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尺度園林空間與意境營造設計的研究

易俊

摘要：詳細闡述了小尺度園林景觀環境的有關概念，以及景觀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特點和方法；實踐部分則以尼泊爾的夢想花園為例，結合中國傳統園林的造景手法，細致分析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的設計形式，以及景觀意境營造的表達方式，希望為同類型的園林景觀設計提供理論依據和實踐指導。

關鍵詞：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景觀秩序；意境營造

中圖分類號： TU986.2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2-1302（2017）20-0157-05

長久以來，大尺度的園林景觀設計遍布城市中心，而中小尺度的園林景觀則七零八落。隨著城市土地資源的集約化發展，社會功能和人群使用需求的迅速擴張，中小尺度園林開始漸漸衍生，尤其是小尺度的園林景觀空間。一個大空間的景觀環境能夠集中滿足某一區域人群的行為需求，而多個小尺度的景觀環境卻能夠分散滿足更多區域人群的行為需求。大尺度空間給人的感覺更多是視覺性的空曠和大氣，小尺度空間給人的感覺則更多是參與性的豐富和精致。城市的更新需要小尺度的空間環境，人們的需求變化也更加推動小尺度空間的出現。因此，探索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設計的方法對人、社會和城市都具有深遠的意義。

1 相關概念

1.1 小尺度園林景觀

所謂小尺度，是相對大尺度而言。景觀空間的尺度大致分為3個等級，即大尺度、中尺度和小尺度。從城市規劃的角度看，大尺度是指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對城市總體空間大小的感受；中尺度是指城市中的行人通過視覺在舒適的步行范圍對城市公共空間大小的感受；小尺度是指人在休閑活動時對個人領域及交往空間大小的感受[1]。具體范圍從人的觸覺感受范圍到普通人辨別人臉部表情的最遠距離（25 m），包括人與人、人與物的接觸交流、人與人的視覺交流、對話交流等。

1.2 空間與意境

景觀設計是從空間開始、以意境延伸的。空間是景觀的載體，意境由空間生成，二者相互產生關系，彼此成就。

1.2.1 空間 空間，“空”是重點，有“空”才有使用的場地，具有無形、多變的特點。景觀中的空間需要一定的要素進行界定，景觀要素的圍合、滲透和穿插都能影響空間的變化和層次。

1.2.2 意境 意境，由空間生成，是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心理感悟和情感體會。景觀中的意境生成需要景觀環境、使用對象二者同時作用，有氛圍的環境能促進人的情感發生，人的思想情緒也能豐富景觀體驗。

2 中尼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特點

中國傳統園林景觀的設計具有自然美、空間美與意境美的特點，其造園的技巧在世界亦享譽盛名[2]。尼泊爾園林景觀的整體設計水平雖比不上中國，但好的作品都具有一定的共性和個性，了解和學習不同地域的環境設計作品，能幫助彼此成長和發展。

2.1 中尼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同一性

2.1.1 營造空間的手法 中國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在創造空間的手法上擅長運用借景、對景的方式，達到以小見大、以有限面積創造無限空間的視覺感受；尼泊爾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在設計手法上則擅長運用錯覺的方式，以豐富的設計產生空間的延伸效果。二者都在追求小空間大感受。一個位于夢想花園墻角邊界極小的狹長空間，地理位置不佳，不仔細觀察以為就是一堵墻，可當你走過去回頭一看，發現原來另有一番天地。設計師居然將一塊最窄只有約 10 cm、最寬約80 cm的狹長空間處理成跌水，利用地形本身的近大遠小優勢，將空間虛實關系層層遞進，意境尤為深遠（圖1）。花園中心護城河水池的處理部分，從視線上看，水池延伸到墻體的另一邊，實際上，設計師為了將小尺度的面積擴大，就將石墻的孔洞設計成透明玻璃，通過材質的光滑和反射效果，讓參觀者產生錯覺，從而使景觀空間得以延伸（圖2）。

