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的轉折關系對比研究*

鄭 丹

(大連民族大學，大連 116600)

基于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的轉折關系對比研究*

鄭 丹

(大連民族大學，大連 116600)

本文以自建的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為依托，對比分析學術語篇中的轉折關系并探究其應用規律。研究發現，英漢轉折關系既有共同點也有不同點，但其相似性明顯大于差異性。換句話說，英漢語言使用者對轉折關系的認識和理解具有普遍性，這也是不同語言交際的基礎。

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轉折關系類型；語義關系；顯性與隱性表現手段

1 引言

“轉折”關系是一個普遍的語義范疇，屬于語言學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的轉折關系主要指帶有轉折關聯詞語的語句，而廣義的轉折關系則還包括在語言使用中建構的不同觀點的對比，或一種與期望結構相連的一般認知能力(Schwenter 1999)。本文研究的轉折關系是廣義的轉折，它表示兩事物在某些信息上相沖突，而這種沖突可以源于命題的語義內容，也可以源于說話者和聽話者原有的世界知識，還可以源于說話者和聽話者對彼此以及彼此行為的某種預期(鄭丹等 2013)。這種轉折關系目前受到學界越來越多的關注。

2 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

語料庫以真實的語言數據為研究對象，從宏觀角度通過對大量語言事實的分析，尋找語言、語言使用和語言學習的規律(楊惠中 2002:2)。語料庫語言學的興起為語言學研究提供一種全新的研究思路。

本研究以自建的小型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為依托，旨在通過對其中轉折關系的分布情況、表現手段等數據的分析，探究學術語篇中轉折關系的應用規律。我們選擇學術語篇作為研究對象是出于兩方面的考慮。第一，盡管還是一個相對年輕的領域，但是學術語篇已經受到學界越來越多的關注(姜亞軍 趙剛 2006，黑玉琴 黑玉芬 2012)；第二，學術語篇的作者大多為各自語言使用者中文化程度較高的學者，對這類語篇的研究能更好地發現語言以及篇章建構的特點。本研究語料全部來自于當今漢語和英語語言學方面的權威雜志，漢語語料由2010年《語言教學與研究》和《中國語文》雜志中隨機選取的30篇學術論文構成，共約二十萬漢字。英語語料由2008-2010年TheModernLanguageJournal和AppliedLinguistics雜志中隨機選取的30篇學術論文構成，共約二十萬單詞。選取雜志的研究內容涵蓋語言的教學研究、本體研究和應用研究。從篇幅和研究內容上看，本研究中的英漢語料為平行語料，二者具有可比性。我們建立的小型語料庫針對性更強，更適用于調查具有普遍特征的語言現象(Flowerdew 2008)。

3 轉折關系的類別

中外學者從不同維度對轉折關系的分類進行過研究。Winter(1971)將描述事件或表達思想一致程度的匹配關系分為匹配對比關系和匹配相容關系兩大類；Halliday和Hasan(1985)將轉折關系分為外部轉折和內部轉折兩大類，具體又分為 “正”轉折關系(adversative relations proper)、對比關系(contrastive relation)、修正關系(corrective relation)和刪除關系(dismissive relation)4類。Mauri(2008)在Lakoff(1971), Hobbs(1985)以及Wolf和Gibson(2005)等人研究的基礎上，將轉折關系分為相反意義的轉折(oppositive contrast)、修正轉折(corrective contrast)和與預期相反的轉折(counter-expectation contrast)3類。邢福義(1985，2005)從廣義角度將轉折復句分為轉折句、讓步句和假轉句3類。金允經和金昌吉(2001)則將轉折復句分為讓步關系的轉折句、單純的轉折句、語氣或話題的轉換和補充、修正或限制4類。

本文根據轉折關系的內涵，從邏輯語義角度出發，在Halliday和Hasan以及邢福義關于轉折關系分類的基礎上，將轉折關系分為以下6種類型：

第一，相反型關系(oppositive relation)：即Halliday和Hasan分類中的“正轉折關系”，其基本意義是“與預期相反”，這種預期可能來自所談的內容，或者來自于交際的過程、講話者—聽話者所處的情景(Halliday, Hasan 2007:223)。例如：Everything is ready, for we have checked many times. Yet the umbrella is missing.

第二，對比型關系(contrastive relation)：指具有平行結構的前后小句在某一維度上進行對比，前后小句呈現相反的關系，前后小句可以調換位置，但不影響語句的意義。例如： He’s not exactly good-looking. But he’s got brains.

