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亡再造

段超

從夢幻之中到艱難困擾，再到瀕死，險些一無所有，再沒有什么比這些更能讓人崩潰的了。然而，有一個人卻可以從這些遭遇中重新爬起來，并且重新煥發生命的精彩。

未知苦難

龐德克斯特在他的家鄉有一棟大房子，這棟坐落于加利福尼亞州弗雷斯諾市的六居室是個令他驕傲的存在，尤其那間私人影院，不僅配備了巨大的熒幕和劇場風格的座椅，還有臺球桌和撲克牌桌。不過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并沒有多少時間待在這個大房子里享樂，好在漫長的傷病恢復期終于過去了，他也得以能在自己的家里多住上一段時間。

在龐德克斯特家里的一面墻上，掛著幾件玻璃裝裱過的NBA球衣。龐德克斯特收集了幾件他最喜歡的隊友的球衣，包括了克里斯·保羅、泰瑞克·埃文斯和朱·霍勒迪。在他的“展品”中甚至還有絕版的珍藏貨，兩件他在圣華金紀念高中打球時的隊友布魯克·洛佩茲和羅賓·洛佩茲所穿的球衣。

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這里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一起野炊的地方，這里是他高中球隊的主場，這里處處都是披薩派對。這里也是他希望人們能夠了解他的地方，“因為我總是能在這間房子里回憶起那些快樂的時光。”龐德克斯特說道。

過去的兩個賽季因傷缺陣后，如今的龐德克斯特已經準備好了在新賽季揭幕戰代表芝加哥公牛隊迎來個人的復出。公牛在這個夏天從新奧爾良鵜鶘隊那里獲得了他。經過了數次左膝手術與恢復進展嚴重受挫的循環后，他終于恢復了健康。

這段旅途遠比大多數人了解的還要漫長。雖然他的膝蓋傷情人盡皆知，但龐德克斯特說，他的健康問題要比人們想像得更加嚴重，他面對的是可能威脅生命的感染癥。甚至于，他自己都一度認為可能將不久于人世。

2015年一月份的時候，鵜鶘隊從孟菲斯灰熊那里獲得了龐德克斯特。他們需要一名3D球員來幫助他們打進季后賽，而龐德克斯特恰好很擅長定點三分，而且全場盯防對手最強的外線球員也是他的拿手好戲。

然而現實總會在完美的理想之后添點小麻煩。加盟鵜鶘隊還沒多久，龐德克斯特開始只能在比賽結束后一瘸一拐、步履艱難地走到自己的車里。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膝蓋即將要變成讓他險些喪命的苦惱。到了二月底，他開始愈發擔心。而疼痛感到了三月份開始變得更加嚴重了，球隊為他做了X光和核磁共振檢查，可就是查不出任何問題，龐德克斯特只能繼續披掛上陣。要真的只是忍受疼痛那么簡單的話，他會心甘情愿地去這么做的。他愿意服用止疼藥，時不時地抽取膝蓋積液。但他不想只能坐在場邊，讓他的球隊失望。

鵜鶘隊最終奪得了西部第8名的席位，在季后賽首輪遇上了金州勇士隊。盡管慘遭橫掃，但冉冉升起的超級球星安東尼·戴維斯以及在他身邊圍繞著的一群年輕隊友們，讓鵜鶘隊依然擁有光明的前景。

龐德克斯特對于球隊的潛力感到非常激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決膝蓋問題，好讓這個麻煩不要在下賽季繼續糾纏自己。賽季結束的第二天，他又做了一次核磁共振檢查，然后與幾位醫生會診。他們共同得出了結論——龐德克斯特的膝蓋只需要做關節鏡手術，有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處理就能解決。

然而在五月的手術過程中，醫生們終于意識到，他們之前未料到的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本來應該只是一次關節清理手術。”龐德克斯特說，“當時醫生們非常樂觀。他們覺得我都不需要做微創手術。之后，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以為手術后醒過來以后就可以一切都被搞定，但結果并不是這樣的。我有一點點吃驚，有些不知所措。但所有人還是相當樂觀，他們認為我依然能在新賽季開始前重返賽場。”

龐德克斯特為了重回賽場刻苦訓練，但膝蓋在術后的反應并不是很理想。轉眼間，就到了2015-16賽季的揭幕戰，可距離手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龐德克斯特還是遲遲達不到上場比賽的狀態。

人們開始疑惑他的膝蓋究竟發生了什么，他的恢復又進展到了哪一步，但是龐德克斯特和球隊也沒有答案，更沒有人知道內情，龐德克斯特只能孤身一人努力地應付著眼前的一切。

“我試了所有讓我有可能上場的辦法，但膝蓋的感覺真的真的非常糟糕。”龐德克斯特說道，“我甚至連上個樓梯都辦不到，更不用說跑跑跳跳的了，但我依然愿意為了鵜鶘隊犧牲我的一切。”

