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烈
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引起軒然大波。但應當說,中東地區國家乃至整個世界對他這樣做是有思想準備的,因為他在競選時就有承諾,對前任奧巴馬的中東政策也持明確批評態度。
就任至今,特朗普對伊斯蘭世界和穆斯林的排斥是一貫的,前后推出兩版旅游禁令主要都針對伊斯蘭國家,最新版本已獲美國最高法院通過。在“禁穆”、減稅等努力先后成功后,特朗普又拾起了耶路撒冷問題,這一方面是因為他考慮到美國猶太人對國內政治的影響,另一方面也是著眼于明年國會中期選舉和更往后的連任。目前來看,美國參眾兩院和兩黨對他這個決定都沒異議。
觸動根源問題
巴勒斯坦問題近年來被明顯邊緣化,而阿拉伯國家內部又出現分裂,無法在許多重大議題上形成合力,特朗普正是利用這個機會或特意選擇這樣的時期作出這項決定。但他在耶路撒冷地位這個巴以問題核心議題上支持以色列,還是引起阿拉伯乃至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強烈反彈。不僅埃及、約旦等跟以色列建交的國家表示反對,阿盟、沙特、摩洛哥以及伊斯蘭合作組織國家也都表示不滿和抗議。伊朗、土耳其等非阿拉伯伊斯蘭國家更是出言很重。伊朗自不必提,它一直就把以色列視為敵人;埃爾多安總統則表示,這個事件可能導致土耳其與以色列斷交。
雖然伊斯蘭國家作出了強烈反應,但大多數阿拉伯國家面對現實,恐怕還是得吞下這個苦果。特朗普在正式做此政策宣布前,曾先打電話“征求”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埃及總統塞西、約旦國王阿卜杜拉二世等的意見。雖說是明顯的“真主意、假商量”,但在表面上算是做到了“尊重”,因此阿拉伯國家的政府層面將會對美國保持克制。
但中東地區阿拉伯國家的政治光譜中不是只有政府,還有不同教派,有哈馬斯、真主黨那樣的強硬的激進組織,它們的反對態度非常堅決。同時,還有暴恐勢力的存在。即便中東地區當前進入了“后IS時代”,但極端主義和暴恐組織并未滅絕,IS也還有幾萬人,正在流竄各地,依然可能以巴勒斯坦問題為由發動各種暴恐活動。
巴勒斯坦問題是根源性問題。當年“9·11”事件一發生,埃及時任總統穆巴拉克就說,至少50%的原因是巴勒斯坦問題。事實上,這次特朗普觸動的是巴勒斯坦這個根源性問題,極可能直接刺激地區的暴恐活動,導致中東乃至更廣泛區域的安全形勢加劇。對于中東甚至整個世界來說,在“后IS時代”的主要工作應是去極端化,但美以卻在耶路撒冷地位這樣的敏感問題上進一步侵犯巴勒斯坦權利,無疑將使中東地區去極端化的難度大大增加。
留下“遐想空間”
當前,特朗普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要求美國國務院啟動使館搬遷計劃,已遭到了阿拉伯國家、歐洲國家以及聯合國等國際組織的普遍反對。這使特朗普搬遷使館的決定不具有示范性,不會產生其他國家也搬遷使館的“多米諾骨牌”效應,耶路撒冷也不可能形成成片的使館區,因此美國使館搬遷的實際影響不會太大,反倒是美國未來的駐耶路撒冷使館的安全問題很值得擔憂。這些前景都給美國使館搬遷的可行性打上了問號,美國國務院在評估和實施搬遷計劃時不可能不考慮這些問題。
總的看,美國使館搬遷很難在半年之內完成。這將給阿拉伯國家留下一個遐想空間:到時候特朗普還得再做一次表態,另外,這么長時間段里也不排除事情會有變化。
另應注意的是,特朗普在講
話中沒有明確耶路撒冷的行政區劃,而是強調對于耶路撒冷邊界問題不持立場。這可能意味著美國雖然承認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但也沒明確否認巴勒斯坦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建國的要求。也就是說,特朗普承認的以色列首都“耶路撒冷”面積到底多大,現在并不確定。
目前看,特朗普承認的這個“耶路撒冷”還不具有排他性。如真是那樣,巴勒斯坦應仍能將以阿克薩清真寺為中心、擴大了的東耶路撒冷區劃作為首都。在耶路撒冷地位問題上,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國家最關注的一個問題,從來都是伊斯蘭教第三圣寺阿克薩清真寺所在地的歸屬。美國現在尚未明確宣示它就屬于以色列,這就留下了另一遐想空間:即耶路撒冷的行政區劃還可以談。
還需后續作為
仔細分析一下,阿拉伯國家或更廣泛的伊斯蘭國家雖然都表示了一致反對和抗議,但很多國家的政府顯然并不希望直接和美國撕破臉,它們可能采取的措施主要針對以色列而非美國。
近年來,以色列利用阿拉伯國家內部不和以及對伊朗的擔心加劇,正在逐步加強與海灣國家和其他阿拉伯國家的關系。但特朗普的這一步棋,很可能會使以色列在外交方面取得的進展中輟,因為美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這對阿拉伯國家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從這個角度講,特朗普的決定對以色列并非絕對有利,追求與周邊阿拉伯國家的關系正常化,可一直都是以色列的國家根本利益所在。
在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后,接下來的主要看點,應是特朗普政府是否會在推動“兩國方案”和巴以和談方面作出新的政策宣示。如果在這方面沒有進一步的作為,那就只能說特朗普對中東政治實在是太缺乏了解了。▲
(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名譽所長)
環球時報2017-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