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思

韓戾軍

蘭思

韓戾軍

小窗橫幅有余春。

辦公室的窗下，有兩盆蘭，是好友魏憶媛送我的。綠葉紛披，風姿搖曳，平素里清氣蔥蔥，著花時更是幽香陣陣。每天清晨上班，推門便望見她靜靜地守候在那里；在沙發上看書，偶一回眸，看她素容淡顏，倐然品得書味，深悟“耐有寒香蘊書味，殘蘭又放一枝花”的詩境；在辦公桌前忙碌，時或一抬頭，見到她欣欣生意，生計的困頓驟然消解了許多……

家中書房壁上，懸一幅張伯駒先生畫蘭，左下角疏疏幾撇綠葉間，一枝繁密的花蕊芬芳，右上角率題一絕：“湘波渺渺怨靈均，翠竹黃陵是比鄰。獨抱孤芳空谷里，任他桃李自生春。”沒有人比老先生更配畫蘭花，他筆下的“鳥羽體”書法，點畫稍一舒展便是蘭葉葳蕤。他的瘦骨清相，簡直是蘭蕙之質。而他素淡的心靈，更有幽蘭的芳馨。他就是空谷幽蘭轉世，他唱的余派老生，聲音不高可能打遠；他寫的“鳥羽體”，筆力不大但含倔強；他畫的蘭草，素葉柔婉卻蘊堅韌。他的人品、藝品，深合迦陵女史（葉嘉瑩先生）所稱道的“弱德之美”，何謂“弱德之美”，就是柔弱勝剛強，就是面對環境的強勢重壓，保持內心的堅守與精進。這美是“翳然林水，便有濠濮間想也”，是“小窗橫幅有余春”的境界。

那天，同事小崔來辦公室，告訴我盆中有一葉卷曲者，是一株稀有品種，我絲毫不關心這些，唯驚嘆她只須清水澆灌，便能生意盎然，已經三度著花了。屈原滋蘭樹蕙，培植君子的高潔，鄭所南畫蘭，抒發孤臣的志節，張伯駒寫蘭，其身與蘭化……凡人如我等，養蘭賞蘭，能否染上一點點蘭氣的芬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