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芳
(北京外國語大學, 北京 100089)
●專欄:話語空間與國家形象專題(特約主持人:文秋芳 教授)
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人際和語篇功能*
——評析習近平第70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中的演講
文秋芳①
(北京外國語大學, 北京 100089)
本文嘗試融合認知語言學與功能語言學的視角,分析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在習近平第70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演講中的概念、人際和語篇功能。研究結果表明,西方的話語空間理論和近體化理論無法解釋“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由中國領導人提出的治理全球的新理念、新方案。為此,筆者呼吁中國學者積極行動起來,創立新話語空間理論闡述中國的新型國際觀。
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概念功能;人際功能
近兩年來,特別是2016年,學術界發表有關“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學術論文數量增長迅速。然而迄今為止,鮮有人從語言學視角,探究“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話語功能。筆者認為,無論是何種中國特色的理念、方案,都必須首先運用語言這一載體進行傳播,離開對語言的深入分析,就可能忽略最為基礎、最為本質的東西。有鑒于此,本文嘗試融合認知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視角,分析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在習近平(2015)第70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演講(下文簡稱習近平聯大演講)中的概念、人際和語篇功能。
選擇習近平聯大演講作為分析對象的主要原因是,習近平自擔任國家主席以來,首次代表中國政府以“攜手構建合作共贏新伙伴 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為題,在聯合國這一最高國際舞臺上,向世界闡述解決當今世界復雜問題的中國主張、中國方案。同時,這次大會還有特殊意義。70年前,全世界人民經過浴血奮戰獲得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成立維護世界和平的聯合國這一國際組織。出席本屆聯大的有97位國家元首、5位副總統、44位政府首腦、5位副總理和42位部長級代表。在紀念這一代表性最廣、權威性最強的國際組織成立70周年大會上演講,每個國家領導人講什么、怎么講都能引起整個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
本文分為3部分。第一部分總結擬人隱喻及其相關研究;第二部分分析擬人隱喻在習近平聯大演講中所起的3大元語言功能:(1)概念功能②(ideational metafunction);(2)人際功能(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3)語篇功能(textual metafunction)(Halliday 1994; Halliday, Hasan 1985),旨在揭示習近平如何運用擬人隱喻呈現中國傳統“和”文化價值觀,呼吁所有聯合國成員同心協力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綠色、和平、安全、包容、發展的和諧世界;第三部分結語與建議。
上個世紀80年代,萊卡夫和詹森(Lakoff, Johnson 1980)指出擬人隱喻(personification)是本體隱喻中最為普遍的一種。源域(喻體)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思考能力的具體人,目標域(本體)大致分為3類:(1)動植物,例如小貓、大樹等;(2)無生命物體,例如太陽、河流、國際組織、國家等;(3)抽象概念,例如真理、和平等。這種擬人隱喻符合人的思維習慣,能夠幫助受眾激活已有的具身體驗,用于理解本體的某些抽象特征(朱曉琴 2011:131)。
萊卡夫(Lakoff 2002)指出政治話語中使用擬人隱喻可以增強說服力和影響力。他曾經分析美國共和黨和民主黨兩黨的基本道德準則,將共和黨比作“嚴父”(strict father),民主黨比作“撫育型的父母”(nurturant parent)。前者強調社區是個家庭,代表道德權威的是父母,孩子應該受道德權威的管束;后者雖然也強調社區是家庭,但父母在家庭中不是道德權威,而是道德的提倡者和促進者;孩子不是單純服從于道德權威,而是接受父母的撫養和教育。這兩種擬人比喻代表兩個政黨不同的治國理政思路。蔣凱(Cienki 2005)還通過實證研究發現,這兩類基于不同道德觀的擬人隱喻在美國總統競選演說中時隱時現,但反復出現。
