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啟發,周 琳
(重慶理工大學 會計學院, 重慶 400054)
外部審計、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
彭啟發,周 琳
(重慶理工大學 會計學院, 重慶 400054)
健全薪酬激勵機制是實施公司治理的重要環節,而高管的權力尋租行為可能破壞薪酬契約的有效性。作為重要的外部監督機制,外部審計是否能提高薪酬契約的有效性一直備受關注。選取我國2011—2015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為樣本,在證明高管薪酬存在粘性的基礎上,探究外部審計、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的影響。結果表明:我國上市公司普遍存在薪酬業績變動的不對稱性,即薪酬粘性;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存在顯著的正向作用;高質量的外部審計能有效抑制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的正向影響。
外部審計;高管權力;薪酬粘性
在所有權與經營權高度分離的現代企業管理體制下,高管與股東之間信息不對稱,委托代理成本問題出現。高管薪酬契約被視為實現經營者與所有者利益共享和風險共擔的重要途徑。近年來,高管“天價薪酬”事件的曝光已引起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相關研究發現,高管薪酬與企業業績之間出現“粘性”特征,即業績上升時薪酬增加的幅度顯著大于業績下降時薪酬減少的幅度[1]。薪酬粘性的存在,削弱了我國現有的業績型薪酬契約的激勵作用,而傳統的委托代理理論與最優薪酬契約理論顯然無法完全解釋這一現象。部分學者逐漸從高管權力理論出發來解釋薪酬契約中的異常現象。
高管權力理論認為,企業高管可能利用自身權力操縱薪酬契約,實施利益攫取行為[2]。比如在高管薪酬機制中出現的“獎優不懲劣”、異常高薪與薪酬粘性等現象,都違背了最優薪酬契約設計的初衷,反映出高管利用自身權力尋租的情況。如果薪酬契約設計不合理,那么高管薪酬本身也會成為代理問題的一部分,將不能有效解決代理問題。如何設計更為有效的高管薪酬契約成為理論界與實務界共同探討的話題。
外部審計作為企業的外部監督約束機制,與內部獎懲制度一樣,能夠起到約束內部代理人行為、緩解代理沖突的作用[3]。從理論上來看,外部審計質量越高,就越有可能發現高管的機會主義行為,從而降低高管與股東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抑制高管權力膨脹,進而提升高管薪酬契約有效性。但國內學者鮮有從外部審計與薪酬粘性的相關性這一角度來探究薪酬契約設計問題。因此,本文將外部審計作為重要的外部治理機制,探討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關系,以及外部審計對二者關系的影響,以期能夠有助于公司內外部治理機制的完善。
在代理理論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最優契約理論認為,可以建立基于公司業績的薪酬契約,提高薪酬與業績的敏感性,通過激勵效應來緩解兩者的沖突并最大化股東價值。1999年,我國政府確立了“經營者收入與企業經營業績掛鉤”的報酬制度,許多學者開始從不同角度研究上市公司高管薪酬與業績的關系,但實證研究結果存在很大的差別。Aggarwal等的研究表明,當企業業績風險增加時,薪酬與業績敏感性會減少,直至兩者不存在相關關系,即敏感性降為零[4]。李增泉發現高管的薪酬多由公司規模決定而與公司業績無相關關系,這意味著規模大的公司高管往往擁有較高的薪酬,與現實情況相契合[5]。而Sedatole 等認為CEO薪酬與企業業績指標呈顯著正相關關系[6]。國內許多學者,如杜興強等[7]、杜勝利等[8]、吳育輝等[9]相繼證明了我國上市公司高管薪酬與公司業績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從赫茨伯格的雙因素理論來看,高管薪酬是其中的“保健”因素,基本薪酬的提高并不會影響高管的積極性,但薪酬的下降卻能引起他們的極度不滿[10]。通常高管會把企業業績的增加歸功于自身的付出,因此得到更高的薪酬;而把企業績效的下降歸因于客觀環境因素,從而避免自身薪酬的下降。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當其他條件一定時,我國上市公司總體上存在顯著的薪酬粘性,即高管薪酬在企業業績上升時的增加幅度顯著大于企業業績下降時的減少幅度。