瀕臨死亡

那個賽季中期，龐德克斯特決定去咨詢其他幾位專家，而專家給出的結論是，他之前的微創手術是失敗的。龐德克斯特被這個消息激怒了，但是卻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在2016年一月份接受了第二次手術，從一具尸體上移植了一塊軟骨。這一決定意味著龐德克斯特將徹底賽季報銷，以確保他能在2016-17賽季開始時做好復出的準備。

這個時候，鵜鶘隊的2015-16賽季也差不多快要結束了。球隊沒能如預期的那樣更進一步，反而比前一年多輸了15場比賽。而龐德克斯特則為鵜鶘隊的表現不如預期感到自責。

第二次手術之后，懷揣著為下賽季做好準備的愿望，龐德克斯特再次開始積極恢復訓練。但是賽季開始以后，龐德克斯特穿的依然不是球衣，而是平常的便裝。他還要繼續缺陣數月。

這個時候，一些激進的球迷開始攻擊他，質問他是否不想再繼續打球了，然而事實恰好與此相反。

“（我的膝蓋）毫無進展，但當時，只在一個特定的部位持續作痛，我們無法治愈它。”他說，“我又一次嘗試了所有讓我有可能上場的辦法。我試圖接受物理療法，用了所有辦法，整整一年來都在設法恢復，我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

“我們也不知道是否我的籃球生涯已經結束了。我們不知道該去向何方，那時我們在努力尋找一個答案，因為我們也不清楚是否能在核磁共振檢查中得到答案。我嘗試著去打球，但幾天后情況就變得更糟了，當我清早醒來時，我的膝蓋已經腫得跟個西瓜一樣了。”

龐德克斯特在2017年1月1日去了一趟紐約，試圖再次仔細檢查他的膝蓋。但在這次旅途中，他的健康狀況開始極具惡化。在賓館房間里，他開始嘔吐，呼吸加重，發燒，體溫猛漲到40度。

他步行前往藥房去拿治療疼痛的處方，但就在排隊等待的時候，他眼前一片模糊，緊接著，這位身高接近兩米的壯漢重重摔到了地上。

顧客和店員們都聚集到這位NBA老將身邊，給了他一把椅子和一些水。護理人員被叫到了現場，同行的還有他的物理療法專家。龐德克斯特渾身被汗水浸透。他被嚇到了，也非常困惑，忍受著折磨的疼痛。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

“昆西從來不會向我們抱怨什么。”他的姐姐麥莎·龐德克斯特說道，“他從來不會抱怨疼痛、腫脹或者其他的痛苦。所以當他第一次給我們打電話時，他一句也沒有提到自己究竟正承受著多么嚴重的疼痛。他也沒有向我們尋求幫助，他是個內向的人。我告訴他這一切是你必須承擔的，我只是給了他像母親一般的建議，壓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么嚴重。在那天夜里，我的（加利福尼亞）時間大約是凌晨1點30分，他打電話乞求我們趕到紐約，他說，‘我快要死了。”

紐約當地外科手術專家雷利·J·威廉姆斯醫生也被請來幫助龐德克斯特。

“龐德克斯特表現出了一些嚴重的癥狀，需要我們立即處理。”威廉姆斯醫生回憶道。

龐德克斯特回憶稱，積液從他的膝蓋里被抽了出來，幾天后，化驗的結果發現他患上了MRSA感染癥（耐青霉素金黃色葡萄球菌），那是一種很難治愈的皮膚感染，并且如果在沒有得到及時適當治療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導致死亡。沒有人知道他的傷情到底是從何時發展為到細菌感染的。

龐德克斯特立即接受了手術來阻止細菌感染在體內擴散。威廉姆斯醫生也向龐德克斯特和他的家人解釋了，在重大傷病的恢復過程中，MRSA感染是很容易引起的并發癥。

在第三次膝蓋手術后，龐德克斯特住了一個月的院。

“在醫院里，我每隔兩個小時就要接受一次檢查。”龐德克斯特說，“我要輸滿滿三瓶的抗生素液體，每一瓶大概需要兩個小時。有一段時間我的兩只手都連上了輸液瓶，無論是抗生素、靜脈注射或者其他各種藥物，以求能維持我的生命。這非常瘋狂。一整天，24個小時都是這樣，連續不斷地監視我的恢復情況。我那個時候正在努力清除一種可能致命的細菌感染癥。”

當然，令人感到溫暖的是，在醫院的治療的前兩周，姐姐和其他家庭成員一直待在他身邊。

與此同時，鵜鶘正苦惱于連續第二個糟糕的賽季，再次瀕臨無緣季后賽的局面。龐德克斯特始終無法上場，一些球迷也將他們的挫敗感歸咎于龐德克斯特，可在他們無知的謾罵時卻絲毫不了解龐德克斯特正面臨著怎樣的艱難。

“我的病情被隱瞞了起來，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也不想讓任何人為我難過。”龐德克斯特解釋道，“當我在醫院的時候，我會看一看社交媒體，看到那些令人難受的評論說著‘龐德克斯特在騙鵜鶘的錢，他正在家里閑躺著之類的屁話。并不是這樣的，我當時正在為了生命而斗爭，我都快要死掉了。”

