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規范明星效應下的資本運作

如何規范明星效應下的資本運作

文 《法人》記者 李立娟

資本市場要長治久安，要實現大發展大繁榮，必須按照依法治國的方略全面推進資本市場治理現代化，全面推進資本市場法治建設

據相關報道，11月8日，證監會向祥源文化、西藏龍薇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下稱“龍薇傳媒”）下發《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證監會對相關公司和責任人員擬給予行政處罰和市場禁入措施，其中對黃有龍、趙薇給予警告、處以30萬元罰款，并采取5年證券市場禁入措施。

據悉，龍薇傳媒于2017年1月12日、2017年2月16日通過萬家文化對上交所問詢函發布回復公告，公告的信息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重大遺漏及披露不及時, 構成了信息披露違法行為。

在該事件中，龍薇傳媒被稱“空手套白狼”上市，在未進行資金的充分籌備、境內可支付資金有限的情況下，以51倍高杠桿借入資金收購境內市值達100億元上市公司29%的股份，最終因資金無法落實終止股權轉讓。

不過，黃有龍控股的港股上市公司順龍控股11月10日發布公告稱，黃有龍等人欲向中國證監會提交陳述和申辯意見，并要求舉行聽證會。

在資本市場，借力明星效應的資本運作方案不是少數。唐德影視收購范冰冰旗下愛美神影視被叫停，暴風科技收購劉詩詩名下稻草熊影業被叫停，都是明星想通過變賣“殼公司”套現失敗的典型案例。

此次事件一經發布，引起輿論廣泛討論，有觀點認為，趙薇夫婦30萬元的罰款相較于他們的收入，是九牛一毛。30萬元的罰款到底是什么概念？遭受損失的股民又如何減少損失？在明星持股的普遍性之下，監管如何規范？

30萬的頂格處罰

關于信息披露的違法違規，北京誦盈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阿致剛律師在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說：“首先，根據《證券法》第六十三條的規定，發行人、上市公司依法披露的信息必須真實、準確、完整，不得有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

信息披露違法違規主要是就是指違反了這一規定，即違反了《證券法》公開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則，要求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文件及當事人履行的信息披露義務當中，應遵循的真實性、準確性、完整性、及時性、公平性和合法性等基本原則。

根據證監會做出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顯示，龍薇傳媒于2017年1月12日、2017年2月16日通過萬家文化對上交所問詢函發布回復公告，公告的信息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重大遺漏及披露不及時，構成了信息披露違法行為。

阿致剛進一步說，根據《證券法》第一百九十三條規定，可見證監會對作為主管人員的趙薇夫婦處以30萬元的罰款已經是頂格處罰了，包括對龍薇傳媒的60萬元罰款也是頂格處罰。

“外界之所以評價30萬罰款較輕，主要是從造成的股民經濟損失和并購涉及的巨額標的對比而言的。建議以后此類處罰可以從造成的損失和涉及的標的額比例來計算罰款數額，就能相對合理很多，當然，這需要法律的修改。”阿致剛說。

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教授在接受《法人》記者采訪時同樣認為，30萬已經是頂格處罰，在情理上看，股民可能認為趙薇的名氣和收益，可能相對低了，這是很多投資者的心理，但是，推進法治社會建設的關鍵是法治政府，包括中國證監會在內的監管部門在進行處罰時必須充分嚴格地恪守職權法定以及證據充分原則。

“也就是說這樣的處罰是合法的，中國證監會不可能在法律規定的幅度之上進行處罰。”劉俊海說。

警惕“空手套白狼”

龍薇傳媒的此次操作被相關報道稱之為“空手套白狼”，劉俊海認為：“這樣的行為并沒有詳細的數據統計，但是這種情況，在資本主義市場并不少見，換言之，比較常見。這也就是所謂的杠桿收購、借雞生蛋、草船借箭的行為，這是商學院的科目之一，但是我個人還是比較嗤之以鼻的。這種行為存在一定的風險，有時會人財兩空，給自己以及股民造成相應的損失。”

他進一步說：“我認為，從源頭上看，這種‘空手套白狼’的潛規則行為，應該退出歷史舞臺。這種行為容易增長投資者的投機主義心理，容易助長在沒有收購實力情形下輕易發出共同收購公司控制權、控股權的消息，導致其他投資者信以為真，造成融資未實現情形下的尷尬境地。”

阿致剛同樣認為，資本市場涉及此類違法違規行為的典型案例層出不窮，不少資本玩家相繼被查處。龍薇傳媒在未進行資金的充分籌備、境內可支付資金有限的情況下，以51倍高杠桿借入資金收購境內市值達100億元上市公司29%的股份，最終因資金無法落實終止股權轉讓。

“這就說明根本沒把監管放在眼里，認為這都是正常的。”阿致剛說。

劉俊海進一步說，另外，一些上市公司高管還存在通過辭職、離婚等打政策“擦邊球”的方式規避處罰的行為。他認為，將離婚、辭職等作為規避法律的手段，是無效的，還是應當按照實質重于形式的原則，查明事實，理清法律關系。如果通過假離婚、假辭職的方式達到規避處罰的目的，就應該嚴格查處。此類行為的規范不能拘泥于形式，關鍵要看行為人有沒有惡意規避行政處罰的行為，如果有這種行為就是無效的。

劉俊海說，這也要求監管部門表現出應有的智慧，在證據責任、證據規則上應創新思維。監管者有權責令離婚者或者辭職者解釋正當事由，比如離婚是不是感情真正破裂，辭職者的真實辭職目的，并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判斷。如果這個行政處罰的相對行為人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還是應當進行處罰。