最優契約理論假定存在最優的薪酬激勵方案使得高管和股東之間利益最大化,但是該契約的實現條件較理想化,還無法達到預期效果。近年來,高管權力理論逐漸被國內外學者用來解釋薪酬契約中出現的問題。Otten等將研究范圍拓展到全球,以17個國家的1 394個薪酬激勵契約的數據作為樣本,實證結果表明薪酬契約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可以用高管權力理論來解釋[11]。盧銳認為高管權力會弱化公司治理的效應,并且高管有動機影響薪酬契約設計的過程,使得自身薪酬顯著提升[12]。在公司治理機制不夠完善的情況下,董事會的權力相對薄弱而無法對高管形成有效的約束,導致高管權力經常凌駕于公司治理機制之上,從而為高管利用權力操縱薪酬提供了渠道和可能性。王清剛等實證發現當董事長和總經理兩職合一時高管權力增加,企業發生高管薪酬異常的現象也更加頻繁[13]。由于高管無法像股東一樣分散風險,為了保障利益,他們會有強烈的欲望干涉薪酬合約,防止薪酬因企業績效下降而減少。Cheng的研究表明:如果企業出現高管利用職權尋租的跡象,那么該企業高管的薪酬與業績之間存在更為顯著的非對稱性,即業績上升時,薪酬顯著增加,兩者敏感度提高,高管享受更多公司盈利而帶來的獎勵;業績下降時,薪酬并未隨之下降,兩者敏感度下降,高管避免承擔因公司虧損而受到的懲罰[14]?;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鲆韵录僭O:
假設2:當其他條件一定時,我國上市公司高管權力越大,薪酬粘性越大。
在我國企業制度轉型過程中,代理問題的一個突出表現是高管權力膨脹、權責失衡,為緩解這種代理沖突,借助公司內部治理機制對管理層人員的行為進行激勵與約束至關重要[15]。然而,在公司內部治理機制存在缺陷的現實背景下,高管權力沒有得到有效的監督和制約,權力相對集中,導致“內部人控制”的問題更加嚴重,進一步削弱了內部監管機制。因此,為了更好地約束管理層行為,公司董事會和監事會等治理層應積極尋求有效的外部監督機制。國外部分學者從高管利用權力對公司進行盈余管理的行為出發進行研究,結果表明外部獨立審計通過運用專業能力和職業判斷能夠識別高管為自己尋求高薪而進行的盈余操縱行為[16]。企業可以將激勵機制與外部審計聯合使用,一方面給公司高管提供有效的激勵,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另一方面在激勵的同時進行嚴厲的監督,防止權力尋租現象。謝盛紋等研究表明,當高管權力越大,以股東大會及董事會為代表的公司治理層就越有可能改聘高質量的外部審計師,以此來抑制高管權力膨脹[17]。比如當高管想通過自己的權力進行機會主義行為時,高質量的外部審計師在分析、取證、咨詢的過程中會更精確地識別風險,甚至出具非標準意見的審計報告,這樣股東便會發現高管的尋租行為,從而采取相應的監督措施來抑制高管權力膨脹,甚至將其解聘。有關外部審計對薪酬粘性的影響,羅莉等實證研究認為高的內部控制質量能有效降低高管薪酬粘性[18],而內部控制和獨立審計在抑制代理成本上面具有相似的效應也通過了實證的檢驗[19]。為此,應積極引入高質量的外部審計,作為內部治理機制的一種間接補充,促進上市公司提高內外部治理水平。段春明將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作為高質量外部審計的衡量標準,實證研究顯示外部審計與高管薪酬激勵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20]。也有研究發現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在執行審計業務時,能夠提供高質量審計服務,降低高管與股東之間信息不對稱的程度,抑制權力型高管的薪酬操縱行為[21]。由此可見,外部審計能夠在公司治理中發揮積極效應,從而影響高管薪酬契約的有效性?;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鲆韵录僭O:
假設3:當其他條件一定時,審計質量越高,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程度越低,即審計質量負向調節了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關系。
本文選取滬深兩市2011—2015年A股上市公司作為初始樣本,再逐步剔除無效的樣本。剔除和處理標準如下:(1)剔除金融保險類上市公司;(2)剔除ST、PT等非正常的上市公司;(3)剔除高管薪酬及其他財務數據缺失的公司;(4)由于采用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作為對企業業績的衡量指標,并在模型中采用取對數的處理方式,故剔除當年發生虧損的上市公司。經過上述剔除過程,本研究最終得到9 141個樣本觀測值。另外,在進行回歸時,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Winsorize(1%)處理。樣本公司涵蓋房地產、工業、公共事業、商業及綜合類共5大類行業,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用 EXCEL 進行數據整理,實證部分采用 STATA 12.0 軟件進行數據分析。
1.高管薪酬(LNPAY)。薪酬主要包括貨幣薪酬、股權薪酬和在職消費3部分,但是我國實施股權激勵計劃的時間較晚,持股比例低、零持股的現象十分普遍,無法獲取完整準確的股權激勵數據[1,22],對于在職消費部分,目前并未有一個較準確的衡量方式。因此,本文只考慮貨幣薪酬,借鑒辛清泉等[23]和張愛民等[24]的做法,選擇上市公司年報中披露的“薪酬最高的前三位高管”作為“高管”,取其薪酬的自然對數來衡量高管的貨幣薪酬。在穩健性檢驗中,本文同時也應用“薪酬最高的前三位董事、監事及高管”和“薪酬最高的前三位董事”作為“高管”,取其薪酬的自然對數來衡量高管薪酬。
