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泉江+趙藝潮


摘 要:本研究以浙江省某高校102名英語專業高年級學生為研究對象,旨在討論工作記憶容量與二語水平對英漢交替傳譯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工作記憶容量差異對英漢交替傳譯質量有影響,其中,工作記憶容量低組與高組、低組與中組之間達到顯著差異;二語水平對英漢交替傳譯有顯著影響,二語水平較高者比二語水平較低者的英漢交替傳譯質量更高;二語水平與工作記憶之間不存在交互效應。
關鍵詞:工作記憶 二語水平 英漢交替傳譯
一、引言
口譯活動是一種特殊的語言理解和應用過程,在不同語言形式迅速轉換、信息有效傳遞的背后蘊含著深層的認知和心理加工機制(張威,2010)。在不同形式的口譯活動中,交替傳譯被許多人看成是口譯的最高端形式,甚至超過同聲傳譯,因為它要求在形成譯語階段之前就要完成理解源語階段,絕大多數話語至多在幾秒鐘后會從記憶中消失,被其他內容所取代(Gile,1995)。所以,譯員主要靠短時記憶儲存源語信息,同時將儲存在長時記憶內的知識激活成積極狀態并進行提取。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的相互刺激與投射,共同參與到口譯信息加工的過程中,形成了口譯過程的工作記憶(王非、梅德明,2013)。因此,工作記憶對口譯過程的影響研究已成為探究口譯加工過程的重要途徑。同時,譯員本身的素質(二語水平)對口譯的質量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張威,2008)
國內學界近幾年在口譯方面的研究明顯增多,但大多局限于理論模型的構建,只有少數涉及工作記憶對口譯的實證研究,更少關注譯員自身的二語水平因素。本文擬調查學習者的工作記憶容量與二語水平對英漢交替傳譯的影響,以期進一步拓展該領域的研究視角與深化該領域的研究成果。
二、文獻綜述
工作記憶是指對信息進行暫時存儲和加工的記憶系統,由語音環、視覺空間板、中央執行器和情節緩沖器四個部分組成,它的容量有限,與人類復雜認知活動有密切關系(Baddeley,1998)。它既在言語、學習、推理、思維、問題解決等高級認知活動中起著重要作用,也在認知心理學,翻譯學等領域也得到了廣泛應用(郭春彥,2007)。其中,比較令人矚目的是工作記憶對同聲傳譯機制的探討。
在國外,Daro & Fabbro(1994)通過對高年級學生譯員在4種不同情況下進行數字廣度測試,發現同聲傳譯之后的工作記憶容量遠不及另外三種情況,由此他們認為較為復雜的口譯模式對學生的工作記憶容量要求加高。另外,Padilla Benitez(1995)通過4組西班牙語的受試進行了閱讀廣度測試,發現專業譯員組明顯優于其他三個非專業譯員組。由此,他們提出高容量的工作記憶能提高口譯質量。然而,Kopke & Nespoulous(2006)通過聽力廣度測試來考察不同記憶容量的譯員和非譯員,他們卻發現,除了在各種簡單短時記憶任務外,職業譯員、同學譯員和控制組相互沒有顯著差異。另外,Christoffels等人(2006)通過譯員在工作記憶容量及語言加工能力方面與普通雙語者進行比較,發現語言加工中的詞匯提取能力與同傳加工能力相關,二語水平對用二語完成圖片命名任務比母語要慢。此實驗說明,語言能力一定程度上影響同聲傳譯的質量,但他們的研究還缺乏進一步的證實。
在國內,相關的研究起步較晚,劉敏華(2004)對專職譯員的英譯中同聲傳譯表現與學生譯員進行對比,結果發現專職譯員比學生譯員能提取更多的重要信息。但是,也有學者的研究發現了不一致的結果。鮑剛(2005)研究了英漢交替傳譯中記憶與筆記的關系,他發現工作記憶容量不一定對筆記起到決定性的刺激作用。張威(2008)從靜態分布、動態分布、語言形式和語義信息等不同方面進行了考察,研究發現在不同階段記憶負荷的影響沒有呈現線性關系。
綜上所述,學界所開展的相關研究尚存有四大問題。其一,研究者們對工作記憶容量對口譯的影響的研究結果存在較大分歧。其二,雖然已有實證研究顯示語言能力對口譯質量產生影響,但缺乏進一步的實證支持。其三,研究主要集中在同聲傳譯方面,而在口譯教學中占很大比重的交替傳譯的研究顯得不足。其四,很少有研究把工作記憶容量和二語水平綜合起來考慮對交替傳譯產生的影響。鑒于此,本文將通過實證研究,探討工作記憶容量、二語水平和英漢交替傳譯三者之間的關系。
三、研究方法
(一)研究問題
1.工作記憶容量大小對英漢交替傳譯是否有影響?若有影響,影響程度如何?
2.二語水平不同對英漢交替傳譯是否有影響?若有影響,影響程度如何?
3.工作記憶容量是否與學習者二語水平交互作用影響英漢交替傳譯?
