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天皇讓位改變世界史

葛元芬

日前，日本政府透露，明仁天皇（日本稱為今上天皇）退位時間定在2019年4月30日，皇太子德仁將于5月1日繼位。明仁天皇“生前退位”計劃引發全球關注，一些媒體認為這會對日本產生重大影響。其實，早在1921年，大正天皇就曾經讓權養病，由長子裕仁擔任攝政，這竟然徹底改變了日本以及世界歷史走向。

“不幸的大正”

1919年春季，當大正天皇的長子、皇太子迪宮裕仁親王慶祝他即將到來的18歲生日時，日本君主制度已處于衰落之中，議會和首相的權力不斷增強，政黨正在變得更加強大。世襲君主制從未看起來如此不穩定，對天皇的“大不敬事件”不斷涌現出來，一些人公開批評皇室，為此，統治階層很擔心皇權的穩固性。而造成日本歷史上這種離奇現象的竟是大正天皇，這還得從這位天皇的生平說起。

1879年8月31日，大正天皇出生于東京赤坂離宮，被取名為嘉仁。嘉仁在出生三周內患上了腦膜炎，這導致他一生都身體欠佳。嘉仁由于健康狀況不佳和經常發燒而導致學習進程緩慢。盡管嘉仁天生智力遲鈍，但由于明治天皇的其他皇子全部夭折，故而嘉仁在1887年8月31日被正式冊立為東宮太子。

1912年7月30日，明治天皇駕崩，嘉仁即位成為大正天皇。然而，日本宮廷和政界很快發現這位新天皇有點不正常。大正天皇經常激動，而且還不顧及在公眾場合的形象。他有時把自己打扮成德國騎兵的樣子，胡子涂抹上凡士林油。有時在宮廷中，他會親手用馬鞭抽打失職的侍從。1913年日本國會開會時，大正天皇突然把要宣讀的詔書卷成紙筒，像用望遠鏡一樣透過去看議員們，這弄得議員們哭笑不得，很多人在背地里議論天皇是不是瘋了。皇宮方面趕忙辟謠說，天皇當時是在檢查詔書是否被恰當卷好。“望遠鏡事件”很快就在日本民間流傳開來。官員們有時會拿天皇打趣：“上面的望遠鏡（詔書）到了嗎？”“還沒呢！陛下大概還拿在手上看風景吧。”

大正天皇接二連三的古怪行為導致他的威信不斷下降。大正初年，內大臣桂太郎就暗中籠絡陸軍高層，竟然使所有陸軍高級將領中沒有一個人愿意出任陸軍大臣，因此西園寺公望首相也不得不辭職。之后，大正天皇曾幾次支持一些人組閣，但都沒有成功，最后背地里搞陰謀的桂太郎竟然登上了相位。這樣的事情在明治時代是不可想象的。隨著大正天皇病情加重，他對日常政治事務的興趣也越來越小，與此同時，“不大敬事件”也在不斷增多，民眾私下都稱他是“不幸的大正”。為了不讓天皇的古怪行為繼續有辱國格，宮內省迅速制定一系列禮儀條令來約束天皇的舉止，天皇所說的話也嚴禁被外界直接引用，必須經過相關“改良”后才能對外發布。

“無為而治”

1918年9月，原敬內閣成立，這在日本政治史上是劃時代的事件。平民出身的原敬首相組織起了日本首個政黨內閣，一些西方觀察家認為，日本有望走上類似英國的“虛君共和”之路。然而，1919年，大正民主的“支柱”——年僅40歲的大正天皇患上腦血栓病，漸漸失去了行走能力。沒過多久，他的記憶力急劇惡化。隨后，大正天皇不再參加陸海軍演習、軍校畢業典禮和神道教儀式，甚至連國會開幕式也不能參加。事實上，1919年之后，大正天皇經常四肢抽筋、口吐白沫。原敬首相在1920年3月的日記中記載了宮內省御用掛三浦謹之助所開的“天皇病情診斷書”，這份診斷書寫道“從一到兩年前以來，（天皇）發生疾患，影響到大腦，已不能安靜下來”。

另一方面，在大正天皇的“無為之治”下，大正民主發展起來，人們也不再認為天皇是什么“現人神”（神在人間的代表）了。平民首相原敬大力推行民主化政策，排斥右翼和軍部強硬勢力，他派溫和人士齋藤實擔任朝鮮總督，放松對朝鮮的殖民統治。1921年2月，原敬內閣宣布皇太子裕仁將前往西方國家訪問，希望裕仁能切身體驗西方民主體制，日后成為像父親那樣支持民主改革的開明君主。然而這些舉動卻遭到極端民族主義者強烈反對，他們認為，在大正天皇統治之下，“國體”已經無法得到維系。在這種情況下，宮廷權臣、鷹派政客和軍部走到一起，決定迫使大正天皇隱退，將國家大權交給皇太子裕仁。

1921年11月4日，就在裕仁從歐洲回國不久，原敬首相遭到暗殺。11月25日，在宮廷權臣、鷹派政客和軍部三股勢力的推動下，裕仁終于被推上前臺擔任帝國攝政，日本歷史開始翻開新的一頁。

民主風氣消散

裕仁與父親截然不同，他從小學習帝王術，擔任攝政后秘密培植親信。裕仁向日本國民展現出一個精力充沛和堅定的攝政形象，他有能力同軍隊一道進行野外演習，他對軍隊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軍部認為他非常適合擔任“皇軍”總司令。大正民主風氣逐漸消散，很多人因“大不敬”之罪被逮捕，其中不少人只是說了一句話就惹禍上身。在“造神”運動之下，裕仁成了“現人神”，每當他經過時，所有交通都事先停止數小時，一些人甚至等待10個小時以上以便一睹裕仁的車隊經過。就這樣，在裕仁攝政王刻意培養極端民族主義勢力的背景下，大正民主逐漸走向了終結。經過裕仁的5年攝政，不僅很多軍人積極參與政治活動，連大批民眾也認為日本的國家使命是在裕仁登基后統一世界。

1926年12月25日凌晨，大正天皇駕崩，裕仁即位，3天后（12月28日），新年號宣布為昭和。昭和天皇登基后，在他的縱容下，日本軍隊就像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炸死張作霖、發動“九一八事變”、再到全面侵華，日本的這部戰爭機器再也無法停下來。昭和天皇統轄的日軍跋扈到了極點。

1945年8月15日，妄圖奴役世界的日本帝國戰敗投降。昭和天皇在寫給兒子明仁的信中總結了戰敗教訓：“我們的軍人過分重視精神卻忽略科學……他們只知道前進不知道如何撤退。”然而，這樣的“皇軍”何嘗不是昭和天皇刻意培養出來的呢？戰后，有些歷史學家認為，1921年成了日本乃至世界歷史的一個節點，日本這艘輪船在這一年選擇朝毀滅駛去。難怪一些歷史學家表示，“精神病天皇”統治的大正時期是日本戰前最民主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