股民維權角度多樣

對于此類事件的責任問題，阿致剛認為，首先應該是行政處罰的問題，因違反了《證券法》第六十三條、第六十八條的規定，構成《證券法》第一百九十三條第一款所述的行為。證監會根據當事人違法行為的事實、性質、情節與社會危害程度，依據《證券法》第一百九十三條第一款的規定做出警告、責令改正、罰款、市場禁入等行政處罰。

其次，民事責任方面，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證券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第六條 “投資人以自己受到虛假陳述侵害為由，依據有關機關的行政處罰決定或者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判文書，對虛假陳述行為人提起的民事賠償訴訟，符合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八條規定的，人民法院應當受理”。

“所以，證監會的處罰公告是要求民事賠償的前提，現在已經具備了，現實中也確實有很多律所已經接受了受損者的委托。”阿致剛說。

再次，刑事責任方面，《刑法》第一百六十一條規定了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二)》又對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的刑事立案標準進行了細化，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都可以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

阿致剛進一步認為，根據上述《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證券市場因虛假陳述引發的證券民事賠償案件的若干規定》的規定，股民可初步確定索賠條件：在2017年10月14日前買入祥源文化股票，并在2017年10月14日后繼續持有或賣出該股票的受損投資者可以索賠。投資者要提供身份證復印件、證券開戶信息確認單（加蓋證券營業部業務印章）、首次購買該股票至今的對賬單原件（加蓋證券營業部業務印章）、詳細聯系方式等信息。

最后，建議爭取和解，和解的好處是快、維權成本低，而且本案當事人身份是公眾人物，對于名譽和商譽相信會格外珍惜。如果和解不成提起訴訟，股民就要墊付訴訟費、花費律師費以及漫長的訴訟周期，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

劉俊海則認為：“針對股民維權的方法論，我個人認為，應該以和為貴，可以借鑒以前的萬福生科和海聯訊的案例，由中國證券投資者保護基金有限責任公司聯合有關的券商、上市公司，或者當事人達成協議，由應當承擔責任的當事人坦誠向股民道歉，并且拿出一部分資金交給中國證券投資者保護基金公司，建立投資者專項賠償基金。”

“進一步說，如果協議未達成，在糾紛解決的金字塔塔尖的就是人民法院的訴訟途徑，也就是說法院是社會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線，訴訟有個體訴訟以及代表人訴訟。”劉俊海表示。

劉俊海進一步說：“我個人認為在未來修改《證券法》時應當引進中國證券投資者協會制度，像中國消費者協會一樣。協會應當是維權、護法、促公義的公益性機構，維權是維護投資者權益，護法是維護證券法、公司法權威，促公義是促進公平正義。而且法定的公益性機構，將來可以參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八條規定的公益訴訟制度，直接由協會作為原告對失信者提起訴訟。

“振臂一呼就代表全國所有投資者進行訴訟，除非有些投資者明確表示放棄。”劉俊海說。

需進一步規制

“祥源文化、龍薇傳媒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案件當然不是孤立，類似案件中最有名的算是當年的‘黃光裕案’。”阿致剛對《法人》記者如是說， 2010年8月30日，黃光裕因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罪和單位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4年，同時被判罰金6億元，沒收財產2億元。黃光裕案涉及的內幕交易罪就是類似的典型案例。

劉俊海也同樣認為：“祥源文化、龍薇傳媒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案并非孤例，此前中國證監會就相關并購重組、實施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的現象都進行過行政處罰。但是資本市場經常有‘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現象，違規還是時有發生。”

資本市場要長治久安，要實現大發展大繁榮，必須按照依法治國的方略全面推進資本市場治理現代化，全面推進資本市場法治建設。

“所以需要重點治亂、猛藥去疴，提高違法成本、降低違法收益，確保違法成本高于違法收益。”劉俊海表示，與此同時，要提高投資者維權收益、降低維權成本，確保維權收益高于維權成本。對資本市場的誠信市場主體而言，應當是提高守信收益，降低守信成本，確保守信收益高于守信成本。切實扭轉當前存在的好人受氣、壞人神氣、劣幣驅逐良幣的“逆淘汰”潛規則現象。

阿致剛也對《法人》記者說，證券違法行為并非沒有法律規制，但為何屢禁不止，甚至成為“潛規則”。原因還是法律處罰不夠嚴厲，法律威懾力不夠。30萬、60萬的頂格處罰面對數以億計的投資回報，對違法者來說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他說：“我建議對違反信息披露義務的攪局者予以重罰，提高違法成本，降低維權成本，讓資本市場失信各方一處失信，處處受限。這樣才能建立資本市場的公信力，提高投資者對資本市場的投資信心，才能真正把我國資本市場做大做強，讓資本市場真正成為企業甚至國家經濟增長的強勁動力。”

劉俊海最后對《法人》記者建議道，應當按照功能監管、行為監管、精準監管、協同監管、法治監管、透明監管的理念，加大對于高杠桿套利行為的查處力度。首先就是要教育全社會，包括上市公司的控制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監事、高管、機構投資人，甚至還有投資散戶，都要樹立對法律的信仰和敬畏之心，做事要誠信。

趙相關個案也給資本市場里所有參與者敲醒了警鐘，資本市場必須進一步走向法治化。明星違規的案例涉及的個體知名度比較高，相關處罰也彰顯了中國證監會監管者應有的本色，不管是名人還是有錢人，也不管其經濟地位、社會地位如何，如果違反了《證券法》的規矩，那就適用《證券法》的尺度來衡量并且做出最終的行政處罰，除了行政處罰當然還有民事責任。

劉俊海強調：“所以我認為，所有的演藝界人士，要珍惜自己的羽毛，做德藝雙馨的名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千萬不要把這投資活動都理解為藝術活動，要做受人尊重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