(二)調查對象
本研究以浙江省某高校102名英語專業大學生為研究對象,其中男生28人,女生74人,所有學生都接受過英漢交替傳譯培訓和實戰。
(三)數據收集
1.工作記憶容量測量:本研究采用Daneman & Carpenter(1980)的閱讀廣度實驗來測試受試的工作記憶容量。本測驗可以同時測量工作記憶的加工和存儲兩大功能要素。實驗中共有70個句子,均為一般陳述句,句長在7~10個單詞之間,把它們隨機分為包含2、3、4、5個句子的句組呈現給受試,呈現間隔為4秒。為實現測試的目的,一半的句子為不合情理句,受試需要判斷該句是否合乎情理。在每組句子呈現結束時,受試需要回憶出該組中每個句子的最后一個單詞。他們需要在每個句子呈現結束時,在答題紙上的括號中填寫“√”或“×”以表示合理性與否。當兩個句子呈現完畢時,寫出兩個句子的句末單詞。每正確判斷一個句子得1分,每回憶出一個單詞得1分,不考慮出現順序、大小寫和單復數。最后得分是兩項成績的平均分。
2.二語水平測量:二語水平測試將采用英語專業四級考試(TEM4)模擬試卷,正常測試嚴格按照TEM4的標準程序進行。二語水平測試的評分參照TEM4的標準執行。endprint
3.英漢交替傳譯測量:本研究將使用兩個段落的英譯漢口譯,每個段落包含8~10個句子,100~120詞,由英語國家外教以中等的自然口語速度朗讀。被試的口譯錄音進行文字轉寫,并根據口譯信息單位(單詞、詞組、意段或意群等)評分。
(四)數據分析
為回答研究設計中提出的問題,我們將利用SPSS(13.0)對實驗數據進行分析。針對三個研究問題,將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獨立樣本T檢驗、雙因素方差分析。
四、結果與討論
(一)工作記憶對交替傳譯的影響
表1呈現了不同工作記憶容量的學生在交替傳譯的質量上存在差異。總體而言,交替傳譯的質量隨著工作記憶容量的增加而提升。其中工作記憶容量低組與工作記憶容量中組(p=0.009<0.05)之間達到顯著差異,工作記憶容量中組與工作記憶容量高組(p=0.000<0.05)之間達到顯著差異,工作記憶容量高組的均值雖高于工作記憶容量中組,但未達到統計學意義上的顯著差異(p=0.07>0.05)。
本研究結果與李惠嵐(2012)、張威(2012)等的研究結果一致,證實了工作記憶對提高口譯效果的促進作用。Baddeley(1998)認為,工作記憶不僅對短時記憶的信息存儲產生影響,也對長時記憶中搜索已有信息的速度產生影響,即工作記憶容量大的學生能存儲更多外部信息并能轉化為長時記憶。Gile(1995)的交替傳譯認知負荷模型認為,口譯可分為聽取信息和譯出信息兩個階段,這兩個階段都對議員的認知資源提出了要求。在譯出階段,譯員需要將注意力資源分配給記憶提取、解讀筆記、譯語產出和認知協調。一旦其中一項活動的認知負荷超出可用資源,就會造成產出的不流利。所以工作記憶容量越大的學生其調用已存儲的信息能力強且他們的認知負荷壓力小,交替傳譯的質量越高。但是為什么“工作記憶中組”和“工作記憶高組”之間沒有達到顯著性差異呢?我們認為,借助口譯筆記等外在的存儲,在真正的交傳實戰中,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輕短時記憶的負擔(張威,2008,2012;楊柳燕,2012),對原語信息的檢索、提取等要求差異不大,加之學生的二語水平相當,所以“工作記憶中組”與“工作記憶高組”之間沒有達到顯著性差異。
(二)二語水平對交替傳譯的影響
表2呈現了不同二語水平的學生在交替傳譯質量上的區別。結果顯示,二語水平高的學生比二語水平低的學生在交替傳譯的質量上存在顯著差異(p=0.000<0.05)。本研究與Blasco (2015)、Tzou(2008)Cai(2015)、楊志紅(2014)等的研究結果一致,即二語水平對英漢交替傳譯初學者有重要作用。Blasco(2015)通過對學生進行托福考試、WAIS-III(口語流利度)等二語水平測試和交替傳譯關系的實驗中發現,二語水平和交替傳譯的質量成顯著正相關。Tzou(2012)的一項關于高水平譯員的漢英口譯中也發現,二語水平對于高水平譯員也有顯著影響。由此可見,無論是學生,即初級譯員,還是資深的高水平譯員,二語水平都起到關鍵性作用。楊志紅(2014)的研究發現:整體而言,隨著學習者英語能力的增加,翻譯能力體現出上升趨勢,但是不同二語水平學習者的翻譯能力發展程度不同,并且翻譯能力不同成分的發展程度亦有所差異。Cai(2015)的研究中發現,對于初級譯員,二語水平對交替傳譯影響的重要性超過了工作記憶對交替傳譯的影響。
以上一致的研究發現都說明二語水平是任何語言產出的基本要素,二語水平越高,語言產出的質量就越高,反之亦然。所以,在日常的英漢交替傳譯、同聲傳譯等教學中,我們不能只注重翻譯技巧的訓練,而是應該更注重學生的英、漢兩種語言的基本功,這對除了口譯外的其他語言技能產出也同樣適用。
(三)工作記憶與二語水平的交互作用
通過雙因素方差分析,我們沒有發現工作記憶與二語水平對英漢交替傳譯有交互效應。也就是說,英漢交替傳譯中,工作記憶不會隨著二語水平的提高而增加。關于工作記憶與二語水平的交互效應研究在口譯研究領域不多,但是在其他語言習得領域有所涉及。Yang(2015)研究認為,工作記憶容量與外語水平有顯著相關,研究發現二語水平較低的被試在工作記憶上有顯著差異,但是在二語水平較高的學生中,工作記憶不存在差異。也就是說,當學習者的二語水平達到較高水平時,其認知程序的加工逐漸達到自動化。我們的研究中受試是英語專業高年級的學生,經過了長期的英語和口譯訓練,二語水平相對較高,且本次測試的結果顯示,被試的工作記憶容量水平相對較高,這可能是本次研究中為什么沒有發現工作記憶與二語水平不存在交互效應的原因。
五、結語
本研究通過對浙江省某高校高年級英語專業學生工作記憶容量和二語水平進行測量并探討他們對英漢交替傳譯成績進行,同時考察了工作記憶容量與二語水平之間是否存在交互效應。研究結果顯示,工作記憶容量與二語水平差異均對英漢交替傳譯產生影響,工作記憶容量與二語水平之間不存在交互效應。
本研究所得到的結論對完善口語教學與改善口譯實踐有一定的啟示:在口譯教學過程中,可以適當強化學生對工作記憶的意識,并適當做增加工作記憶容量的相應訓練;加強學生的口譯實戰訓練,這將有效增加他們的工作記憶容量(張威,2012);注重學生的語言基本綜合能力,而非過分注重翻譯技巧等,從而提升學生的交替傳譯質量。
(本文為浙江省教育廳科研課題[項目編號:Y201326932],寧波大學科研基金(學科)[項目編號:JDW1519]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Baddeley,A.D.Human Memory:Theory and Practice(Revised Edition)[M].Boston:Allyn and Bacon,1998.