中國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在組織空間上喜愛欲揚先抑，留有懸念，營造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視野感；尼泊爾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在空間運用上則喜愛出其不意，創造可遇不可求的驚喜感。二者都在追求空間變化、步移景異帶給人的新鮮與喜悅（圖1、圖2）。

中國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在空間結構布局上強調視覺軸線和邏輯軸線的運用；尼泊爾傳統的小尺度園林景觀則表現在空間軸線對整體環境的設計。二者都在展現軸線對景觀環境的控制和統籌能力。

2.1.2 空間的形態 中國和尼泊爾在空間形態的把握上都追尋基本的3大類型，即開敞空間、半開敞空間和私密空間。但是相比中國的開敞空間設計，尼泊爾的空間視線更開闊。

2.2 中尼小尺度園林景觀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差異性

2.2.1 宗教特點 中國傳統園林景觀的設計思想崇尚道家、儒家，并受佛教影響。因此，景觀環境多以自然山水園林為主，喜愛疊山、理水、置石。例如先秦就有的“一池三山”設計模式，將神話里的蓬萊、方丈、瀛洲3座仙山植入園林概念，典型的受道家思想影響。尼泊爾是一個全面信仰宗教的國家，整個國度都充滿了神的色彩和佛的力量，那里的人有各自的宗教信仰，印度教、佛教、伊斯蘭教或其他，其中印度教影響最為廣泛。因此，景觀環境多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喜愛運用鮮艷的色彩、象征神的符號和代表文化特征的元素。例如尼泊爾國家的生殖崇拜信仰，他們認為這是創造生命的原動力，因此，在園林或寺廟里經常可看到一些生殖器官的景觀設計（圖3）。

2.2.2 情感表達 中國傳統園林的設計常用托物言志的方式來傳達主人的美好寓意和愿景，將情感寄托在物體和空間上，以物載情，以情說物。如園林設計中對吉祥圖案的熱衷，對文字內涵的追尋，對美好意境的向往[3]。尼泊爾園林設計更偏向功能的實用性和休閑性，較少展現個人的情感追求。

3 尼泊爾夢想花園景觀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方法與認識

3.1 案例背景

夢想花園位于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泰米爾街區，可以說是城市里鬧中取靜、令人心曠神怡的一個小園林。該園林曾是陸軍元帥的后花園，建于20世紀20年代，曾因年久失修而面臨坍塌的危險，后經一支建筑隊用了6年的時間將其修繕一新（圖4）。endprint

花園小而精，占地面積約800 m2，吸引了無數參觀者的眼球，園林中每處看似無用的小空間都被設計成一道靚麗的風景，其精致、典雅、細膩、豐富、有情趣的設計格調讓人流連忘返。從功能布局上看，花園可坐、可躺、可游覽、可休憩、可交談、可吃喝，功能類型十分齊全；從空間形態上看，花園既開放又隱蔽，動靜適宜，非常人性；從設計造型上看，有傳統的圓亭建筑造型、文化元素，有現代的噴泉水景，體現了城市文脈的傳承與發展；從意境營造上看，質樸、感性、怡人的氣氛無處不在，正如其名——夢想花園，一個可以讓人做夢的花園（圖5）。

3.2 夢想花園景觀空間構建的方法

3.2.1 景觀空間構成元素的特點

3.2.1.1 景觀空間界面 任何景觀空間的圍合都離不開底界面（地面）、豎界面（植物、構筑物、建筑物）和頂界面（天空、植物、構筑物）的構成[4]。夢想花園的界面空間設計具有自然、柔和、親切、舒適、開放的特點，具體體現在：（1）花園的硬質底界面設計少，大量應用綠地軟界面，穿插水景界面，使用空間具有強烈的親切感和生命力（圖6）。底界面是人們接觸景觀最直接、最親密的要素，它的質感和觸感對人們的活動類型、行為特征以及心理感受有著重要影響。夢想花園的硬質界面多以材質拼貼和鋪裝圖案變化的方式呈現，綠地和水面則通過地形的高低起伏變化和水的流動產生律動感。（2）花園的豎界面占地空間少，集中在用地邊界區域，中心使用空間格外開敞、明亮（圖7）。由于花園的用地范圍小，功能需求大，花園對豎界面的利用量小，局部有一些高大樹木、圓亭及園林建筑，且高大的建筑物全部都在用地邊界區域，中心使用空間基本都是低矮的樹木、花壇、水池、綠地等（圖6）。因此，花園的景觀空間看上去十分集中、緊湊。（3）花園的頂界面基本是自然的天空，局部座椅休憩的地方配有植物天花和構筑物，虛實空間利用得當（圖8）。景觀構筑物的使用對空間圍合感有很大作用。該花園設計以開敞空間為主，半開敞和私密空間為輔，因此，構筑物的應用少，實體空間多于虛擬空間。不同的景觀空間對虛實空間的使用程度不同，如果一個外部空間的界面過“實”，會顯得缺少流動性和層次性，相反，界面過“虛”，會顯得缺少安全性和真實性。夢想花園的空間虛實結合，虛中有實，實里有虛（圖9）。

