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張雪松
鄉愁老字號
黑龍江◎張雪松
是一只深情凝望大地深處的眼。又向蒼天,捧起一滴永不干涸的歲月之淚。
夜色如墨,只有白楊樹立于風中,筆直地書寫。在記憶或者虛構的縫隙,有月光,一滴,一滴……漏出。
灑落成高處的星星、低處的燈火。整個村莊隱于一幅黑暗的畫中。
那時,你的世界是一面清澈的鏡子。而我,只有頭上的三尺天空。
轆轤轉動,一圈一圈卷起年輪的漣漪,蕩漾,蕩漾——一次次旋緊心中的命運。
大路朝天。爺爺背著父親,父親背著我,我背著你。晨昏之間,我們一次次繃緊濕漉漉的繩索,與時間拔河。
苦日子和窮日子是一雙草鞋,穿在舊歷的腳上;而一雙盛開繭花的手掌,卻沾滿你的清純和甘甜。
那時,你白天出沒于方言,夜晚安睡在夢中。你有水做的骨肉、菩薩的心腸;我有流淌的銀河,像一副木質的扁擔。
春天的木桶清波涌動。你洗凈我最小的妹妹,嫁給四月。喇叭吹響,蓋住母親的哭泣。田野像一床柔軟的棉被。你滋潤著,根又深一尺。返青的枝條上擠滿歡喜的花蕾。
一只鳥,一粒會飛的種子。我把它的鳴叫埋向高天的藍,寂靜藏在樹葉下面,伺機捕捉一個個屬于成長的句子。
夏日一滴雨。秋日一粒霜。冬日一片雪。
2015年國家相關機構在《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指導意見》中明確指出,必須保證企業國有資產達到全面審計、全面監督的要求。其中全覆蓋指標利于企業審計部門充分發揮工作職能,提高審計效益,但這一過程中存在阻礙多、風險高的弊端。當下國內大部分企業的審計監督仍停留在初期階段,無法真正落實企業類型、履責主體、地區范圍內的全覆蓋。即使部分審計工作強調了工作重點,但是對應設計對象和范圍仍存在缺陷問題,為企業舞弊現象的出現埋下了隱患。此外,當下國有企業存在人數多、規模大、子公司多等特點,部分企業還存在境外資產等現象,增加了“全覆蓋”指標落實的難度。
天啟,仿佛總是來自高處。在赤裸的烏云中,我分娩于雷霆與閃電鍛造的大地之子。從蛙到娃,聲母和韻母構成我鄉音無改的乳名,一生熱愛,并堅守。
酒美歌飛的日子。稻花香誘我又一次跳出你的水面,一鳴勝于長嘆。我看見你懷中遠走的四季。月影亂顫,星光繚亂。
透過月光和桂枝掩映的云煙,我依稀望見老家房子,在五月麥子青澀的芒上搖曳。
坯,一株生于鄉土的植物,在泥濘中挺起老屋堅硬的骨骼。根悄悄延伸,扎疼遠方游子的心。思念,在生命漫流的平原上日夜瘋長。
秋天,黃泥上墻,遮風;春天,堿土抹頂,擋雨。老屋,回望你干草寥落的泥土之軀,多少風雨已經平息。在你尚未腐朽的大梁上,先長出兩只蘑菇,又長出兩只燕子。
燕窩,是寄居在梁上聽夢的耳朵。我發現它們的兒女,不是生于卵,而是娩于子夜母親那疲憊的鼾聲。燕子啊,一對恩愛的小夫妻,是最愛人間煙火的鄰居,更是我安于貧窮的血親。
懷念老屋的一塊玻璃。落日的余暉靜靜涂抹著霜畫的窗花。深吸一口氣,吹出一條路。多少憧憬,自此而入。童年的馬蹄踢踏,倏然消逝于林海雪莽。
老屋的影子,坐在綿羊白色的背上,馱著雪花一起回家。那時,你有母親一樣柔軟的眼神。你把我的第一聲啼哭埋于嗚咽,種進田野,讓所有當牛做馬的歲月,都圍繞著你轉動。而你更喜歡看著我,像一個溫暖的詞,獨立于冰雪,痛苦和快樂,都鳴響在你尋常巷陌寂靜的弦上。
雪中的老屋猶如臨風玉樹。檐下紅燈籠,難道不是老屋跳動的心?除了寒冷、饑餓與病痛,難道不是我血淚飛濺的藏身之所?
如今,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時常想起老屋蒼老的背影,猶如父親。來自故鄉的朔風,輕輕吹過,一瞬間,撂倒我身邊多少高樓大廈的巍峨與喧囂。
老屋。兩個字緊緊抵住一首詩轟然倒塌的廢墟。今夜,從你身上剝落的墻皮、麥芽、鳥鳴、月光,統統砸到我的心上。
今夜,一匹醉臥于根雕的老馬,終于卸下生活全部的重量,輕飄飄地,躍到我的書架上。
我堅信它就是我家的那匹老馬。現在,老馬站在我面前,像父親一樣沉默,眼神里彌漫著深沉的暮色。
我堅信它就是西游取經路上白龍變成的那匹老馬。而在生命洶涌的大地上,老馬的氣質更接近于一條奔騰的河流,如果它不停地揚起四只蹄子。
借助一盞馬燈,我曾闖入過老馬真實的夢境。那是一片又嫩又綠的青草。它奔跑的身影,不僅越過了樹梢,而且碰傷了月亮。雪地里的老馬,更像是一團顫動的火焰。
在我的現實中,老馬既不屬于高山,也不屬于草原。老馬把自己一生的風景都套牢在車轅上,一根根韁繩,一條條鞭影,一道道血痕……老馬只忠誠于田野,把所有的力氣都披掛在一塊無名的土地上。
那個秋天,命運安排老馬開始它一生之中唯一的遠行。它抖鬃振脊,昂首奮蹄——卻轟然倒下。
那個秋夜,滿天的星斗都向著天空的東南角緩緩傾斜,直至魚肚白漸漸托舉起一片血色的嘶鳴。
而遙遠的地平線,一場席卷大地和心靈的風暴,正噴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