2.企業業績(LNEBIT)。非經常性損益一般會被認為是高管進行盈余管理的主要手段,采用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能夠更加全面地反映企業的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本文借鑒方軍雄[1]、羅莉等[18]和徐霞[25]的研究,選取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的自然對數作為企業業績的衡量指標。
3.高管權力(POWER)。Finkelstein認為權力是高管執行自身意愿的能力[26]?;谖覈D型經濟的制度背景,公司內外部治理機制還不完善,高管權力越大越容易影響董事會對薪酬契約設計的決策[27]。本文借鑒已有的研究,主要選擇董事長與總經理兩職兼任(DUAL)、董事會規模(BSIZE)這兩個單維變量進行加總來衡量高管權力(POWER)。(1)兩職兼任。大量的研究已證實,當董事長與總經理兼任時高管權力變大。董事長與總經理兩職兼任時取1,否則取0。(2)董事會規模。董事會在公司的戰略決策和監督管理中起著重要作用,董事會規模越大,董事會功能越紊亂,高管的權力也往往越大。當公司董事會規模超過樣本中位數時本指標取1,否則取0。
4.外部審計(AUDITOR)。宋衍蘅等的研究表明:會計師事務所規模越大,品牌優勢越明顯,擁有的資源越多,發現問題的能力越強,即審計質量越高; 并且,聲譽機制約束了審計師行為,降低了審計師發生機會主義行為的動機[28]。同時,國際“四大”一直處于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公布的前十強事務所名單之列,這表明國際“四大”可以用來代替高質量審計。因此本文將經過國際“四大”審計的公司視為高質量審計公司,AUDITOR=1,否則取0。
5.控制變量(CONTROLS)。本文參考現有文獻的做法,控制了公司規模(SIZE)、財務杠桿(LEV)、持股比例(SHARE)、獨立董事比例(IDR)。同時,為了控制宏觀經濟或者行業對回歸結果的影響,本文加入了行業變量(INDUSTRY)和年度變量(YEAR)。本文所涉及的各變量具體說明見表1。

表1 變量定義
本文借鑒方軍雄等的研究模型,建立以下 Level模型來對研究假設進行實證分析,模型中各變量的設計及定義見表1,為使模型更加簡潔,用CONTROLS代表本文研究中所有的控制變量。
為驗證假設1,采用以下高管薪酬粘性模型。DOWN表示業績下降啞變量,當業績上升時,含有交乘項DOWN的項是0,β1表示薪酬相對業績上升的邊際;當業績下降時,DOWN取1,此時(β1+β3)表示薪酬相對業績下降的邊際。根據薪酬粘性的定義,即企業業績上升時高管薪酬上升的邊際大于企業業績下降時高管薪酬下降的邊際,筆者預測用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來衡量業績時,β1大于(β1+β3),交乘項DOWNi,t×LNEBITi,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則說明研究的樣本公司存在薪酬粘性,而且β3越小,上市公司薪酬粘性越大。
LNPAYi,t=α0+β1LNEBITi,t+β2DOWNi,t+
β3DOWNi,t×LNEBITi,t+
β4CONTROLSi,t+εi,t
(1)
為驗證假設2,即檢驗高管權力綜合指標對高管薪酬粘性的影響,將高管權力POWER影響因素加入高管薪酬粘性模型中,構造了高管權力與企業業績的交乘項POWERi,t×LNEBITi,t和DOWNi,t×POWERi,t×LNEBITi,t,如果在回歸分析中DOWNi,t×POWERi,t×LNEBITi,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上市公司高管權力越大,薪酬粘性越大。
LNPAYi,t=α0+β1LNEBITi,t+β2DOWNi,t+
β3DOWNi,t×LNEBITi,t+
β4CONTROLSi,t+β5POWERi,t+
β6POWERi,t×LNEBITi,t+
β7DOWNi,t×POWERi,t×
LNEBITi,t+εi,t
(2)
在檢驗假設3時,即檢驗加入外部審計之后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的影響,以防交乘項過多,本文采用模型二進行分樣本回歸,將樣本分為審計質量高和審計質量低兩組,分別考察在不同審計質量水平下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影響的區別。
表2是對相關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的結果,反映出樣本公司高管權力、外部審計以及薪酬粘性等各變量的總體情況。2011—2015年我國上市公司高管薪酬總額的自然對數的平均值為14.210,標準差為0.685,最高值達到17.350,最低值為11.230,可見我國上市公司的高管薪酬在研究期間內,總體差距比較大。進一步分析企業的經營業績,樣本中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的自然對數的均值為18.510,最大值為25.740,最小值為8.546,數據的跨度較大,反映出我國上市公司盈利狀況差異顯著。業績下降虛擬變量的均值為0.384,說明業績下滑公司占總樣本的38.4%,增加了實證結果的有效性。