3.2.1.2 景觀色彩 夢想花園的景觀空間色彩簡單又嚴謹，綠樹、白墻、紅磚。1個環境，3種色彩，卻營造出無限的遐想空間。夢想花園整體以大面積的綠色（植物）、純潔的白色（建筑、墻體、路燈）、古老的磚紅色（屋頂、地面）和低調的灰色（地面鋪裝材料、噴泉），來創造出一幅平靜、安寧的色彩環境，非常符合這樣的休閑空間（圖10）。

3.2.1.3 景觀材料 花園的底面材料以大面積粗面的磚、砂礫、草坪為主，豎界面材料以小面積光面的玻璃、金屬和石材為主，自然中透露出精致，質樸中帶有華美，景觀視覺空間顯得大氣、透徹。花園的中心池塘旁用了粗糙的灰色地磚，視覺效果干凈，突出周邊的物質環境（圖11）。

3.2.1.4 景觀植物 夢想花園的植物配置以小喬木灌木草坪為主、大喬木為輔，局部搭配攀藤類植物，點綴花草類和水生類植物。大喬木集中種植在邊界，小喬木散植在灌木叢、綠籬或草坪中，攀藤類植物圍繞在花架上，花草群植在草坪間，水生植物對植在池塘里。通過喬-草、喬-灌、喬木背景林、綠籬、立體植物等形式，分別創造出虛實不一的空間類型，使景觀空間具有強烈的實用性和美學性（圖12、圖13）。

3.2.2 景觀空間結構的構建

3.2.2.1 景觀結構和軸線 夢想花園的空間結構簡單、清晰，基本遵循了傳統的軸線構建模式，以空間軸線控制為主，視覺軸線順應為輔（圖14）。一般來說，景觀軸線分為空間軸線、視覺軸線和邏輯軸線[5]。其中，空間軸線最為簡單，以1條或2條明顯的線索統籌整體環境，串聯各個景觀節點，使景觀空間有一定的秩序；視覺軸線不太明顯，通常沒有明確的軸線，主要以視線的延展產生景觀空間的串聯關系；邏輯軸線較難處理，單從平面布局和形式上看不出來，必須充分理解設計意圖和景觀內容，了解其結構關系，才能整理出邏輯思路。

3.2.2.2 景點主次關系 夢想花園的主景、次景關系明確，景觀結構穩定。主景設置在場地中心，空間尺度較大，活動空間集中；次景環繞主景，空間尺度較小，活動范圍分散（圖14）。

3.2.2.3 景觀空間密度（大、中、小） “景觀空間密度”這一概念是用來描述和衡量景觀要素建設量的適宜性問題，旨在能夠通過一個量化的數值來研究在不同類型、不同尺度的景觀空間環境中景觀建筑量的適宜度問題[1]。景觀空間中要素的面積、多寡、組合會直接影響到景觀空間的視覺效果。通過高低起伏關系可以看出園林中的使用活動都集中在中心場地，且景觀中的要素組合關系有松有緊、舒適度高（圖15）。