第三，修正型關系(corrective relation)：這種轉折意義建立在否定對比的基礎上，譯為“不是……而是……”，指后一事件狀態替代前一事件狀態中否定的部分。在這類轉折中，轉折部分與說話者原有的預想也會有所不同。例如：Mary is not playing in the garden, but she is doing her homework in the room. 此外，表示意義補充的也屬于此類，例如：月亮盡管有形體的變化和色彩陰暗的變化，但變化有限。

第四，刪除型關系(dismissive relation)：意義相當于“無論，仍然……”(no matter...still)。它預設某種情景，但被認為是無關的，或者出現與否無關緊要而予以消除(Halliday, Hasan 2007：227)。例如：無論我做出多少努力，仍然無法改變她對我的印象。

第五，讓步型關系(concessive relation)：讓步型關系句在表意上的特點是，故意從相反的方向借A事來強調C事不受A事的影響。同時，有了A條件但產生的結果卻不是因A條件應產生出的B結果，而是C結果，因此這類句子的偏句和正句之間也存在著轉折關系。例如：這次考試雖然你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但是不應有絲毫的驕傲和自滿。

第六，假轉型關系(hypothetical relation)：即假言否定性的轉折關系，指分句間有假轉關系的復句，詞語標記為“……否則……”，例如：除非你從美國回來，否則這個問題永遠解決不了。

4 各類型轉折關系的分布情況

經統計，自建語料庫中共有相反型轉折關系444句，其中英文330句，中文114句；對比型轉折關系1203句，英文的515句，中文的688句；修正型轉折關系533句，(表示“不是……而是……”意義的有372句)其中英文的241句，中文的292句；表示意義補充說明的161句，英文的75句，中文的86句；刪除型轉折關系共有349句，英文的254句，中文的95句；讓步型轉折關系共有537句，英文324句，中文213句；刪除型轉折關系共17句，其中英語5句，漢語12句。各類型轉折關系分布情況見圖1。

圖1 英漢學術期刊論文中各類型轉折關系分布情況

從各類型轉折關系的分布情況我們可以發現以下特點：第一，在英漢語中對比型轉折關系出現得最多，而假轉型關系出現得最少。第二，漢語中對比型、修正型和假轉型轉折關系的數量多于英語中的數量，而相反型、刪除型和讓步型在英語中出現得較多。第三，在英語中，按照各類型轉折關系出現的數量依次排序為相反型、讓步型、修正型和刪除型，并且這幾類關系不具備明顯差別；而漢語中的出現排序則為修正型、讓步型、相反型和刪除型，比較而言，修正型和讓步型較多，相反型和刪除型較少。

5 各類型轉折關系的語義關系對比研究

轉折關系表達的基本語義關系是兩事物在某一維度上存在沖突關系，但具體每種類型轉折關系的語義關系還可以分為不同類別。

5.1 相反型語義關系

相反型語義關系可以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先承認或者肯定一個命題，然后否定或者否定與之有關的另外一個命題；反之亦然。例如：

① 語法論著常說名詞都不能受副詞“不”的否定, 可是偏偏有“人不人, 鬼不鬼;山不山, 水不水;男不男, 女不女”，等等例外。(語言教學與研究, 2010/1)

② Some previous research has suggested that L2 learners with a high level of proficiency tend to merge their two language systems and there is little difference in their processing or production of the two languages. However, the advanced group of the present study seemed to behave differently in their L1 and L2 when making requests.(ModernLanguageJournal, 2010/1)

例①和例②都是先承認或肯定一個命題，然后否定或否定與之有關的另外一個命題；或者相反。例①是一個句內關系的轉折句，例②是發生在句際間的轉折關系。

第二種是實際情況與人們的估計或預期不符，或者事情的發展超過人們的估計或預期。例如：

③ 第一種情況猜測詞義的成績較好,平均分為1.78分,而第四類情況猜測詞義的平均分僅為1.53分,但從總體上看，第四類猜測詞義的成績較好。(語言教學與研究, 2010/4)

④ The data collected in the pretest would have allowed us to assess the impact of learner variables. However, the sample size was too small to draw any conclusions in this regard.(ModernLanguageJournal, 2010/3)