佩雷斯(Pérez-Sobrino 2013)選擇美國紐約時報17篇有代表性的文章,分析2009年艾哈邁迪內賈德上臺后,美國媒體有關伊朗的報道。研究結論是,擬人隱喻“國家是人”(the NATION IS A PERSON metaphor)在媒體報道意識形態沖突中扮演重要角色。分析結果是,美國媒體常用艾哈邁迪內賈德代表整個伊朗國家或伊朗政府;用奧巴馬代表整個西方社會;用穆薩維代表整個抗議群體。根據批評話語理論,作者指出美國媒體這種擬人隱喻導致復雜問題簡單化,有強烈的意識形態導向。
上述兩個研究都從批評話語視角,將擬人隱喻涉及的源域—目標域(喻體—本體)分為我們(us)和他們(them)兩個對立的陣營,各自為贏得政治權力而進行斗爭。他們認為在政治世界中,這種兩極化的對立無法回避,有權力存在就意味著要有人屈從(Chilton 2005, Wirth-Koliba 2016)。具有代表性的話語空間理論(Chilton 2005,2014)和近體化理論(Cap 2013)更充分反映出這種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這兩種理論都包含說話人與其他人關系的空間軸,說話人(us)是空間軸的起點,他們(them)為空間軸的另一端點。與說話人距離越近、關系越緊密、意識形態越相似,則成為說話人同一陣營的人,被置放在靠近空間軸的起點上;反之與說話人距離越遠,關系越疏遠,意識形態差異越大,則成為敵對陣營的人,被置放在空間軸的另一端點上。
筆者認為,將世界上的人和事簡單地分為我們(us)——盟友,他們(them)——敵人是典型的冷戰思維。而中國政府和中國領導人在多個國際場合提倡拋棄冷戰思維,不要將國際成員之間的關系描述為非友即敵的二元對立模式。各國都應該思考“如何在經濟全球化、世界多極化、文化多樣化、社會信息化的時代背景下推動各國同舟共濟、攜手合作,共同走向美好的明天”的新課題(王毅 2016)。本研究將分析習近平在聯大演講中如何將中國的“和”價值觀融入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中,有效傳播中國處理國與國關系的新范式、新理念。
習近平聯大演講全文2992個字,除去5次稱呼語(主席先生、各位同事)以外,共24個段落,分為4部分。第一部分(1-5段)簡要描述聯合國70年前成立的背景、中國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的貢獻以及對待歷史的正確態度;第二部分(6-7段)提出聯合國當前面臨的重大問題;第三部分(8-18段)闡述治理當前重大問題的“中國方案”,即同心協力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第四部分(19-23段)宣布中國為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所要承擔的角色和計劃開展的行動;第五部分結束語,進一步呼吁聯合國全體成員要為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奮斗。
習近平使用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聯大演講中充分展示出語言的3大主要功能。概念元功能包括邏輯功能和經驗功能,鑒于本文聚焦擬人隱喻,因此下文主要關注經驗活動的參與者。人際功能揭示說者與他人之間的關系,即體現經驗活動參與者之間的關系。語篇功能用于組織話語,促使經驗和人際意義功能的實現。即語言具有組織內容的作用,使語篇結構合理、語義連貫、層次分明、行文流暢等(Halliday 1994, 胡壯麟等 2005)。
3.1 概念元功能
“人類命運共同體”擬人隱喻將世界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比作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每個國家都是同一個地球村的居民。大家面臨著相同的挑戰和威脅,例如資源短缺、氣候變化、金融危機、網絡攻擊、人口爆炸、環境污染、疾病流行、毒品走私、恐怖威脅、戰爭危險等,地球村的居民必須同命運、共呼吸;同甘苦、共患難;同舟共濟,共克時艱,才能健康、安全地生存下去。如果不團結起來面對全人類的共同威脅和挑戰,整個地球村的居民都要遭受相同的厄運。
“共同體”是國際社會廣泛接受的概念。目前世界上有經濟共同體,例如世界貿易組織;有軍事共同體,例如北約集團;也有政治、經濟共同體,例如歐盟。目前已有的共同體都屬于“同質性”共同體。參加這些共同體的成員,必須接受少數國家推崇的意識形態、制定的規章制度。例如土耳其迫切希望加入歐盟,但至今仍被排斥在外,原因是他們的某些法律和規則不符合歐盟規定。而習近平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加入中國元素“命運”,具有很強的包容性,因為“命運”在《現代漢語規范詞典》中的定義是:比喻人或事物的發展前途(李行健 2004:919)。這里特別強調人的共同需求:政治上互相尊重,經濟上包容發展,文化上互鑒交流,安全上共享和平,環境上共護家園。這些共同需求與馬斯洛提出的人本主義思想非常一致。作為社會人,每人都有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歸屬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Maslow 1943)。因此,這里習近平強調的是所有地球村居民共享的價值和祈求,而對于易出現差異的方面不強求統一,提倡求同存異、求同化異、和而不同。