董事長與總經理兩職兼任的樣本占25.8%,說明近74.2%的樣本公司實現了兩職分離,所以預期該變量對高管薪酬粘性的影響不大。董事會規模的均值為8.756,標準差為1.73,最小值為4,最大值為18,說明樣本公司中董事會規模比較臃腫,董事會成員之間的溝通協調效率下降,增大了高管的權力。經國際“四大”審計為高質量,賦值為1,從描述性統計結果來看,樣本的標準差為0.235,審計質量分布較均勻。公司規模的分布從最小值15.72到最大值28.51,可見我國上市公司發展程度相對比較均衡。獨立董事比例的均值為0.373,符合證監會對上市公司獨立董事人數的規定,說明我國上市公司普遍對獨立董事較為重視。財務杠桿的均值為0.411,標準差為0.221,整體上財務杠桿的數據較為合理,反映出我國上市公司資本結構比較均衡。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標準差最大,表明我國上市公司股權結構差異較大。

表2 描述性統計
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本文主要運用Pearson相關分析法對各主要變量之間的關系進行相關性檢驗。表3列出了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可以發現主要變量與高管薪酬之間的相關關系均通過了Pearson相關性檢驗,并且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絕對值較小,表明本文選取的這些變量之間未出現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因此本文的模型是有效的。具體分析可知,高管薪酬與公司業績顯著正相關,說明當公司績效上升時,高管薪酬增加,當績效下降時,高管薪酬降低,初步判斷高管薪酬對公司業績具有敏感性,這與預期結果相一致。高管薪酬與高管權力綜合指標顯著正相關,表明高管權力越大,高管的薪酬越高。外部審計質量指標與高管薪酬、企業業績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表明審計質量越高,薪酬業績敏感性越強。進一步分析控制變量,公司規模、財務杠桿與高管薪酬顯著正相關,獨立董事的比例與高管薪酬在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說明獨立董事的比例越高,高管薪酬的水平相應降低,初步判斷我國上市公司獨立董事制度較完善,在一定程度上能制約高管權力。同時,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與高管薪酬顯著正相關,這與預期中的結果有所差異,需要在回歸分析中進一步驗證。

表3 主要變量的相關系數
注: ***、 **、*分別表示在1%、5%、10%水平上顯著相關
為研究我國A股上市公司是否存在高管薪酬粘性,利用模型一進行回歸檢驗,在業績指標上采用剔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來衡量,回歸結果如表4。從表4可以看出,公司業績指標LNEBIT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高管薪酬的業績敏感性得到驗證,表明我國上市公司已基本建立起業績型薪酬激勵機制。另外,交叉項DOWN×LNEBIT的估計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當公司業績下降時高管薪酬業績敏感性顯著降低,由業績上升時的0.156變為下降時的0.124 4(0.156~0.031 6),即業績上升時高管薪酬增加的幅度大于業績下降時高管薪酬減少的幅度,體現了粘性特征。假設1得到支持,即我國上市公司總體上存在顯著的薪酬粘性。進一步分析控制變量,其中公司規模SIZE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公司規模越大,高管薪酬越高,與實際情況相符,大量的實證也證明了企業規模是影響高管薪酬的重要因素;財務杠桿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如果公司負債水平越高,企業的財務風險越大,在一定程度上基于業績的高管薪酬也會拉低,與以往學者研究結論一致;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越高,高管的權力越容易受到制約,其利用職權攫取公司利益的可能性就會降低,高管的薪酬相對減少;獨立董事比例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我國上市公司獨立董事在公司高管薪酬機制中具有一定的監督、治理作用,董事會越獨立,越能控制高管異常高薪的現象出現。

