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園碟片

北京◎魯櫓

廢園碟片

北京◎魯櫓

題記：2009年大年初三，一場從天而降的大火燒毀了我京西南頂層的房間，書籍、照片及收藏多年的古玩、字畫、簽名本等珍貴物件無一幸存，而在這場大火中，我所遭遇的奇葩人事更是讓人刻骨銘心，這次事件以后，我把房子命名為：北京廢園。

把年過得像個事故

有些事沒有暗示，就撲面而來，它們從不選擇季節。

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誰會停下諦聽鳥鳴？

樹葉尋找到地面了，地面在地球上還是驕傲的。

——誰都要落下來

——誰都不可逃避

這個春節陷入危機，火源撲朔迷離。水槍瞄不到奔走的火舌。

消防車對災難發表演講，黑暗中，火神在鼓勵燃燒，

在陌生人群中互致問候。

——那些翻飛的黑色蝴蝶

——那些叫喊的明亮玻璃

我愿意沉默。如果大火的高度降下，和我一起，回憶溫暖，回憶春天的生長。

不嘲笑那棵冬眠的水草，我愿意潛回水底，讓生活依舊千頭萬緒，

我們依舊做相愛的人。

——就算大火在燃燒

——就算我們化為灰燼

而月亮已經升起

破房子還沒收拾好，而月亮已經升起。我心里的廢墟也已安靜。

像另一場戰場，布滿時間的尸體。

我無法清掃這戰火的現場，它們像熟睡了一般。

我想要輕輕地喊醒它們。仿佛從星空下喚醒。

我伸出了這只手。你們握緊了我的顫抖。

你們知道我是孤獨的。你們依舊是我結伴而行的人。

就讓我們出發吧。已有人行進在途中。當彼岸仍是彼岸。當追尋只叫追尋。

我不會放棄。窮盡一生。哪怕虛空。

不要顧忌破房子還沒收拾好。你看那月亮已經升起。

他粗壯的手指彈破煙灰

樓房那么高大、威武，像神話中的城堡，白色的墻壁如同剛剛復活的臉孔。

復活的臉孔，它們從哪里來，哪里有大火曾燒灼這冷冷的神情。

春天近了。院子里的花開著，那些精心打理的園丁，他們指給我路，指給我房間，

他們，有著樸素的溫暖。

而房間。房間里暖氣鋪面，一支沙沙運動的筆，記錄著事故，回味著事故，

它完全不顧我的哆嗦，它完全像個寫故事的人，把細節問了又問。

青草茂盛，修理的大坪上，有麻雀飛上、落下，那么無憂無慮，

我看著它們，分散自己的心情。筆是刀刃，但沒看見血，沒看見灰燼。

青草也沒看見，唯一分擔我的憂慮的是花園里的園丁，他的剪刀正剪去去冬的枯枝。

聲音沒有溫度。那只停頓的手，粗壯的手指彈破煙灰，在白瓷的煙灰缸里

一縷青煙悄無聲息。

冷天氣還是讓我恐懼

天氣預報說：大雪過后是更大的風暴。而雪已經消融，風暴逼近了我的窗欞。

是的，我不會比這一切更有力量。

我接受的這份饋贈，因為太過美好，而重返美好。

人類啊，請不要在窗戶紙捅破之前，看到我的倒下。

這塵世輕飄的身影，比一縷北風更加微不足道。

我熱愛你們，無論隱藏還是光明。

我要奔跑。在這稀爛的人世拋灑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