3.2.3 景觀空間秩序的生成

3.2.3.1 序列構成 西蒙茲的《景園建筑學》對序列有微妙的論述：“一個序列應當說明、表達或者裝點所使用的或所經過的地區或空間”[6]。文學中講究結構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尾的起伏關系，景觀空間中同樣要有啟、承、轉、合的變化層次。夢想花園的景觀空間序列構成不僅包含了全部過程，且部分空間的處理變化多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引人入勝，令人回味（圖16）。

3.2.3.2 序列組織 空間序列的組織可以引導人的使用流線，讓觀者按照設計者的思路游覽[7]。不同的組織方式給游人不同的體驗感受，串聯的方式自由且開放，并聯的方式緊湊、規律，輻射式的方式則比較多變[8]。夢想花園的序列組織形式以中心為原點，運用軸線串聯式、4個直角輻射式，使景觀空間具有較強的流動性和規律性（圖17）。

3.3 夢想花園景觀意境營造的設計

3.3.1 建立人與環境的良好關系

3.3.1.1 尊重場地環境特征 對于場地環境的設計，夢想花園的處理方式就是尊重和保留。進入花園，就能看到門口有1棵極其彎曲的大樹，這棵樹長到園林內部空間中，影響到墻體的完整性，設計者沒有將其截肢或纏綁，而是將墻體留孔洞來遷就樹體，讓生命得到自由生長，這種做法值得稱贊（圖18、圖19）。endprint

3.3.1.2 尊重人的行為特點 花園中心有1個尺度較大的草坪露天劇場（圖20），很多游人都會不自覺地放下背包和相機慢慢躺下，拿出一本自己喜歡的書籍，看著藍天、白云、樹木，聞著花香、咖啡香、焚香，聽著鳥叫聲、水聲、樹葉聲，觸摸著草的柔軟、風的溫暖。看似簡單的情景，卻是城市人難以觸及的奢侈環境。在這里，人與人的關系變得簡單又融洽，人與自然的情感變得親密又友好。

3.3.2 促進情感與文化的交融

3.3.2.1 設計功能場地，推動情感故事的發生 尼泊爾是一個不太發達的國家，關于男女情感的表達也比較含蓄。大街上，看不見牽手、親昵的情侶或家人，有的都是同性朋友的親密。唯一在這個園林，可以看到座椅上擁抱的情人，草坪上嬉鬧的男女，他們沒有畏懼或羞澀的表情，只有開心的笑容。一個好的空間環境設計，必定會讓人停留、帶給人快樂，同時，能給使用者帶來身、心、靈的放松和愉悅。

3.3.2.2 設計都市酵母，建立對城市的情感依賴 所謂都市酵母，就是在都市里發散一種讓你愛上都市的元素。夢想花園就是一個這樣的都市酵母，讓你有機會和自然親密接觸，和動物一起喝下午茶[9]。

4 結語

園林景觀的不同尺度可以營造出不同的空間氛圍，甚至影響人的情緒和行為[10]。小尺度的園林景觀是未來城市人居環境設計的發展趨勢，本研究深入分析尼泊爾夢想花園園林空間設計與意境營造的方法，旨在探索出適合中國現代景觀小空間的設計思路。在研究的過程中，還存在一些對文化特點和植物類別發掘不深的問題，在后續的研究中需加以完善。

參考文獻：

[1]成玉寧. 現代景觀設計理論與方法[M]. 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0：267.

[2]朱鈞珍. 園林植物景觀藝術[M].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5：112.

[3]北川富朗. 鄉土再造之力：大地藝術節的10種創想[M]. 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98.

[4]湯姆·特納. 世界園林史[M]. 北京：中國林業出版社，2011：158.

[5]漢寶德. 物象與心境：中國的園林[M]. 鄭州：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89.

[6]陳志華. 外國造園藝術[M]. 鄭州：河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186.

[7]克里斯托弗·布雷德利-霍爾. 極少主義園林[M]. 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134.

[8]王向榮，林 箐. 西方現代景觀設計的理論與實踐[M].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2：145.

[9]針之谷鐘吉.西方造園變遷史（從伊甸園到天然公園）[M].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6：57.

[10]周維權. 中國古典園林史[M]. 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0：11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