[2]Blasco Mayor,M.J.L2 proficiency as predictor of aptitude for interpreting:An empirical study[J].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2015,(10):108-132.endprint
[3]Cai Rendong et.al.Factors contributing to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consecutive interpreting competence for beginner student interpreters[J].The Interpreter and Translator Trainer,2015,(3):104-120.
[4]Christoffels et.al.Memory and language skills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ers:The role of expertise and language proficiency[J].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2006,(3):324-345.
[5]Daneman,M and Carpenter.P.A..Individual ifferences in working memory and reading[J].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1980,(19):450-466.
[6]Daro,V.& Fabbro,F.Verbal memory during 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Efforts of phonological interference[J].Applied Linguistics,1994,(15):365-381.
[7]Gile,D.Basic concepts and models for interpreter and translator training[M].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1995.
[8]Kopke,Barbara & Jean-Luc Nespoulous.Working memory performance in expert and novice interpreters[J]. Interpreting,2006,(1):1-23.
[9]Liu.M.,L.Diane & P.Carroll.Working memory and expertise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ing[J].Interpreting,2004,(1):19-42.
[10]Padilla,P.,Bajo,M.T.,Canas,J.J.& Padilla,F.Cognitive processes of memory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A),In J.Toimnola(Ed.),Topics in interpreting research[C].Txiiku:Centre for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University of Turku,1995:61-71.
[11]Tzou Yeh-Zu.The roles of working memory,language proficiency,and training in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 performance:evidence from Chinese-English bilinguals[D].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2008.
[12]Yang Pi-Lan.Interaction of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foreign language proficiency[J].Concentric:studies in linguistics,2015,(5):95-115.
[13]鮑剛.口譯理論概述[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 2005.
[14]郭春彥.工作記憶:一個備受關注的研究領域[J].心理科學進展,2007,(1):1-7.
[15]李惠嵐.工作記憶及筆記在漢英交替傳譯中的應用研究[D].桂林:廣西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
[16]楊柳燕.交替傳譯學習者英語口譯產出的流利性發展研究[D].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
[17]楊志紅.中國學生英語能力與漢譯英能力關系的實證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4,(1):54-59.
[18]王非,梅德明.交替傳譯過程中的錯誤記憶現象實證研究[J].外國語,2013,(2):66-75.
[19]張威.同聲傳譯對工作記憶發展潛勢的特殊影響研究[J].現代外語,2008,(4):423-430.
[20]張威.同聲傳譯的工作記憶機制研究[J].外國語,2010,(2):60-66.
[21]張威.工作記憶與口譯技能在同聲傳譯中的作用與影響[J].外語教學與研究,2012,(5):751-764.
(郭泉江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 315212;趙藝潮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 31521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