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

武漢的春，像被淤泥滾裹住的蓮。雖俏生生地玉立在那里，香味卻被泥藏住了，然又因泥臟固又親昵不得。可卻又偏偏調(diào)皮的很，在滿是污泥的間隙處露出一點白的要滴出水一般的清美來，叫人欲罷而不能。

清晨，朝陽在掛滿綠葉的樟樹的頂梢上抹上一縷淡紅，翠綠的毛蟲在烏黑的樹干上緩緩蠕動，卻被剛回巢的麻雀果了腹。樹下，青青的野草悄悄抬起頭，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在墻邊的角隅里，黑黑的螞蟻漫無頭緒的找著屬于它們的“金羊毛”。這時，帶著泥土的芬芳的窸窣聲突然響起，原來是隱在泥洞薄暗里的土鼠受到了因盲目愛情沖昏了頭而四處幽游的野貓的驚嚇，忙鉆向更深處去了。

忽然間，天邊的云彩由白轉(zhuǎn)灰，又由灰轉(zhuǎn)黑，轉(zhuǎn)眼間天地便宛似一幅水墨丹青了。古時候共工怒撞不周山后，“清者上浮，濁者下沉”，而現(xiàn)在只怕又有什么人撞了什么山，然后又分下來些許濁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陡然間，一道刀子似的白光在漆黑的天幕上劃了一道口子，發(fā)出轟隆隆的巨響。不久，有些水從口子里溢了出來，慢慢的，口子悄然變大，逐漸蔓延至整個天際。雨來了。

“潤物細(xì)無聲”，春雨本是聲音極小的，甚至沒有。而現(xiàn)在聽來，卻如金石振玉，長風(fēng)振林，時而又如黃鐘大呂，龍吟虎嘯。雨點打在窗檐上，敲在鐵棚皮上，拂在樹葉上，盡態(tài)極妍。人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雨聲滴答作響，卻顯得天地間愈發(fā)的靜謐，清幽了。

雨止住了，太陽踽踽地從云后探出頭來，青石板上，蝸牛正慢慢地走著，幾條蚯蚓在旁邊的泥洼里打著滾。頭頂上，灰鴿在枝杈上拍撲著剛被淋濕的翅膀，時不時又輕啄一下羽毛，顯得閑暇肆意。路邊行人的眉毛被石楠花的惡臭攏在一起。河邊的垂柳被雨淋刷后顯得更綠了，也顯得更盎然了。“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四月春雨卻又似什么呢？

然而武漢之春真正的絕活卻是一個“清”字。自古以來，好像從未有人用“清”來形容春的，用來形容最多的便是秋。“清秋幕府井梧寒”，“借問清秋月”，往頂了說，也只是南唐后主“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重點全見于秋，譯為爽朗純凈透明之意，而江城的春卻歪打正著的入其甕中了，簡單，清凈，又在不覺時乍現(xiàn)，復(fù)而歸于平靜，像春又不像。

周瑞哲，湖北武漢市吳家山中學(xué)學(xué)生；指導(dǎo)老師：賀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