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外交哲學視域下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芻議

◎洪薇

中式外交哲學視域下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建構芻議

◎洪薇

一個國家必須要具備強大的軟實力，而外交哲學思想無疑是最具有深遠影響力的軟實力。因而我們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時 ，也需要以中式外交哲學思想作為總的指導思想。中式外交哲學需要在梳理整合成了一套完整的體系后，分步實施，那么“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同樣也是需要分步進行的。首先，以新儒家思想作為構建“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理念。其次，在構建“命運共同體”的相當長的一段時期里，要堅持世界文化多樣性的和諧。最后，將世界范圍中優秀的文化以恰當的形式轉化為我們自己的文化，同時將我們自己的文明 ，在世界舞臺中上升為普世性的高度文明。

中式外交哲學的概念

張志洲認為：“中國過去有外交政策、外交方針、外交戰略、外交原則以及外交思想等種種提法，但幾乎不見“外交哲學”的提法和研究。而近些年來，外交哲學和中國外交哲學已經成為國內一些國際關系學者所討論的問題，這象征性地反映出了崛起的中國對一種基礎性的外交哲學理念的追求。中國處于崛起的時代，當然需要與未崛起時代不同的外交哲學?！?/p>

在21世紀初，國際關系學者們關于中國外交哲學還進行過一場學術爭論，但爭論的焦點仍舊集中在中國是選擇現實主義來指導外交還是選擇理想主義，說到底，還是在西方構建的那套國際關系理論下來思辨和探討中式外交哲學的，始終逃不開西方話語權的深刻影響。

世界本是天下人之世界，每個民族都有維護和光大自己文化普遍性的話語權。我國著名世界史學家、中東史專家彭樹智先生說過：“一個國家，沒有強大的綜合國力，就要挨打，沒有技術，一打就垮，沒有自身的民族文化，不打便垮，只有成為外國文化的精神俘虜了?！迸硐壬韵轮饩褪且粋€國家必須要具備強大的軟實力，而外交哲學思想無疑是最具有深遠影響力的軟實力。

可以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一種世界秩序是絕對完善的，哪怕是在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影響下構建的國際秩序也是如此。那么作為一個崛起的大國（根據閻學通教授的研究，如今中國的綜合實力地位排序已經是世界第二）、一個對世界負責任的大國，中國有必要且亟需構建一整套完整、體系化的中國外交哲學，這是對新一輪國際秩序建構及完善的總體指導思想。

那么我們所要整合構建的中式外交哲學所遵循的總體脈絡是什么呢？張志洲認為：“中國外交哲學當然要體現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觀念，因此中國外交哲學以中國傳統文化理念和價值觀為基本取向就順利成章了?！?/p>

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在中國文化復興運動中，如何重建中國文明，界定中國文明自身的精神特質及“恢復中國的思想能力，讓中國重新開始思想，重建自己的思想框架和基本觀念，重新創造自己的世界觀、價值觀和方法論，重新思考自身與世界，思考中國的前途、未來理念以及在世界中的作用和責任” 成為中國學界激烈爭論的問題。在這場學術論爭中，一些學者提出，“中國應揚棄被壓迫的，或解放的民族主義思想，以傳統中華文化的天下主義外交哲學取而代之”。 李慎之認為：“在這個加速全球化的時代，在中國復興而取得與世界各國平等地位后，中國的文化應該還是恢復到文化主義與天下主義——在今天說也就是全球主義”。 盛洪認為：中國需要一個轉變，即從民族主義走向天下主義，或者說復興天下主義。盛洪在他的一篇文章《從民族主義到天下主義》中，比較系統地闡明了他對天下主義的理解，并指出，他的主要目的是向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的公平和道德合法性發起挑戰。 立論的依據主要有以下幾點：一是現代國際社會是西方邏輯主導的國際秩序，它是沒有前途的。二是近代以來中國采取民族主義只是一種道德上的讓步。民族主義并不是中國人的最高理想。三是民族主義文化雖然會在天下主義文化面前取得勝利，但它最終會導致人類的滅亡。以天下主義結束“戰國時代”是中國的歷史使命。四是單靠實力和利益原則解決不了當前世界面臨的諸如核武器威脅、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資源短缺等全球性問題，必須以中國傳統文化所具有的道德和文化力量，即以天下主義的內核：“禮”、“義”和“仁”等道德原則，推動世界向實現持久和平的方向發展。

