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趣

金鑒

我愛紫砂器，這來自人之秉性，我崇尚大自然的美，特別是那種純樸、稚拙之美，紫砂器就具備這些大美之要點。

保利拍賣會預展我去過多次，大多是看傳世紫砂器：一件清早期陳嗚遠灑紅桃形洗底價竟然200-300萬元；一件乾隆時期名家制作的花盆底價400萬元；明晚期陳仲美仿古紫砂犧尊底價可高達450-550萬元。真可謂“點泥成全”了。

令人癡迷的紫砂壺

30年前和朋友古垣逛文化市場，一只造型奇特、顏色為茶葉沫色的砂壺躍入眼簾，它是那樣的高傲、造型是那樣的奇絕、顏色是那么典雅和諧，與它相比，許多紫砂壺則黯然失色、相形見絀。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這把壺的出現，立馬調動起我對茶文化熾熱的情感以及對紫砂文化特有之情結。

對心愛的紫砂壺雖是喜歡，一問價格令人瞠目，遂自我安慰，好壺必然是好價格，將愛壺拿在手中，欣賞把玩一會兒，放回原處，并和攤主聊起紫砂……人的感情是復雜豐富的，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雖然明知自己得不到，情感仍然依戀著它、關注著它、思念著它。一有時間，文化市場是必去的，目的非常明確，去看那把自己喜歡而又得不到的紫砂壺，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癡迷吧！記得有位收藏家說過：“收藏活動是一種人類向往追求的活動，這個活動本身就十分有意思。”每當見到這把令我朝思暮想的壺，好似心靈得到了升華與凈化，從不同角度觀賞它，它是那樣的完美，自然對它增添了幾分愛慕。每當離去，我都要再深情地看它幾眼，它已經占據我心目中抹不去的位置。因春節過后忙著會幾位文友，一直沒有去文化市場，看我喜歡的這把紫砂壺。正值周末，拿著相機，頂著大風，騎車趕往文化市場，無非是買不起，留一張照片心之足矣。攤主見我實在太愛此壺，又寫過紫砂方面的文章，居然成交了。

朝思暮想的紫砂壺，由喜、愛、迷、戀、癡，由與之無緣，到成為我的囊中之物，這種追求是漫長的，是十分有趣的。我同攤主由不熟悉到成為朋友，連接我們友情的系物是我們十分鐘愛的紫砂壺文化。恕我孤陋寡聞，這把紫砂壺是我見到較好、極上等的一把壺，我竭盡全力地追求它、迷戀它，并尋覓到它，而朝思暮想的苦苦尋覓過程是我非常留戀與暢懷的。

鐫刻高超的筆筒

這件紫砂筆筒在我手中已有20多年的時間了，我喜歡器身上的菊花與文字。在紫砂器上施刀，難度是很大的，那菊雖刀法不多，競能將菊的風姿躍然器物之上，著實感動了我。“遍繞旌透日漸斜”，刀法純熟，介于行楷間，把玩它實在是種享受。

一對紫砂蓋碗

這對紫砂蓋碗在我手中也有近20年了，當我開始見到它時，那種稚拙的美立即得到升華，一定要把它請回我的書齋，最終如愿以償。這種造型的紫砂蓋碗是民國時期的造型，碗底有“鐵畫軒制”款識，碗體堆雕一對可愛的獅子及繡球。包括蓋碗上的三只夔龍，都是堆雕形式，刀法老到、刻畫生動。蓋碗最上面的把手內有“福壽康寧”篆書章。我曾多年用它喝茶，平時注意保養把玩，這對紫砂蓋碗在多年的滋養下已經沁有我之體液，并按照我的調養滲透著茶文化的滋養。

茶禪一味壺

這把具有唐代遺風的茶壺，得到是緣分。那次相遇就喜歡，只是要價高，與之無緣。后來朋友見到這把壺，給我打來電話，問我要不要，當然在我承受的范圍內托朋友拿下，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愿以償。

壺體上一面鐫刻著“茶禪一味”，顯示出樸拙的信息；壺的另一側鐫刻竹子圖案，竹子枝葉挺拔有力，顯示出鐫刻者的取舍有度，竹葉刻痕布局合理，體現著瀟灑的風度；壺底有“邵旭茂制”字樣。不敢奢望此壺是清嘉道時的名家所作，我感興趣是“茶禪一味”的意蘊。茶與禪的歷史極其悠久，喝茶悟禪，可見茶文化之境界，似乎是人生修身養性之宗旨。

我很看中緣分，不是緣分，此壺難成我的囊中之物，更無體會“參禪悟道”的內在道理，也不會成為我品茶、把玩之妙品！此時不由得想起了豐子愷先生“世間‘緣的奇妙”，“無論何事都是大大小小，千千萬萬的‘緣所湊合而成，缺了一點就不行。世間的因緣何等奇妙不可思議！”冥冥之中似有茶神相助。

喜鵲登梅瓶

這件喜鵲登梅紫砂賞瓶得自于中國書店，近年來中國書店也經營些文房之物，相得益彰，為讀書人的書房添彩，淘書的同時，偶爾淘件文房之物，愜意也！

我愛紫砂，天然質樸，浸染著文人風骨。這件賞瓶用紫砂來制作，說明制作者的膽識，器身施有的化妝土，繪鵲、梅。梅枝迂回而上，梅花竟然在紫砂瓶上繪出紅綠彩，是需要功夫的。鵲的繪制與鐫刻有畫龍點睛之妙，能在紫砂器上將鵲兒的羽毛及神態鐫刻得惟妙惟肖，這不僅僅是有膽識之舉了，高超的繪法與刀工成就了這件藝術品。