“我惟一的動力就是在推特上看看我的球隊比賽的比分，然后看看我自己的社交媒體主頁，看看人們是如何言辭激烈地抨擊我。那是我在那段日子里惟一的動力，你知道的，那的確激勵了我。”

頑強歸途

當龐德克斯特在二月份出院時，他已經不能行走了，體重從入院時的102公斤銳減到87公斤。長達六周的康復治療和醫囑規定的臥床休息讓他的MRSA感染得到了控制。然后又用了三周的時間，他才重新學會了如何邁步子。

那段時期，“濃眉”戴維斯和霍勒迪是為數不多的清楚龐德克斯特正在經歷事情嚴重性的人，他們也經常通過電話和短信聯系他。

很快，龐德克斯特就重新投入到訓練當中。他的弗雷斯諾市的物理療法專家麥克·馬丁內斯對他的督促一天比一天嚴格，他在弗雷斯諾市健身房的訓練師約什·諾曼和大衛·斯坦迪福每周會訓練他六到七次。

那段時光，龐德克斯特的每一天都是從凌晨四點開始的。早上要先做普拉提，到了快10點的時候動感單車，午飯后練習舉重，緊接著是場上訓練，晚上是跑步機，然后接受物理治療直到結束。大部分情況下，他的一天大約要持續到午夜才宣告結束。

“一年前，我懷疑他是否還能繼續打球。”斯坦迪福說道，“那些日子我們也不知道答案，但他表現出了罕見的工作熱情。他想向所有人展示，自己依然能在高水平的聯賽繼續打球。”

“他準備好繼續前進了。”諾曼說，“無論我要求他做什么項目，他都全力以赴。”

但是在9月1日，龐德克斯特收到了另一個壞消息。總經理戴爾·登普斯已經將他和一個2018年次輪的選秀權一起交易到了公牛，換來了阿特·馬朱克的選秀簽約權。

“這讓我感到很吃驚。”龐德克斯特說，“過去兩個賽季，我已經厭倦了讓球隊和球迷失望，因此我想要盡自己的全部努力來幫助鵜鶘隊重返季后賽。但這件事無疑是當頭一棒。不過你知道嗎？這也是我康復過程中的一種動力。”

其實在龐德克斯特恢復期間，他和鵜鶘隊也并非一直都能齊心協力。2015年的秋天，龐德克斯特第一次手術后的幾個月，主教練金特里就在參加新奧爾良當地的三分俱樂部組織的聚會時告訴場下聽眾，龐德克斯特因為沒有參加預定的膝蓋核磁共振檢查，已經多次被登普斯罰款，因為他害怕被查出嚴重傷病而被球隊放棄。

龐德克斯特表示這完全是“誤傳”，他并沒有被罰款，也從來沒有錯過和醫生的預約。

“在我身披鵜鶘球衣期間，我的身體做出了很多犧牲。”他說，“每天我都花了數不清的時間和球隊的訓練師待在一起，試圖讓我的身體恢復正常。至少，我做了球隊要求我做的一切。”

經歷了所有的傷心、痛苦、害怕和質疑，龐德克斯特將自己重新訓練回了NBA級別的健康水平。他的膝蓋不再疼痛，還時常上傳視頻來更新自己的訓練進展，甚至還有一次殘暴的大風車扣籃。

“龐德克斯特看上去棒極了，無論是身體方面還是心理方面。”在紐約參與過龐德克斯特治療的帕特爾醫生說，“我無法預測未來，但我認為他已經做好準備在聯盟重振雄風了。”

霍勒迪也對他的前隊友表示了支持，“龐德克斯特是我見過訓練最刻苦的隊友之一。”霍勒迪說道，“受傷之后，我知道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恢復狀態。我見過昆西每天都在訓練。即使經歷了那些挫折和艱難的日子，他依然一直樂觀向上，依然是一位出色的隊友，這一點有的時候很難做到。”

“我們需要像他一樣，更具有職業精神一些。”

龐德克斯特相信自己的巔峰還沒有到來。從險些喪命幾乎失去一切，到迎來生活中全新的風景，公牛得到了一位更加堅定，更有動力的男人和球員。

“我有很多信條，我相信上帝會給我們布置一些挑戰。”龐德克斯特說，“我把過去幾年的經歷看作‘倒霉，上帝又想玩我了。籃球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我重獲健康的動力。首先是為了我的家人和身邊的一切，我才死里逃生，但我不僅僅想要茍延殘喘，我要的是浴火重生，振翅高飛。”

“這是一次難以置信，值得我銘記一生的恢復經歷。所有醫生都解釋不了我是如何恢復得這么好的。我們有一個出色的團隊，是他們治愈了我。幾個月之前，一切都快到終點了。但我活了下來并且可以再次打球了。這是一次奇跡。”龐德克斯特堅定地說道。

他曾無比接近死亡，但現在，他要重新釋放生命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