語言上的能力。比如,年長的黑猩猩會用樹枝敲打隱蔽的蜂窩來獲得蜂蜜,而且他會使用兩把工具,先用一根大樹枝鑿開蜂窩,當吃完表面的蜂蜜后,再用一根小樹枝掏出更深的蜜蜂。
又比如,動物園的黑猩猩在對游客“表達”自己的需求,他會用手勢和肢體語言“引導”游客如何把飲料和香蕉給他。雖然猿類不會像人類那樣說話,但是他會根據人類的反應以及自己的“意愿”做手勢,這似乎表明猿類有語言能力——肢體語言也是語言——進行溝通。
但是,這些觀察并不能表明猿類有和人類一樣的智能。事實上,有些學者認為猿類使用工具的現象并沒什么稀奇的。
有專家從手眼協調、身體協調性、因果性推理、對工具功能的界定、工具使用的控制、社會性的學習、教學、社會智能、語言等九個方面分析了人類和猿類的工具使用情況,認為相比猿類,人類依舊表現出了明顯的獨一無二性。
比如,在因果性推理方面。當一只黑猩猩聽到蛇的聲音時,會迅速“警惕”起來。這種行為看起來像是黑猩猩意識到了危險,但完全有可能只是它出于對環境變化作出的本能保護,而非通過認知作出的理性反應。
不同的是,人類可以進行因果性推理,不僅能注意到一個事件和另一個事件之間的關聯性,還能對這種關聯性作出解釋,分析其中的機制。
又比如前面所提到的,黑猩猩通過發聲、打手勢進行溝通的現象被當作語言能力的證據。但語言的特征是規律性,其表現為有語法,但黑猩猩的叫喊和手勢并不具備這個特征。
人類可以通過學習掌握語言,并且通過有限的句子發展出語言的內涵和外延,但是黑猩猩的發聲先天就會的,無法通過后天學習改變,而且聲音及手勢都不表現出規律性,不具有語法特征。
所以,不少學者認為,就是那關鍵的百分之一左右的基因差異,決定了人類和猿類的根本差異:“智能”的有無。
所以,要問人類能否被猿類超越,就是在問,猿類是否有可能獲得比人類更強的智能。
有些人,比如笛卡爾,認為智能是人被賦予的某種特殊的思維能力。也有些人認為智能是一個統稱,是多種不可通約的能力的集合,我們只能按照一些標準使用列舉的手段將他們一一指出。但是,這種觀點不能解釋為什么解決問題的能力可以跨界,我們在一個領域里掌握的能力,可以幫助我們在其他領域里發揮作用。這就引出了第三種關于智能的觀點,即康德(德國哲學家)式的。
這種觀點認為智能是一種認知框架,這種框架可以應對各種各樣的場景,這個認知框架具體是什么,我們定義不出來,但是我們可以通過建模的方式——比如描述其功能——來理解。
比如,一個空杯子,我們知道杯子可以用來盛可樂、雪碧、水,但是我們不能用“具備盛可樂、雪碧和水的功能的載體”來定義杯子是什么,但是當我們看到一只能盛水的杯子時,也會理解這只杯子能夠盛其他東西,比如葡萄、櫻桃等。
基于以上對于智能的理解,猿類超過人類只有以下三種可能性:
第一,找到最佳的方式,對猿類展開訓練,增加其認知能力。但是這里的前提是,猿類有可挖掘的潛力。認知能力是受到生物因素的制約,如果生物條件被限制,再怎么訓練,鴻溝也跨越不了。烏龜再怎么訓練,都跑不出人類的速度,除非身體結構發生變化。同理,以為通過訓練猿類能夠增加其認知能力的前提是,有十足證據表明,猿類有認知能力,并且不受現有生物條件的制約。目前來看,這方面的證據并不充分。
第二,通過注入病毒,植入基因,打破生物限制,使得猿腦增長出具備認知能力的神經元組織。但這里的前提是,我們能將智能現象還原成基因層面的解碼,即找到所有決定認知能力的基因。就目前而言,智能表現是基因和社會環境共同作用所帶來的后果,中間的聯系到底是什么,仍舊是未知。我們現在對于基因的了解程度,僅僅停留在知道一些基因會帶來一些物理性狀,但是從物理性狀跳躍至認知表現,這中間的路還很漫長。
第三,寄希望于很漫長的演化,直到第四類超越人類的黑猩猩出現。不過,這種可能性,今天不會有多少人真的在乎,因為大家肯定等不到。
(《第三種黑猩猩:人類的身世與未來》賈雷德·戴蒙德/著,上海譯文出版社、《人類在自然界的位置》赫胥黎/著,北京大學出版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