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逃稅數億的公海“油耗子”

章騁

近年來，隨著境內外成品油零售價格差距擴大，偷運成品油入境的海上“油耗子”們開始伺機走私。“油耗子”，是指那些專門用于走私成品油的小型油船或改裝船，其特點是裝載量小、動作快，分散隱蔽，易逃難抓。本文披露的26人走私團伙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內，走私入境133次，偷逃國家應繳稅額3.87億元。

然而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即使在公海作案，這些“油耗子”也難逃海關緝私警察的火眼金睛，難逃法律的公正審判，難逃公海翻船的落敗結局。

海島船員“靠海吃海”，受聘擔任“黑油船”船長

52歲的徐小軍是浙江舟山人，是20世紀80年代的高中生，在那個年代這樣的文憑已經不算低了。但由于種種原因，徐小軍始終沒能謀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沒有穩定的工作，如何維持生計呢？這倒難不倒頭子活絡的徐小軍，他想到了靠海吃海。舟山作為浙江的海島城市四面環海，是長江流域的海上門戶和通道，也是中國最大的海產品生產、加工、銷售基地。徐小軍決定充分利用天時地利的優勢，在浩瀚的大海之上描繪自己人生的宏偉藍圖。

于是徐小軍學會了開船，經歷無數次的出海遠航，練就了一身駕駛絕技，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了船長證書，當上了船長。其實徐小軍如能安分守己，靠著自己的技術合法創業，應該會擁有一個看似平淡卻又幸福的人生。作為一名海島的船員，靠海吃海本是生存之道，無可厚非。然而，對于守法經營帶來的并不豐厚的收入，徐小軍并不滿足，總想著哪一天能找到一條發財的捷徑。

2013年4月26日，是改變徐小軍命運的一天。那天，他經人介紹，受聘擔任“宏達油128”號“黑油船”的船長，當時講好每個月工資1.2萬元。高額的工資讓徐小軍興奮不已，憧憬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只要能過上好日子，徐小軍就不管那么多了，在事后業務員交代其是去做非法交易時，他也并不反悔。

就這樣，徐小軍成了這個團伙的一名重要成員。2013年6月2日，徐小軍開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公海冒險之旅。大海胸懷博大，卻不能容忍犯罪！事后證明，徐小軍這次參與走私成品油，雖然多賺了錢，卻也因此走上了公海走私的不歸路，開啟了自己的牢獄之門……

2017年4月14日，廣東省陽江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了徐小軍走私普通貨物、物品一案的裁判經過，由此揭開了一起26人“油耗子”團伙精心策劃的瘋狂走私133次、偷逃國家應繳稅額3.87億元的犯罪黑幕。

借船租罐雇人，“油耗子”為走私招兵買馬

其實，找徐小軍擔任船長只是這個犯罪團伙實施犯罪準備工作的一部分。檢察機關指控的事實顯示，這是一個有計劃、有預謀的系列犯罪行動，團伙頭目為長期從事走私活動做了精心策劃和準備。

2012年9月，看到偷運成品油入境有巨額利潤可圖，黑老大曾慶存、蔡世連動起了從公海走私成品油的歪念。兩人一合計，決定說干就干。于是他們分頭行動，四處租船租罐，招兵買馬。

運油需要油船，于是他們找到了常年在浙江跑船當水手的宗先軍。宗先軍認識的船主比較多，他首先想到了當年在浙江跑船時的同事鄭明亮。

2012年8月份，鄭明亮從原船主劉勝利手中購買“宏達油128”號鋼質油船，并到蕪湖海事局辦理變更登記。同年11月下旬，鄭明亮接到宗先軍打來的電話，問他的船要不要出租。鄭明亮因為剛買下船，對跑船業務并不熟悉，加上當時自己的船在山東和廣東之間運輸燃料油，利潤比較低，各種手續又比較繁瑣。鄭明亮想，反正現在自己做也賺不了多少錢，要是能租出去反而省心多了，何樂而不為呢？于是他就約宗先軍面談。

兩人一見面，宗先軍說他租船主要是在廣東沿海的油庫之間跑成品油、燃料油的合法運輸，并爽快地開出了半年60萬元的高價，鄭明亮當場拍板同意。這么大的交易口說無憑不行，得立個字據，于是兩人于11月24日簽訂了《光船租賃合同》，到期后雙方又續簽了半年。除“宏達油128”號外，這伙人還租賃到了“油匯9”“匯航5”“匯航6”“匯航17”等合計九艘油船用于運輸，準備在公海上風風火火地大干一場。

在租船的同時，曾慶存還親自出面租油罐。經多方聯系，2012年六七月份，曾慶存來到揭陽市順興化工有限公司要求租用油罐來裝燃料油。曾慶存與該公司訂了租賃合同，約定租用該公司的0#儲罐。同時曾慶存等還同時租賃到了茂名市明陽石油化工有限公司、茂名市達昌船舶燃料有限公司炮臺油庫的油罐。