表4 上市公司高管薪酬粘性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t統計量,*, **, ***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為驗證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的影響,利用模型二進行回歸檢驗。表5中公司業績LNEBIT、DOWN和DOWN×LNEBIT的系數符號與表4中的一致,高管權力綜合指標POWER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高管權力越大,越有能力提高薪酬,再次證明了呂長江等[22]的研究結果,同時也表明我國上市公司高管會利用自己的權力謀取高薪,影響薪酬契約的有效性。另外,POWER×LNEBI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高管權力降低了我國上市公司的薪酬業績敏感性。顯然,當公司業績下滑時,擁有較大權力的高管更可能通過降低薪酬業績敏感性來抵消業績下降帶來的降薪壓力,因為薪酬的下降不僅代表自身經濟利益的受損,同時也蘊含著個人社會地位的下降。進一步分析發現,DOWN×POWER×LNEBI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當公司業績下降時,高管權力會進一步縮小高管薪酬下降的邊際,加劇高管薪酬粘性,即高管權力顯著增加了我國上市公司的薪酬粘性,假設2得到驗證。

表5 高管權力綜合指標對高管薪酬粘性影響的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t統計量, *, **, ***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為了檢驗外部審計對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之間關系的影響,在模型二的基礎上,按照審計質量高低進行分組,即分別使用審計質量高、低兩組數據對模型二進行回歸。表6的回歸結果顯示,公司業績LNEBIT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且外部審計質量較高的樣本組大于審計質量低的樣本組,說明高質量審計提高了高管薪酬業績敏感性。交乘項DOWN×LNEBIT的回歸系數,在外部審計質量較高的樣本組中不顯著,不存在顯著的粘性特征;而在外部審計質量較低的樣本組中顯著為負,存在顯著的粘性特征。在外部審計質量較低的樣本組中POWER、POWER×LNEBIT、DOWN×POWER×LNEBIT的回歸系數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與預期符號相同;在審計質量較高的樣本組中,這三項的回歸系數符號與外部審計質量較低的樣本組相同但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實證結果表明審計質量越高,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程度越低,即審計質量負向調節了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關系。

表6 外部審計、高管權力對高管薪酬粘性影響的回歸結果
注:括號內為t統計量,*, **, ***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
為檢驗上述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選擇上市公司年報中“薪酬最高的前三位董事、監事及高管貨幣薪酬”與“薪酬最高的前三位董事貨幣薪酬”的自然對數來衡量高管薪酬,重新對三個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實證結果與前文研究的結論無本質差別,因此可以認為上述結論是比較穩健的。這說明上市公司高管權力的確顯著增加了薪酬粘性,同時審計質量越高,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程度越低。
近年來不斷出現的高管“天價薪酬”與“零薪酬”等異常現象引起公眾對薪酬契約合理性的質疑。本文選取我國2011—2015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樣本,以上市公司高管薪酬是否存在粘性為出發點進行理論分析,實證檢驗了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關系,以及外部審計對二者關系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第一,雖然我國上市公司已經初步建立了基于公司績效的高管薪酬制度,但卻出現高管薪酬業績敏感性非對稱的現象,即存在薪酬粘性。第二,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高管權力越大,權力尋租行為動機越強烈,其薪酬的不合理性越突出。第三,審計質量越高,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的正相關程度越低。