紫砂盆之杰作

我愛紫砂制品，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它樸雅堅利、不務妍媚、謙謙君子品格是我最為敬重與欽佩的。

這件“鼓形”紫砂盆，泥料上乘、制作精良、一絲不茍，有銘文有山水，特別是銘文與山水間的“中國宜興紫砂工藝廠制”給我留下深深的印記。有夢想就會有追求！一天在即將要關門的時間我趕到店里與店主商議，攤主執意原來的價格，后經反復協商雙方都作了讓步，最終以雙方滿意的價格成交。最后老板有些不舍地告訴我：“這件東西我知道在你手里也就放心了，好東西是賣一件少一件！”我看出了他的想法以及他的無奈。

銘文是：“善養百花惟曉露，能生萬物是春風。”這兩句七言絕句，道出了百花與萬物靠的是“曉露”與“春風”。銘文寓意好，鐫刻得更好。大家知道在紫砂器上寫字、鐫刻，是極需要功力的。我特意請教過孔祥澤老，就字的風格來說孔老告我：“此人的書法功力不淺，融合了蘇、黃（即蘇東波與黃庭堅），兼容并蓄，不失為書法與鐫刻之大手筆。”字體結構嚴謹，結體疏朗，有種內緊外松的氛圍，把玩品味，韻味無窮……

要在不大的空間內展示出真山真水的空靈，是需要真功夫的，山水畫吸取了明清繪者的諸多筆法與內涵，在弧形球面上所繪的近山與遠景恰到好處，左邊山勢陡峭，山峰凌厲，仔細觀之樹木生長巖壑間……右邊遠景似乎成為丘陵式的矮山，在左邊陡峭的山峰與右邊低矮的山勢的中間地帶點綴著帆影，作者沒有特意將水紋繪出，用帆點綴真真可謂大手筆！整幅作品給人以閑適安逸、空靈恬淡的感覺。

我很贊賞我朋友侯坤在《一代文宗歐陽修》中所說的一句話：“活著的時候被稱為大師的大師，死后必被拋出大師的殿堂；死后稱為大師的大師，才是永遠的真正大師。”我贊賞這些無名的大師，他們為這個世界留下了無與倫比的藝術杰作，耗盡了自己的心血，卻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他們才是值得欽佩、值得敬重的人——他們為世界留下的作品是他們高尚人格的體現……

紫砂的樸實無華、紫砂的獨特風韻、紫砂的獨一無二、蘊藏在紫砂之中的數千年中國文化元素，是我與紫砂壺結下不解之緣的緣由，相信愛紫砂的朋友也有此種情懷吧！

讓我心儀的紫砂壺

這把紫砂壺是我購買紫砂器中所用銀兩最多的一把。一面刻竹，一面刻有“養性之福可得永年”，落竹溪款，底款為“邵景南制”。

為了進一步地了解邵景南及吳月亭，我查閱了家藏韓其樓編著的《紫砂壺全書》，第十章紫砂藝人傳略中有：“邵景南，號留珮主人，清嘉慶至同治年間（1796-1874）人。”傳器底印“姑蘇留鞏”，蓋內“景南”小印。“吳月亭，字竹溪，清嘉慶至道光年間人，為楊彭年后輩，善雕刻。”當然最感人、最能體現此壺制作水平的還是在繪畫與鐫刻的文字上，應該說這是此壺之“靈魂”，也是由于壺的“開臉”以及“中心位置”是壺身的最為顯眼之處，“圖文并茂”，這得感謝先人將源遠流長的書畫藝術移植在紫砂壺上，使人在品茗的同時還可以欣賞茶具詩文書畫之美，是紫砂壺中國獨有的藝術歷經數百年而不衰的原因之一。

無獨有偶，若干年以后筆者又淘到一把邵景南制綠泥紫砂壺，這把壺幾年前就已心儀，只是囊中沒有請它的足夠銀子，湊足了銀兩是幾年之后了。懷揣著帶有體溫的銀兩去該市場，心情有些忐忑，不知心愛之物還在否？它能等我幾年嗎？不知運氣如何？當我來到店鋪，與老板寒暄之后，眼睛像計算機一樣掃視那把奪我心魄之壺。啊！它還靜靜地守候在那里，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落地，小心地與店主議價，恐一時魯莽而失去與之神交的機會，經協商終究落袋為安。欣賞把玩是少不了的。該壺一面刻繪梅花一面刻字：“天茶星，守東井，占之吉，的茗飲。景南制。”為了破譯茶銘，我拜識了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生導師渚江華先生，他回答了我的問題并且稱道此壺，此壺“與易經有關，古時茶也稱乳，天茶星即天乳星；東井即井宿，二十八宿之一”。稱此壺制作鐫刻絕佳，讓我欣喜不已。

紫砂壺，賞其風采：“溫潤如君子，豪邁如丈夫，麗嫻如佳人，瀟灑如少年，飄逸如仙子。”雄渾、大氣、脫俗，那種金文裝飾之美，相信是“誰見誰愛”。這便是中國文化之魅力，金文書法之魅力，中國篆刻之魅力。每每想到此壺，便被其銘文左右之，那種大氣磅礴、那種心存奧理的精神感悟著我，以至于做夢我都想將它請回我之陋室。

紫砂壺起源于宋，盛行于明清。此種茶具比陶器密度大，比瓷器透氣性強，發茶防腐性能好。陶工多以刀代筆，施以淺刻，詩、詞、歌、賦，梅、蘭、竹、菊多現其上，給紫砂壺賦予了文人藝術內涵，體現了中國文人崇尚自然的精神追求。因此紫砂壺得到人們深深的愛戴。

（編輯·宋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