我們再回到整合構建中式外交哲學上來，我們需要首先明了的是：“古代的中原王朝，其正統性一在儒家義理，二在夷夏之辨?！?傳統的夷夏之辨和天下主義發展到近代所出現的兩種極端形態——種族論和文明論雖然影響巨大，但他們卻無法回應近代中國的核心問題：打造一個與全球文明接軌的民族國家，既保持中國自身的文化認同，又具有近代的文明價值制度。于是，在種族論和文明論、民族主義和世界主義兩個極端之間，出現了溫和的民族主義與世界主義，這就是文化民族主義和新天下主義。

溫和的民族主義，類似于德國赫爾德式的文化民族主義，有著世界主義的背景，絕不排斥世界的主流文明，同時又追求本民族的文化主體性。近代中國，正是陳寅恪所倡導的：“一方面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說，已當面不忘本來民族之地位”。 溫和的世界主義，乃是五四運動后所出現的新天下主義，它較為突出普世文明。

“新天下主義追求的是‘好的’文明，而文化民族主義擁抱的是‘我們的’文化，真正的問題在于：如何將他人‘好的’文明轉化為‘我們的’文化，成為民族主體性的一部分；而將‘我們的’文化放在世界視野之中，上升為普世文明，讓他從特殊走向普遍，成為全球普世之‘好’？而古代中國的天下主義與夷夏之辨，提供了將普遍性融入特殊性，從本土文化上升為普世文明的智慧?！?/p>

整合構建中式外交哲學，這是一個長期性的工作與任務，我們需順勢而為，要分步漸進，最終方可水到渠成。在前輩學者的中式外交哲學的探究基礎之上，我認為構建思路應該是這樣的：將新天下主義與文化民族主義相結合，同樣，結合也是需要分步進行的。

回顧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從元代到大清所呈現的征服王朝帝國，就與中原王朝的漢唐不同，不是宗教、文化、政治上的一統天下，而是文化多樣性的和諧、雙重體制的并存。” 滿人是一個具有一流政治智慧的民族，因而在我們構建中式外交哲學時需要向他們學習，中式外交哲學的終極目標是世界大同，天下一家，然而在實現這一終極目標之前的漫長時間里，要做的是文化多樣性的和諧。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提出背景

在2011年，《中國的和平發展》白皮書明確指出：“不同制度、不同類型、不同發展階段的國家相互依存、利益交融，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之后，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在首屆“現代院論壇”上發布題為《中國與亞洲：走共同發展之路》的報告并指出，“今天的亞洲在共同發展道路上正逐漸形成一個日益牢固的‘命運共同體’” 黨的十八大報告則旗幟鮮明地“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呼吁世界各國“同舟共濟、權責共擔，增進人類共同利益”。

“可以說，‘命運共同體’早已出現并被廣泛應用，涵蓋了多個層面，從國內到邊疆到中國周邊地區，并擴大至亞太，乃至全球。而近幾年，尤其是習李政府上任以來，‘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更是得到廣泛的應用和倡導。在表述中國與世界、中國與東盟、中國與周邊國家、中非、中歐、中俄等關系時，在參加G20峰會、上合組織13次首腦峰會等國際活動時，多位領導人都提到‘命運共同體’的概念，并呼吁上合組織、金磚國家集團、絲綢之路經濟帶、G20國家等組織打造命運共同體?！痹?017年10月18日，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代表十八屆中央委員會向大會做的工作報告中也強調：“堅持和平發展道路，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p>

“‘命運共同體’已不僅僅是中國政府的一個口號或概念，而是新一屆中國政府外交政策的重要標簽、一個具有清晰目標的外交倡議，也是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在新時期進行的偉大外交實踐，而且‘命運共同體’新理念符合當前國際社會的發展趨勢，其提出和倡導恰逢其時”。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本質含義

中國提出的“命運共同體”包含著“和平、多元、共建、共享、共贏”等理念，將國際社會視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并且提出了“義利觀”——這一新的“利益觀”。

