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三首

●麥田

行吟三首

●麥田

云南驛·殘篇

1

“漢德廣，

開不賓。

渡博南，

越蘭津。

渡瀾滄，

為他人。”

2

雪似乎還在簌簌下著，

還繼續

為白色的大地

施加著

白色……

3

南方以南，

以夢為馬！

4

我知道怎么去愛，

我知道怎樣變得溫柔和順從。

5

我想修建一座南方的

山的紀念碑給你，

給你儲藏

古道和遠方。

6

在布滿巨石的山坡，

我仿佛聽到了來自

母腹的聲音。

那不是幻覺，

不是虛構，

那是大地的聲音。

7

鐘鼓樓，

你的音樂何在？

看你這檐翹飛翔，

幾千年來經歷的人，

死一般沉寂！

8

山都一樣，

只是我們登上山的心境

不一樣了。

9

多年后，

我備一匹瘦馬，

乘著月色，

西出陽關。

10

如孩童一樣，

我們都沉迷于

追尋逝去的

童話。

11

馬踏飛燕，

一馬平川。

千里長廊草如煙，

春風緊，

鞭揚柳花。

12

把情人的淚

摻二鍋頭，干了！

剁咱的肉，

喝俺的血！

13

江是瀾滄江，

河是遙遠的印度恒河

湖是納木錯，

山依舊是南高原的橫斷山。

與漾濞書

1

陰雨，那是多年以前的

秋天。雨連著雨，一陣接著一陣。

行人在路上，雨霧擦肩，

塵世間患難的云，如親兄弟般在午后

等候我們。雨還在一意孤行地下……

2

前面就是平坡了。一路

綠色，這溢出的綠，滿世界

流，流向哪，哪就是謎一樣的

世界。我們是這片土地

唐突的造訪者。

3

從核桃樹傘狀的樹梢，看到

鉛灰的云，擰出水，水就流淌

至人間。盤山路在一直往上爬，

我們因而忽略了路旁

匍匐于生命低處的雜草或零星花朵。

4

核桃樹下的林蔭道，我們穿過

如熟悉庭院午間閑暇的步屐。

四周被模糊的綠包裹著，

村莊的房子，我們路過，

它謙遜平和地讓了讓身子，跳出取景框。

5

山下的石門關，如打牛坪的兩頭牛，

呈掎角之勢，分辨不出公母，

后面的隨著它們的哞叫，或呼號，

或響應。又如兩個屬牛的人

一個早生三天，一個晚生三天。

6

穿過太平古鎮，木棉任性怒放。

它們把路過的河流，裝扮得平靜

奔放，如即將點燃的火把。

它們從未離開過身體，

暮色升騰在河流的屋頂之上。

7

我們在抵達，這彼此遲到的夕暉。

茶葉和鴉片持續被馱回，

杜鵑列隊迎送穿行的汽車。

我們仿佛寄居于一間叫做岸的小店，

在舊時光中，我們擁有使用自己的權利。

8

或是讓更艱辛地放棄自己，

讓遠方的光陰變得更精致，甚至

錯亂，退回到市聲中去。

老街在黑暗中喘息著，我們攜帶

醉意，再次忘卻流水和情人。

在大山包

1

在大山包，

黑頸鶴沒有如期而至，

跳墩河水庫的銀魚

沒有出現在食客的餐盤，

雞公山下的高原，

也因為大霧的原因

沒有露出應有的猙容。

他們騎馬，

把自己當羅炳輝。

他們披著羊氈，

他們就是大山包放牧文字的人。

他們吃著

五塊錢的燒苞谷和

一塊錢的烤洋芋。

他們在游客棧道上，

把一塊塊天邊的巨石

搬進取景框，

并與之合影。

2

從川滇公路

向更陡的山崖扭頭走去，

就是五尺道，

作為遺址的五尺道，

作為古代道路的標本，

在觀景臺旁，

已然失去了路的功能。

甫一轉身，對面萬仞山崖上

懸棺撲面，

誰都可以知道，

誰都可以糊涂，

人死后，

除了天梯可上西天，

僰人是最接近天堂的。

我們像游客一樣，

拾級而上。

磨得光滑的蹄印，

仿佛過往的馬幫

留在大地上的胎痕。

3

兩千年前，

秦人從這里騎馬經五尺道

踢踏進入古滇南中。

后來，

漢人從這里順著關河水路

進入了云南大地。

后來，

革命大軍從這里經川滇公路，

踏著紅歌來到云南。

后來，

他們從這里乘內昆鐵路，

呼嘯入滇。

現在，

他們從這里上昆渝高速公路，

奔向云南，奔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