進一步分析習近平的演講可以發現,“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擬人隱喻體現在4個方面:(1)將經驗活動中的參與者“聯合國”擬人化;(2)將經驗活動中的參與者“聯合國成員國”擬人化;(3)將經驗活動中的參與者“中國”擬人化;(4)將經驗活動中的參與者“中國政府”擬人化(見表1)。習近平通過對4個不同層次經驗活動的參與者予以擬人隱喻表征,將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與人的自身體驗聯系在一起,具體、形象,極大地增強交際效果。
(1)將聯合國擬人化。習近平在第6段講話中連用4個體現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的動詞短語:“走過了”、“見證了”、“站在”、“深入思考”,明確將這些經驗活動中的參與者“無生命的聯合國”看作有生命的人。她飽經滄桑、歷經坎坷,同時也目睹各國為了和平、發展和合作付出的巨大努力,現在正面臨著新問題,要集各方的智慧,拿出新方案。
(第6段)聯合國走過了70年風風雨雨,見證了各國為守護和平、建設家園、謀求合作的探索和實踐。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聯合國需要深入思考如何在21世紀更好回答世界和平與發展這一重大課題。
(2)將聯合國成員國擬人化。在第8-18段中,表示各種經驗活動參與者的人稱代詞“我們”出現23次。表面上看,“我們”指的是說話者本人和聽眾,但實際上在座的聽眾只是聯合國成員國代表,而要建成人類命運共同體,單靠出席本屆聯大會議代表的努力還遠遠不夠。很顯然,從所指關系角度,“我們”指的是聯合國所有成員國。其次,從第8-18段中體現過程意義的動詞的使用可以看出作為參與者的施動者都是有生命、有理性的人,例如“建立”、“選擇”、“堅持”、“不搞”、“奉行”、“倡導”等。
以第12段為例,這一段共有3個句子,參與者都由“我們”來體現。習近平提倡各成員國要“擯棄冷戰思維”、“樹立新觀念”、“發揮止戰維和的核心作用”、“雙軌并舉,化干戈為玉帛”、“統籌應對安全威脅”、“防戰爭禍患于未然”。這意味著各成員國應該是有理性、有遠見的戰略家,能夠跳出固有的零和博弈的舊思維模式,通過對話、協商來解決國際爭端,使全人類能夠生活在一個無戰爭的和平環境中。

表1 4類擬人隱喻
(第12段)我們要摒棄一切形式的冷戰思維,樹立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安全的新觀念。我們要充分發揮聯合國及其安理會在止戰維和方面的核心作用,通過和平解決爭端和強制性行動雙軌并舉,化干戈為玉帛。我們要推動經濟和社會領域的國際合作齊頭并進,統籌應對傳統和非傳統安全威脅,防戰爭禍患于未然。
(3)將中國擬人化。在第20-22段演講中,習近平強調中國始終做“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很顯然這里“建設者”、“貢獻者”、“維護者”指的是中國人民,而不是抽象的國家符號,也不是具體的政府部門。習近平運用擬人隱喻,形象刻畫出中國人民作為參與者在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這種經驗活動中的作用和地位。中國人民愛好和平、永不稱霸;樂于分享、謀求共同發展;維護國際秩序、維護發展中國家的權利和利益。因此,中國人民不僅是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倡導者、先行者,也是當下和未來的踐行者。
(4)將中國政府擬人化。在第23段演講中,在相關經驗活動中“中國”作為參與者出現3次。這里的“中國”與第20-22段中“中國”的內涵不完全相同,這里習近平宣布未來中國政府將為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所要采取的系列行動:設立為期10年、10億美元的和平發展基金;建設8000人規模的維和待命部隊;向非盟提供1億美元的無償軍事援助。這些具體行動決策的主體是中國政府,而不是中國人民群體。
3.2 人際元功能
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對經驗活動的參與者“聯合國各成員國”之間的關系屬性進行明確界定,即平等性和相依性。所謂平等性指所有共同體成員是平等的伙伴關系。盡管在共同體內部,有的國家面積大、人口多,有的國家面積小、人口少;有的強大,有的弱小;有的貧窮,有的富裕;有的是發達國家,有的是發展中國家;有的實行社會主義制度,有的是資本主義制度。但這些成員都應該享有平等權利,正如習近平(2015)在第9段和第10段演講中所說:
(第9段)我們要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諒的伙伴關系……不能以大壓小、以強凌弱、以富欺貧。主權原則……不容侵犯、內政不容干涉……各國自主選擇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的權利應當得到維護,各國推動經濟社會發展、改善人民生活的實踐應當受到尊重。
(第10段)我們要堅持多邊主義,不搞單邊主義;要奉行雙贏、多贏、共贏的新理念,扔掉我贏你輸、贏者通吃的舊思維……我們要在國際和區域層面建設全球伙伴關系,走出一條“對話而不對抗,結伴而不結盟”的國與國交往新路。大國之間相處,要不沖突、不對抗……大國與小國相處,要平等相待……
第9段詳細闡述“平等性”的內涵。首先聯合國各成員國之間,雖有大小之別,強弱之分,窮富之差,大家都應該互相尊重彼此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互相尊重彼此選擇的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第10段進一步說明實現平等伙伴關系的必要策略。第一,必須要摒棄單邊主義舊觀念,跳出我贏你必輸的舊思維;第二,必須積極探索大國之間以及大國與小國之間平等相處的新路徑。例如,通過協商和對話解決爭端、化解矛盾,走出一條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路子。
