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文學為生命成長提供養分
——專訪蘭州大學文學院院長李利芳

文 | 本刊記者 孟令豹

兒童文學為生命成長提供養分
——專訪蘭州大學文學院院長李利芳

文 | 本刊記者 孟令豹

近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深化教育體制機制改革的意見》強調，要構建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的大中小幼一體化德育體系。針對不同年齡段學生，科學定位德育目標，合理設計德育內容、途徑、方法，使德育層層深入、有機銜接，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內化于心、外化于行。作為專門針對少年兒童創作的文學作品，兒童文學可以從美育、語文教學、素質培養等方面建立起立德樹人系統化落實機制。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喂養著孩子的童年，給兒童提供生命自由成長的養分。兒童文學起源于兒童教育，教育性是其基本屬性之一。兒童教育作為整個教育事業的重要基礎，是提高人口素質的重要環節，已逐步成為社會、家長等關注的熱點。鑒于兒童文學對于兒童教育的重要作用，本刊特邀蘭州大學文學院院長、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理事、甘肅當代文學研究會兒童文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李利芳與讀者分享心得。

兒童文學提升孩子綜合素養

記者：兒童文學的教育功能體現在兒童文學與美育、兒童文學與語文教學、兒童文學與小學生素質培養三方面。請您分別從這三個方面闡述兒童文學的教育功能。

李利芳：兒童文學的屬性是“文學”，其審美對象主要是“童年”。由于其接受對象是“兒童”，因此其文學目標不是成人借以“童年”抒發自我感懷，而是以關注“童年”為基礎，滿足兒童的精神需求。或者說，審美地“認識”童年、“再現”童年、“創造”童年是適應兒童心理接受、滿足兒童精神需求的邏輯前提。因此，兒童文學的核心要素是“審美”，這是其實現自身價值的基本路徑。形象性、情感性、故事性大概是這類文學最基礎的審美要素構成。把握好這些要素，也就找到了進入兒童心靈世界的通道。同時，也就可以在這條通道中自由自然地實現教育的目的。

第一，兒童文學助力兒童的美育。從孩子出生起，為其提供“美”的藝術品有多種方式，比如音樂、圖畫、玩具等，文學是其中重要的一種。愈針對低齡孩子，諸種藝術形式統一在一起的特征愈鮮明。比如嬰兒在母親懷里所聽的兒歌，就兼及了音樂和文學；孩子翻看的圖畫書，兼有文字和圖畫； 現在針對嬰兒的很多立體形式的圖畫書，還充滿了游戲特質。

美育就是用美來陶冶人的情感。兒童文學的美育功能從孩子出生起就開始實施。充滿美感的、動聽的兒歌語言，讓嬰兒對世界建立起最基礎的信任關系，接受美的熏陶。訴諸視覺的圖畫書色彩鮮艷，造型生動，又富含故事性，讓孩子產生愉悅的閱讀體驗，為他們打開一個無限的、非功利性的、廣闊的審美世界，這是具有限制性的現實環境所無法比擬的。近現代以來，我國美育思想的推動者們都很重視對兒童實施美育，如今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家庭、學校、社會對兒童開展美育應該說到了發展的黃金時期，這其中兒童文學的作用無與倫比。因為以“語言文字”為載體的文學其影響力較之其他藝術形式顯然更日常，更普遍，更持續，其與兒童互動的可能性及效果顯然更顯著。兒童文學以充滿愛的、溫暖的、可靠的情感表達，以富含形象與性格魅力的人物，以極具趣味性、游戲性的故事情節，牢牢地吸引著孩子們的眼球，是陪伴他們心靈成長必不可少的伙伴，它是美育功能實現的基石。

第二，兒童文學豐富語文教學實踐。五四時期，眾多小學教師開始關注兒童文學，研究與應用兒童文學，并因此產生了我國現代早期兒童文學理論批評研究的重要成果。也就是說，我國現代兒童文學從一誕生，便緊緊地聯系學校語文教學。今天，隨著我國兒童文學事業的快速發展，兒童文學對學校語文教學的影響也愈來愈深入。語文教材中由兒童文學作家寫作的作品越來越多。語文教師兒童文學素養的提升也越來越普遍。眾多的語文教師開始自覺地運用兒童文學，由課內延伸課外。兒童文學的閱讀教學逐步納入學校的課程體系中，成為語文教學的重要補充。隨著國家對全民閱讀的大力推動，以及當前語文教改的不斷深入，兒童文學與語文教學的互動影響也將會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

第三，兒童文學推動小學生綜合素質的提升。閱讀是個體成長的事業，是個體實現自我價值的必由通道，也是民族振興、社會進步的基石。終身閱讀習慣的養成從兒童期開始，而兒童期的閱讀又從 “文學”開始，由此可見，兒童文學的特殊價值與地位是根本性的。就是說這個根部的工作不扎實，不牢靠，后面就沒辦法向上生長，便會歪歪扭扭，不高大通直。很多家長抱怨說孩子不愛讀書，總是被電子游戲等其他因素干擾，家長無能為力。在電子媒介盛行的時代，這個教育困境的確很麻煩。實際上，這個問題的根子還在家長，家長沒有從孩子很小的時候起就陪伴他一起讀書，沒有親子共讀的經歷與習慣，沒有培養孩子的審美鑒賞能力與閱讀心境，沒有一個長期的閱讀修養的積累過程，孩子自然很難跳躍性地直接對接那么多經典書目，事實上這是不符合科學規律的。