本文依據上述結論主要提出以下幾條建議:第一,深入研究高管薪酬粘性的影響因素,提高薪酬契約的有效性。我國上市公司高管薪酬激勵制度還不完善,仍然存在高管薪酬粘性問題。因此上市公司在制定高管薪酬契約時,理應更好地平衡股東和管理層之間的利益,并綜合考慮產權性質、市場競爭、行業特征等影響高管薪酬粘性的因素。例如,相對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所有者缺位嚴重,且存在較多的薪酬管制和行政干預現象,薪酬敏感度更低,因此在薪酬契約的制定中不能盲目提高薪酬業績敏感性,應針對不同產權性質的上市公司,充分考慮企業業績考核的重要性,建立相應的激勵機制和約束機制,避免“獎優不懲劣”的現象出現。第二,完善公司內部治理機制。本文的研究表明,高管權力失衡是影響高管薪酬粘性存在的根本原因,由于約束機制的缺失,高管往往會利用職權干擾薪酬契約的制定,因此應從多方面采取措施。首先,應繼續推行獨立董事制度,規范獨立董事選聘制度,避免控股股東或高管與其勾結,提高獨立性。其次,強化董事會治理作用,控制董事會人數,避免董事會規模過于臃腫,同時限制管理者在董事會中擔任重要職位。最后,應“嚴格限權”,減少董事長與高管兼任的情況,使兩者相互牽制,避免高管權力過大影響薪酬契約。第三,進一步完善審計市場,保證高質量審計。引入外部審計監督機制可以減少高管濫用權力產生的機會主義行為,進一步抑制高管權力對薪酬粘性的正向影響。因此,一方面應積極推進審計市場的發展,提高審計獨立性,嚴格監管會計師事務所與上市公司合謀,降低對客戶資源的依賴;同時,要強化審計師的專業能力以及風險責任意識,提高對異常高薪的警惕性。另一方面也要增強社會公眾、新聞媒體等對高管的外部監管,將內外部治理機制有效結合,促進薪酬激勵效應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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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ExternalAudit,ExecutivePowerandCompensationSickness
PENG Qifa, ZHOU Lin
(Accounting School,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Chongqing 400054, China)
Improving the salary incentive mechanism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the executive power rent-seeking behavior could undermine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compensation contracts. As an important external supervision mechanism, whether the external audit can improve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compensation contracts, it has been closely watched. Choosing the data of 2011—2015 Shanghai and Shenzhen, a shares listed companies as research samples, on the basis of the existence of compensation sickness, it explores the influence of external audit and executive power to compensation sicknes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listed companies in China exibit the asymmetry of compensation performance universally, namely pay viscosity; executive power has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to pay viscous; high quality external audit can effectively restrain executive power to pay the positive influence of the compensation sickness.
the external audit; executive power; compensation sickness
10.3969/j.issn.1674-8425(s).2017.11.010
2017-04-12
彭啟發(1964—),男,湖南瀏陽人,教授,碩士,研究方向:審計與公司治理。
彭啟發,周琳.外部審計、高管權力與薪酬粘性[J].重慶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2017(11):65-73.
formatPENG Qifa, ZHOU Lin.The External Audit, Executive Power and Compensation Sickness[J].Journal of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Social Science),2017(11):65-73.
F239.6
A
1674-8425(2017)11-0065-09
(責任編輯魏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