就語言使用而言,第9段和第10段中的“要……”和“不……”分別表示情態(modality)意義和歸一度(polarity)意義。表示意態化(modulation)的情態詞“要”的使用,一方面強調講話人(習近平)代表中國的決心和義務,另一方面呼吁所有共同體成員要共同努力,統一思想,謀求共同發展。通過使用否定詞“不”(不能以大壓小,不容……,不搞……,不對抗……,不結盟……,不沖突……),與表示積極的“要”形成對比,強調聯合國成員國之間的平等和共同的責任。所謂相依性指的是聯合國各成員國之間命運緊密相連。正如習近平在第11段演講中所說:
(第11段)在經濟全球化時代,各國安全相互關聯、彼此影響。沒有一個國家能憑一己之力謀求自身絕對安全,也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從別國的動蕩中收獲穩定。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不是國與國相處之道。窮兵黷武是霸道做法,只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相互依存、相互聯系的理念,習近平(2012)早在黨的十八大報告中就明確指出:“這個世界,各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個地球村里,生活在歷史和現實交匯的同一個時空里,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通過使用表達“否定”歸一度意義的“沒有”、“也沒有”、“不是”,同時與表達肯定意義的“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窮兵黷武是霸道做法”形成對比,強調聯合國各成員國之間命運緊密相連和依存關系。這里,習近平演講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傳承中華優秀的“和”文化傳統,與西方結盟政策、自塑敵對陣營、自設假想敵的思維方式形成鮮明對照。由此可見,西方的話語空間理論或近體化理論不適合用來描述“人類命運共同體”倡導的平等且相互依存的伙伴關系。
3.3 語篇元功能
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一個融通中外的新概念。它超國家、超意識形態、超文明、超宗教、超種族差異,映射的目標域是“聯合國內部成員國之間關系的理想狀態”,是習近平聯大演講的靈魂所在。正因如此,該擬人隱喻是全文的宏觀主位,也有人將其稱為全局性主位(顧明華 1996:9)。除了第1-5段紀念聯大成立70周年以外,其余演講內容都緊緊圍繞這一宏觀主位,即擬人隱喻展開,該宏觀主位可細分為幾個相對微觀主位。演講從一個微觀主位出發,即從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目標的提出,到第二個微觀主位的發展,即實現目標的理念體系,再到第三個微觀主位的闡述,即中國擔當的角色及具體行動方案(第19-23段),最后回到宏觀主位,呼吁共同努力為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奮斗(第24段),以呼應第8段提出的倡議。整篇演講從宏觀愿景到當下行動,從聯合國過去的歷史到未來的發展,層層推進,形如流水,大大增強演講內容的連貫性和說服力。
就全文主體24個自然段的出發點而言,第1-5段的主位是“歷史”(70年前、9月3日、歷史),第6-8段的主位是“人類”(聯合國、世界格局、共同價值),第9-18段的主位是“我們所有人”(我們、大家)和“我們之間的關系”(文明相處、建設生態文明),第19-23段的主位是“中國”(13億多中國人民、中國、我),最后一個自然段的主位是“現在”(在聯合國迎來又一個10年之際)。從篇章結構看,第16段的“文明相處”是對第15段中“人類文明”的闡釋;而第18段的“建設生態文明”則是對第17段中“生態體系”的引申。因此,整個講話的主線是:歷史——人類——我們——中國——現在。這樣的篇章布局,一方面提醒我們要記住歷史,也要展望未來,為未來做出應有的貢獻,同時把作為大國的中國與人類命運共同體緊緊聯系在一起,這也體現一個大國的視野和社會責任。

表2 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與“和”文化價值觀
特別值得提出的是,習近平首次從5個方面(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環境)提出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總布局和總路徑(第8-18段)。這5個方面采用宏觀主位架構下的5個微觀主位平行推進模式(胡壯麟等 2005)。這5個微觀主位從不同視角反映出中國的“和”文化價值觀(見表2)。各成員國就像生活在地球村的居民,政治上互相尊重,成為平等相處的好伙伴;安全上彼此照顧對方的關切,形成你我都不受恐怖、戰爭威脅的和平局面;經濟上根據不同的發展階段,自主選擇發展路徑,共謀幸福,同求富裕;文化上多姿多彩、互鑒互學,無優劣、高低之分,和而不同;環境上呵護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保持綠色生態體系,達到天人合一境界。