我們還要注意的是，在童年期給孩子讀大量的兒童文學，一定要確立一種非功利的心態，即不是讀一本書就能直接看到孩子從這一本書中 “獲得”了什么。家長總是急于求成地想獲得，但讀書過程中的獲得其實是非常隱性的，即你獲得的東西屬于那種不易讓你看到的，或孩子表達不出來的。但長期堅持下來，你的綜合素養的提升就顯山露水了。兒童文學對小學生素質培養的效應是綜合的、全面的，其中最關鍵的是閱讀習慣的引領，人文素養的種植，語言文學能力的培養，文化傳承的落實。

讓成年人融入孩子內心

記者：兒童文學偏于文學，適合每個年齡段的人群。《小王子》自從1943年在紐約問世以來，被譯成42種文字，多次再版，經久不衰，在成年人的世界也引起巨大反響與共鳴。請您談談成人閱讀兒童文學對兒童教育的作用。

李利芳：成人閱讀兒童文學的價值是多重的，但如果說直接對兒童教育有什么作用的話，那主要體現在成人“兒童觀”的變革上。“兒童文學”會引領成人以更科學、更開闊、更多元的價值和視野去關注童年問題，最主要是認識童年、理解童年，進而發展童年。成人閱讀兒童文學看似是以感性的途徑進入的，但其獲得的啟發與思考卻完全是理性的。只有閱讀兒童喜歡的東西，成人才會深切地感受認識孩子真實的內心。兒童不是成人“想象”中的兒童，或成人認為理應如此的兒童，兒童是有其自身獨立主體性存在的生命形式。“兒童文學”的本質是成人與兒童的對話，是兩種主體共融后的產物。成人讀者閱讀兒童文學最主要的是培養一種與兒童“對話”的科學教育理念。

自然，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來說，兒童文學可以解放成人的心靈，可以引領成人重新以“童真”眼光看世界，看人生，可以看出更為本真的東西，這就是《小王子》這個作品的主要魅力。如果成人在心靈境界上自然回歸本真了，那與兒童的對話也就是至為純粹的了。當然，我們不可能要求所有成人都在成人后依然能抵達童真，但至少是自覺地樹立一種將兒童當成“兒童”去看待的科學態度，而不是一廂情愿地對他們施加自我的重量。

記者：兒童文學與成人文學有很大的不同，特別強調教育性、形象性和趣味性。兒童文學是學校教育的需要。您認為學校應在開展兒童文學課程時應注意什么？

李利芳：當前很多學校都很重視開展兒童文學教育，教育的載體與方式也越來越豐富，效果越來越好。這個過程中可能要注意的有以下幾點：一是理念上的真正認同與重視，要從專業角度學習研究兒童文學，然后再實踐兒童文學，不是一窩蜂地為了趕時髦而去做這件事情。這個工程是比較浩大的，不能貪快貪多，逐步建設積累。二是學校的重心主要還是首先培養訓練教師的兒童文學素養，因為學生受教師影響很大，教師如果不從內心認同，不內化兒童文學能力，教學效果是不會好的。三是如何處理既有課程體系，特別是語文課程和兒童文學課程的關系是一個難點，因為學校的課時畢竟是有限的，又有成績考核的具體限制，學校能在多大程度上投入兒童文學教育現如今還是個問題。四是學校一定要對接家庭，成為倡導兒童文學閱讀的引領者與推動者，積極動員家庭力量參與對兒童實施兒童文學教育，充分利用課后時間閱讀。

記者：請您簡述我國兒童文學與兒童教育的現實問題與展望。

李利芳：兒童文學以兒童的“現實存在”為其溫暖而透明的動機與意義歸宿，它是一類純粹講文學使命、講人類代際間的精神溝通與文化關懷的文學形式。作為成人與兒童兩個主體共在的文學類型，現代教育理念以及對其智慧地滲透與引領在兒童文學始終是一個重點，也是一個難點。因為教育對個體而言是終生的，尤其對兒童而言構成了其社會化過程的基石，教育的成果直接決定了兒童自身的發展以及其一生的幸福，同時也就決定了一個國家與社會的文明進程。對兒童教育的途徑與方法自然有很多，但在這其中，兒童文學的功能卻是異常特殊而重要的。這是兒童文學區別于成人文學最顯在的一個特征，也是我們一定要清醒地認識的一個要點。兒童文學與兒童教育的關系研究屬于一個跨學科的領域，在我國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我們期待著通過各界努力，開創出兒童文學與兒童教育共同發展、共同進步的事業新格局。

李利芳

內蒙古自治區豐鎮人，文學博士，蘭州大學文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理事，甘肅當代文學研究會兒童文學專業委員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