5.2 對比型語義關系

對比型轉折關系可以根據對比對象的內容分為兩大類語義結構，每類中包括兩小類。

第一，當對比對象相同時，(1)同一對象不同方面的比較；(2)同一對象前后出現不同的特征。例如：

⑤ 我們注意到知識副詞認可疑問詞的無定用法，如(43a)，卻排斥其疑問用法，如(43b)。(中國語文, 2010/8)

⑥ She also found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feedback options in her immediate post-test, but an advantage for written meta-linguistic explanation over direct error correction in the delayed post-test conducted 2 months later. (AppliedLinguistics, 2009/5)

第二，當對比對象不同時，可以分為不同事物在同一維度上的比較和不同事物在不同緯度上的對比，其中后一種情況出現頻次更高。例如：

⑦ 施用賓語可以被動化和話題話,而直接賓語卻喪失了這些特性。(中國語文, 2010/8)

⑧ Interpersonal functions are related to the expression of attitudes, emotions, and personal evaluations, whereas interactional functions facilitate processes such as planning and turn management in the interaction.(AppliedLinguistics, 2009/6)

5.3 修正型語義關系

修正型關系的語義結構根據前后分句內容可以分為3類。

第一，語義否定，包括“肯定意義在后，否定意義在前”以及“肯定意義在前，否定意義在后”兩種語義結構形式。例如：

⑨ Men are less polite not because they cannot use these strategies, but because in most situations they feel no need to. (AppliedLinguistics, 2010/11)

⑩ 反問適用于日常生活對話、電視辯論等評價性的語境,而不用于公文、法律文書、說明書等描述說明性的語境。(中國語文, 2010/2)

第二，語用否定。例如：

第三，語義補充。前后語句中，后一小句對前一小句起到補充說明的作用。例如：

5.4 刪除型語義關系

刪除型語義關系主要表現為兩類：一是取消前文所述內容，二是提出新的話題或語氣轉折。例如：

5.5 讓步型語義關系

讓步型轉折復句分直言讓步轉折復句和假言讓步轉折復句兩大類(郭志良2005)，前者指讓步詞引導的分句所表述的內容為事實，后者指讓步詞引導的分句所表述的內容為假設或論斷。假言讓步句又可以分為實言虛讓句和假言虛讓句，前者指關聯詞語后引導的是事實，整個句子是對事實的讓步；后者指關聯詞語后引導的內容是假設的，可能成為事實，也可能是夸張的不能成為事實(邢福義 2001:468)。各讓步型語義關系在語料庫中均有體現。例如：

5.6 假轉型語義關系

邢福義(2001，2005)將此類復句命名為“假言逆轉句”，簡稱“假轉句”。假轉句的語義結構為：“如果不(沒有)……就……”，即先指明A事，接著指出如果不這樣就會出現B事，前后分句因為逆結果而形成轉折關系。例如：

6 各類型轉折關系表現手段對比研究

小句關系是語篇最小單位邏輯意義的排列和組合，它的存在和建立是必然的，是不依靠話語標記的存在而存在的。也就是說，小句關系可以是顯性的，也可以是隱性的。所謂顯性小句關系即借助語言形式手段，包括詞匯手段和形態手段實現詞語或句子的連接；而隱性小句關系則借助詞語或句子所含意義的邏輯聯系來實現小句之間的連接(鄭丹 2013)。

6.1 顯性和隱性轉折關系的分布

在交際過程中，說話人為了使聽話人更好領會所表達的意圖，會選用恰當的詞語來有效地組織話語、表明態度(孫穎 2016：57)。在6類轉折關系中，顯性的相反型轉折關系共407句，其中英文312句，中文95句；隱性的共37句，其中英語18句，漢語19句。顯性的對比型轉折關系652句，其中英文364句，中文288句；隱性的551句，其中英文151句，中文400句。顯性的修正型轉折關系401句，其中英文214句，中文187句；隱性的132句，其中英文27句，中文105句。顯性刪除型轉折關系共322句，其中英文243句，中文79句；隱性的27句，其中英文11句，中文16句。顯性的讓步型轉折關系521句，其中英文311句，中文的210句；隱性的16句，英文的13句，中文的3句。顯性的假轉型轉折關系15句，其中英文4句，中文11句；隱性的英漢中僅各出現1例。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中顯性與隱性各類型轉折關系的分布情況如圖2。

