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追求品位，而不是變成土鱉

★文/王曉磊

你要追求品位，而不是變成土鱉

★文/王曉磊

把最奢華的玩意，偏偏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這是品位的至高境界。

《西游記》里面的人物，在生活態度上和《紅樓夢》明顯不同。紅樓里的人很追求生活的品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西游里的人物不一樣，對生活的品質和情趣都不怎么講究。

他們追求的東西大多是這么幾種：第一類是想吃唐僧肉長生不老的，比如白骨精、金角大王等；第二類是想去西天成正果的，比如黃眉怪等；第三類是想和唐僧結婚的，比如女兒國的國王、玉兔精、金鼻白毛老鼠精等。還有想吃人作孽的，想占據山野為王的，等等，都不大重視生活的細節。

但也有例外。有一個《西游記》里的人物，他別無所求，唯獨追求生活的品質。他就是觀音禪院的老院主同志，也就是電視劇里偷唐僧袈裟的那個老和尚“金池長老”。

這個人號稱活了二百七十歲，最喜歡講究穿著打扮、器物用品，對其他的事情都毫無興趣。比如他不喜歡旅游，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不喜歡求仙問道，半點都沒有黃眉怪那樣取代唐僧去取經成正果的念頭；不喜歡駿馬，他后來迷戀上了唐僧的錦襕袈裟，卻對同樣罕見的白龍馬視而不見，甚至要燒死白馬就是例子。

這個人一出場，作者就鋪陳他對穿著打扮的講究：他戴的是“一頂毗盧方帽，貓睛石的寶頂光輝”；身上穿的是“一領錦絨褊衫，翡翠毛的金邊晃亮”；而且“一對僧鞋攢八寶，一根拄杖嵌云星”，一個穿金戴銀、花里胡哨的老和尚躍然紙上。

作者覺得鋪陳得還不夠，又開始渲染他對器物用品的講究。比如他請唐僧喝茶，“一個羊脂玉的盤兒，三個法藍鑲金的茶鐘。又一童，提一把白銅壺兒，斟了三杯香茶”。不但用的茶具是好茶具，茶葉也是萬兒八千一斤的好茶葉，不然作者也不會說那茶“真個是色欺榴蕊艷，味勝桂花香”。

他老人家生活這么奢華，怎么讀者偏偏感覺不到他高大上呢？因為作者時時刻刻不忘提醒你，他的品位其實很差勁，他的格調很低。例如老院主向唐僧炫耀他的七八百件袈裟，吩咐“道人開庫房，頭陀抬柜子，抬出十二柜。開了鎖，兩邊設下衣架，四圍牽了繩子，將袈裟一件件抖開掛起，請三藏觀看”。

這個舉動太傷格調了。就像有些裝×指南里說的，看歌劇的票根要夾在書里讓客人隨手翻到才行，怎么能公然嵌在茶幾的玻璃板上？一件好袈裟，有無數種展示的辦法，怎么能牽了繩子一件件抖開掛起來呢？

唐僧就更不用說了，人家是見過大世面的，不但是大廟出身的法師，還是大唐皇帝的御弟，分辨好壞的能力當然超級強。雖然他說話沒有孫猴子刻薄，但更是一眼就看穿了老院主的底細，給了老院主精辟的評語——“貪婪奸偽之人”。

和老院主一對比，唐僧是多么有品位啊！他雖然表面上風塵仆仆、衣服破舊，但你可知道他騎的馬是龍馬，全名是“敖閏龍王玉龍三太子”？你可知道他拿的杖是價值兩千兩銀子的九環錫杖？你可知道他化緣用的是紫金缽盂，不但是唐代官窯精品，一代名器。

更體現唐僧品位的是，他的錦襕袈裟從來不穿，偏要用油紙包著放在行李箱里——你以為是他愛惜舍不得嗎？這其實是體現自己極高品位的一個明證啊！請記住，把最奢華的玩意，偏偏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這是品位的至高境界。

現在很多人士也很追求品位，這沒錯，只是一定要學唐僧，不然就會變成老院主一樣的土鱉。

（摘自《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