70多億地球人同在一片藍天下,發展卻極不平衡,窮富強弱差距巨大,矛盾沖突不斷,地緣政治、強權政治、保護主義、恐怖主義盛行。在這種背景下,習近平主席用鮮活生動的語言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表達中國治理全球的新理念、新方案。中國政府在不同國際場合,反復強調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要性,從建設鄰國之間的命運共同體、中國與東盟之間的命運共同體、亞洲命運共同體到聯大提出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又到構建全球網絡命運共同體,“引起國際社會強烈反響,對當代國際關系正在產生積極而深遠的影響”(王毅 2016)。
本文把認知語言學和功能語言學有機結合,展現擬人隱喻“人類命運共同體”在習近平聯大演講中的概念、人際和語篇元功能。本研究發現,西方的話語空間理論和近體化理論無法解釋“人類命運共同體”這一極具中國特色的“和”文化價值觀。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號召中國學者:“要立足中國、借鑒國外,挖掘歷史、把握當代,關懷人類、面向未來,著力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因此筆者建議語言學界的同仁們積極行動起來,努力建構新話語理論來詮釋中國的新型國際觀。
注釋
①本文作者為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外語與教育研究中心和國家語言能力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
②概念功能包括經驗和邏輯功能,本文僅涉及經驗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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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02-22
【責任編輯王松鶴】
Ideational,InterpersonalandTextualMetafunctionsofthePersonificationof“aCommunityofSharedFutureforMankind”— Analysis of President Xi Jinping’s Speech at the General Debate of the 70thSession of the UN General Assembly
Wen Qiu-fang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personification;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ideational function; interpersonal function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項目(2015MZD011)子課題“核心價值觀構建的國際比較及其國際傳播研究”的階段性成果。此外,華南農業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外研”講習教授黃國文、北京外國語大學何偉教授對本文有關擬人隱喻的3大語言功能的表述做過仔細修改,南京師范大學張輝教授對認知語言學中“擬人隱喻”與功能語言學中元語言功能的結合給予很好的建議,在此一并表示感謝。
H0-05
A
1000-0100(2017)03-0001-6
10.16263/j.cnki.23-1071/h.2017.03.001
By deploying ideas from cognitive linguistics and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this paper shows ideational, interpersonal and textual metafunctions of personification in President Xi Jinping’s speech at the General Debate of the 70thsession of the UN General Assembly. The paper also reveals that it is not possible for theoretical frameworks such as Discourse Space Theory and Proximization proposed by Western scholars to explain the personified concept of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which is a new principle and plan for global governance proposed by Chinese leaders. Finally, the paper suggests that Chinese scholars should develop a different discourse space theory to expound Chinese new global outl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