圖2 各類型顯性和隱性轉折關系分布情況

從圖2可以看出，語料庫中各類型顯性轉折關系的數量均多于隱性類型：相反型轉折關系二者的比例為11.0：1，對比型的為1.18:1，修正型為3.04:1，刪除型為11.9:1，讓步型為32.6:1，假轉型為7.5:1。此外，在讓步型轉折關系中顯性與隱性的差異最明顯。也就是說，讓步型轉折關系多通過關聯詞語體現。而對比型轉折關系顯性與隱性數量上的差異最小，這反映對比型轉折關系的實現形式豐富多樣。在其余各類型轉折關系中，顯性與隱性數量的比率也有很顯著的差異。各類型顯性和隱性轉折關系分布情況見圖3和圖4。

圖3 各類型顯性轉折關系分布情況

從圖3可以發現，除假轉型轉折關系是漢語數量多于英語外，其他幾類均是英語中的數量多于漢語。但對比型、修正型和假轉型的差別并不明顯，讓步型次之；而相反型和刪除型的差別較明顯。

從圖4我們發現：第一，在隱性轉折關系中，假轉型在英漢語中各出現1句，我們將其看做偶然事件，僅說明英漢語中該類型的轉折關系數量較少。第二，除讓步型轉折關系在英語中出現的數量多于漢語外，其余各類別的轉折關系均是漢語數量多于英語。第三，英漢刪除型和相反型轉折關系的差異并不明顯，而對比型、修正型和讓步型的差異則較明顯。

圖4 各類型隱性轉折關系分布情況

圖3和圖4還反映出漢語中的隱性對比型轉折關系多于其顯性對比型轉折關系；而修正型顯性與隱性的差異也不像其他類型轉折關系之間的差異那樣顯著。

6.2 顯性轉折關系的識別

各類型轉折關系的實現手段不盡相同，通過語料分析，主要是借助關聯詞語、短語和語法結構，如虛擬語氣、平行結構、否定結構等。例如：

6.3 隱性轉折關系的識別

隱性轉折關系主要是通過主觀判斷或借助語境信息對其所缺失意義進行補充來識別，有時相反或相對詞的出現以及某些特定詞語的出現(如and的引申用法，仍/仍然，even等)也有助于對其進行判定。例如：

7 結束語

本文基于英漢學術期刊論文語料庫，對比分析英漢轉折關系的共同點和不同點。在類型上，對比型轉折關系出現得最多，假轉型最少，其余4類數量上不具備顯著性差異。在英語中，各類型的顯性轉折關系數量均多于隱性數量，且二者有顯著性差異。在漢語中，隱性對比型和修正型轉折關系的數量多于顯性轉折關系。在語義關系上，英漢轉折關系具有較多的相似性。在表現形式上，轉折關系都有顯性和隱性兩種表現方式。顯性的轉折關系借助關聯詞語以及句法結構體現，而隱性的則須要結合語境，從語義出發進行判斷。

語言不僅是表達思想的工具，而且是思想的塑造者，語言決定著一個人的思維和行為方式(王松鶴 周華 2012：94)。通過研究我們發現，英漢轉折關系的相似性明顯大于差異性。也就是說，英漢語言使用者對轉折關系的認識和理解具有普遍性。語言的相似性反映思維的相似性，這是實現跨文化交際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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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16-12-26 【責任編輯王松鶴】

AContrastiveStudyofAdversativeRelationsBasedonthePapersofChineseandEnglishAcademicJournals

Zheng Dan

(Dali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 Dalian 116600, China)

the corpus of Chinese and English academic journal papers; types of adversative relations; semantic relation; explicit and implicit representation

本文系2014年度遼寧省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基于語料庫的英語語法教學研究”(L14CYY025)、2015年度遼寧省社科聯與高校社科聯合作項目“小句關系與篇章模式建構——基于學術期刊論文中轉折關系的實證研究”(lslgslhl-044)和大連民族大學自主基金項目“小句關系與篇章模式建構——基于學術期刊論文中轉折關系的實證研究”(20150310)的階段性成果。

H314

A

1000-0100(2017)02-0055-6

10.16263/j.cnki.23-1071/h.2017.02.009

This study is based on the papers of Chinese and English academic journals. It aims to explore the features and patterns of adversative relations. It has found that there are more similarities than differences in adversative relations of the papers published in Chinese and English academic journals. That is to say, the users of Chinese and English languages have a lot of common ground in understanding adversative clauses, and this is the foundation for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