作案工具準備好了，下一步就是招兵買馬。曾慶存、蔡世連一伙人瞅準有過船長和水手經歷的人，從2012年11月至2013年5月間，曾慶存等以許諾少則四五千，多則上萬元月薪，聘到郭純龍、徐小軍、陳某球等二十余人，參與走私活動。

兩年多走私入境133次，偷逃國家應繳稅額3.87億元

一切準備就緒后，曾慶存等26人團伙開始實施走私計劃。根據檢方指控，在2012年9月起兩年多的時間里，這個團伙組織船員從公海接駁柴油走私入境133次，合計偷逃國家應繳稅額3.87億元。

“宏達油128”號作為走私團隊的主力油船，走私入境十余次，其中僅在2013年5月22日和6月2日十天內就兩次走私1700余噸，偷稅360萬元。

在“宏達油128”號每次的走私活動中，這伙人進行了明確分工，由蔡世連具體指揮走私活動。在蔡世連的安排下，郭純龍擔任管事，具體負責用高頻對講機及衛星電話對外聯絡，徐小軍擔任船長，吳向軍擔任三副。

2013年5月18日，這伙人從東莞上了“宏達油128”船。用偽造的《船舶載運貨物清單》《水路貨物運單》，騙取海事部門的簽證。為調動船員的積極性，蔡世連不光在每月五日按期結算船員的工資，還特別許諾參與此次航行的船員每人有800元的額外報酬。

5月22日，管事郭純龍用衛星電話聯系好接油的位置后，要求徐小軍把船開到了東經115°13'左右、北緯20°30'海域。油船接近目標，郭純龍與對方對上暗號后，大油船拋過來幾條油管，郭純龍、徐小軍指揮船員接過油管再卸油到油艙中。24日，該船運載柴油途經陽江海域至茂名市昌利船舶燃料有限公司炮臺油庫卸載。經鑒定和計核，此次裝載無任何合法單證的柴油牌號為0號，重量930噸，偷逃應繳稅款1952257.99元。endprint

十天后，被告人郭純龍受蔡世連指使，準備前往東沙海域非法接駁柴油進境。6月3日下午3時許，郭純龍指揮徐小軍及其他船員共11人駕駛上述油船從東莞空載出發后，郭純龍把一張寫著“88996、上午08.0、3號、錢號255”等字樣的紙條交給徐小軍，說是聯系大油船用，徐小軍遂把這些內容都記在小記事本上。

6月4日上午8時，郭純龍根據指令使用高頻對講機與代號“3號”油船聯系上后，將船開往東經115°10′、北緯20°45′海域。上午10時許，油船成功接駁柴油后返航。經鑒定和計核，此次裝載無任何合法單證的柴油牌號為0號，重量839.630噸，偷逃應繳稅款1712262.83元。

海關亮劍緝私，“油耗子”公海擱淺落網

這伙人屢次作案，引起了海關的警覺。2013年6月5日7時10分，當“宏達油128”號船卸油返程行駛至東經114°57.30′，北緯22°23.69′海域（大星山以南）時，被守候在此的緝私警察攔截。經驗豐富的緝私警察判斷這并非歸漁回港的“真漁船”，遂上船查獲走私成品油。經汕頭海事局證明，接駁柴油位置點在我國專屬經濟區范圍內，查獲位置點在我國內水范圍內。

于是，海事警方順藤摸瓜，將這個走私團伙所有成員抓捕歸案。至此，這個26人走私團伙落入法網。

廣東省陽江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2012年9月至2015年2月，被告人曾慶存租賃或購買走私船只九艘，組織船員從公海接駁柴油走私入境133次，偷逃國家應繳稅額3.87億元。

2016年9月6日，陽江市中級人民法院以犯走私普通貨物罪判處主犯曾慶存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其他人員被判處15年以下不等的有期徒刑。“宏達油128”船主力成員郭純龍因2013年6月2日走私行為，被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萬元；徐小軍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

按照刑罰執行計劃，徐小軍應于2016年9月5日刑滿釋放。但徐小軍剛跨出監獄門，就被江門海關緝私局陽江分局民警押回陽江，并對其執行刑事拘留。原來，在2013年6月4日被汕頭海關查獲時，徐小軍沒有供述其5月22日參與走私犯罪的行為，這次抓捕就是要算那筆陳賬。

陽江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徐小軍違反海關法規，逃避海關監管，受他人雇傭和指使參與從海上走私柴油入境，偷逃國家應繳稅額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走私普通貨物罪。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徐小軍受雇傭和被指使參與走私犯罪，起次要作用，系從犯，依法應當減輕處罰；被告人徐小軍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有悔罪表現，依法可從輕處罰。被告人徐小軍系判決宣告后刑罰執行完畢前發現漏罪，應當數罪并罰。遂于2017年2月6日對徐小軍漏罪案作出一審判決，法院以徐小軍犯走私普通貨物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萬元。加上之前犯走私普通貨物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四年一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1萬元。

（文中除被告人外，其他單位和個人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不得上網或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