李海龍在他的《中國外交新思路：塑造“命運共同體”推動世界和平發展》一文中認為：命運共同體的本質含義應包括以下三方面的內容：一、“命運共同體”倡導平等互信的新型權力觀。長期以來，權力之爭是國家間關系發展的主線，即使進入21世紀，對抗思維仍不時出現。但是，和平、發展、合作、共贏逐漸成為時代主流。當下各個國家都享有平等參與國際事務的權利，理應恪守平等互信的新型權力觀，面對問題和矛盾，理應同舟共濟，權責共擔。習近平在博鰲亞洲論壇2013年年會上的主旨演講明確指出：“和平是人民的永恒期望。和平猶如空氣和陽光，收益而不覺，失之則難存。沒有和平，發展就無從談起。國家無論大小、強弱、貧富，都應該做和平的維護者和促進者，不能這邊搭臺、那邊拆臺，而應該相互補臺、好戲連臺。國際社會應該倡導綜合安全、共同安全、合作安全的理念，使我們的地球村成為共謀發展的大舞臺，而不是相互角力的競技場，更不能為一己之私把一個地區乃至世界搞亂?！?二、合作共贏的共同利益觀是“命運共同體”的應有之義。長期以來，零和關系成為國家處理利益矛盾的主要原則，因此也引發了更多的問題和矛盾甚至是沖突和戰爭。然而隨著日益凸顯的全球性問題以及全球化傳導機制，使得國家利益高度交融并成為全球性利益鏈條中的一環。以鄰為壑、轉嫁危機都可能導致全球利益鏈中斷。習近平在G20峰會上強調：“各國要樹立命運共同體意識，真正認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連帶效應，在競爭中合作，在合作中共贏。在追求本國利益時兼顧別國利益，在尋求自身發展時兼顧別國發展。” 三、包容互鑒的文明觀是“命運共同體”的本質內容。我認為也是最為重要的內容，王曉玲認為：以往的外交經驗表明，要構建“周邊命運共同體”僅靠經濟利益的吸引遠遠不夠，更需要得到國際社會尤其是周邊國家對“命運共同體”理念的認同，因此，在周邊外交中，人文交流應該得到更高的關注。以建構主義的視角出發，人文交流是構建“命運共同體”的重要渠道。 古人云：“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因此“命運共同體”倡導包容互鑒的文明觀，不同制度、不同文明的國家應當相互啟發和借鑒。加強交流才能增強各國文明的活力和動力。包容互鑒的文明觀、百家爭鳴的文化觀、和而不同的價值觀都是“命運共同體”的重要內容，由此應該大力倡導淡化和擱置人權、意識形態和政治體制等領域存在的矛盾與分歧，保護世界各國和各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和多元化，推動各國文明交相輝映、競相綻放。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十九大開幕式報告中提到：“我們生活的世界充滿希望 ，也充滿挑戰。我們不能因現實復雜而訪求夢想，不能因理想遙遠而放棄追求。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獨自應對人類面臨的各種挑戰，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退回到自我封閉的孤島。要同舟共濟，促進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共贏的方向發展。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優越?！?/p>

“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中式建構

一個國家必須要具備強大的軟實力，而外交哲學思想無疑是最具有深遠影響力的軟實力。因而我們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時 ，也需要以中式外交哲學思想作為總的指導思想。中式外交哲學需要在梳理整合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體系后，分步實施，那么“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同樣也是需要分步進行的。

首先，以新儒家思想作為構建“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理念。石源華認為：“倡導學習和吸收歐洲和北美共同體的寶貴經驗，但不接受以西方價值觀念為命運共同體建設的指導思想和根本前提?！?習近平強調中國自己的價值觀，習近平在談及文化軟實力時指出堅持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批判性地繼承，創造性地發展。

其次，在構建“命運共同體”的相當長的一段時期里，要堅持世界文化多樣性的和諧。

最后，將世界范圍中優秀的文化以恰當的形式轉化為我們自己的文化，同時將我們自己的文明 ，在世界舞臺中上升為普世性的高度文明。那么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實現之時，那將是一個世界大同，天下一家的新時代。

（作者單位：云南大學 國際關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