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二丫

韓剛建

兩輛黑色轎車一溜煙開到前西村。村口一群人正在敲鑼打鼓，嘴里還喊著口號：“歡迎歡迎，熱烈歡迎！”路的上方還掛著一條紅色的橫幅“熱烈歡迎陳小丫同志回村工作”，轎車在人群前停了下來，從前面的車上下來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女孩。人群中有人認出“真的是你呀，二丫，歡迎你回家！”幾個女孩子又蹦又跳。村主任李江是一位三十五六歲的青年，他上前拉住中年男人的手“王鎮長，謝謝您親自送小丫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故事還要從頭說起。

十九年前秋天的一個深夜，老書記在村東的河堤上巡查撿到一個女嬰，當時孩子凍得不住地發抖，哭都哭不出聲來了。老書記把女嬰抱回家，經過調養女嬰恢復了健康。后來村委的幾個人商量，決定由大伙共同撫養女嬰。會計陳傳有無兒無女，女嬰就隨了他的姓，取名陳小丫。其實，小丫有四個爸，四個媽，會計陳爸、書記李爸、主任劉爸、婦女主任王媽。在四個家庭的共同呵護下，小丫一路順風，上完初中高中又上了大學，畢業后回到家鄉。正巧縣里招聘大學生村官，小丫一考即中。她主動要求回到養育她的前西村，報答幾位爸媽和鄉親們的養育之恩。

送走了鎮長一行人，二丫拉著李江的手說：“哥，我想看看咱爸，你陪我去。”原來，進入九十年代，幾位村干部感覺自己的知識、精力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便請求辭去了村領導的職務。幾個回鄉的青年就被推到村領導的崗位上，這李江就是其中一位，一干就是七八年。退下來的村干部看看年紀還不是很大，就跟著一家建筑公司做起了泥瓦匠，李江的父親在一次施工事故中不幸遇難。

來到墓地，二丫打開一瓶酒，點燃幾根香煙插在地上，二丫跪下，說：“爸爸，我回來看您了，您沒想到我能回來幫哥哥吧？我們會全力以赴讓咱村有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您就放心吧。”

二丫接著又拜訪了另外幾位爸媽。

來到大隊部，村干部都在，村主任王民、會計劉大東、婦女主任馬圓圓。李江說：“咱們也不用介紹了吧，二丫是咱村的閨女，都不用客氣。”二丫說：“我回到家鄉，就是想改變一下咱村的面貌。我認為咱們要根據咱村的實際情況來調整產業結構，發展咱們的優勢產業”。

“丫頭，你說咱們村有什么優勢？”李江問。

“哥，你看，咱村西面是津浦鐵路，南面是地方鐵路，東面是蟠龍河，地理位置相對處于劣勢，但是你們看，鄉村公路修到村里，又是我們的機遇。還記得咱們小時候上學的學校嗎？那是一筆多么大的財富啊，我查過資料，咱們學校原名叫孫家大院，是典型的清朝時期的建筑，那幾十畝地的院落，幾十間古建筑，可都是無價之寶啊，還有大院門口那棵千年古槐，也是不可多得的啊。”二丫一口氣說了好多。

“你是說搞旅游？”李江瞪大了眼睛，其他幾人也都來了興致。

“對，現在國家提倡發展第三產業，咱們沒有別的優勢，就要利用現有的資源去發展，旅游搞起來，村民們可以搞些旅游紀念品來賣，游客要吃要住，不都能增加咱們的收入嗎？一業興帶動百業興呀？”二丫越說越起勁。

“瞧，還是咱們的大學生聰明啊，我怎么一直沒往那想呢？”李江一拍腦袋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實地查看，他們摸清了大院的具體情況，又一番研究，商量了詳細的實施步驟，二丫起草了一份《告全體村民書》，把開發旅游的具體辦法公布于眾。村民有的拍手稱贊，說村里早就該想想辦法好好利用這老院子了。也有反對的，就是緊挨大院侵占了大院部分院墻的幾戶人家，說什么“出了洋相，有你們好看的。”這其中就有二丫的三爸老會計陳傳有。

自從學校搬走，偌大的院子荒蕪起來，到處野草叢生，晚上野狗野貓到處亂竄，叫聲滲人。許多仿古的屋頂脫落破損，令人惋惜。緊挨大院的村民無不拆了院墻擴充自己的院子。

“哥，要整治還真要下一番心思呢，首先我們要籌集一部分錢修繕屋子，再就是讓侵占大院的村民退出來，恢復大院原樣。”經過一番周密部署，村委干部們分頭行動起來。二丫分別走訪了侵占大院的村民，有的冷眼相對，有的罵罵叨叨。一天下來二丫口干舌燥，也沒做通一戶人家的工作。二丫很奇怪，父老鄉親們本來都是通情達理的啊，現在都怎么了？她找到兒時的好友小梅，家里也是侵占大院的，小梅告訴她“所有占大院的都看著你家三媽呢，只要你們家先退，大家都無條件服從。”二丫這才明白過來。

晚上，二丫拎了一箱好酒來到三爸陳傳有家，一家人正在吃飯，陳媽看到二丫推門進來，連忙拿起碗筷。

“閨女，看你忙的，都不知道回來吃飯了？”

“三媽，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二丫拆開一瓶酒給老陳倒上，“三爸，嘗嘗閨女給你買的酒”。

老陳笑了，“丫頭，不會是有什么頭疼事要給三爸說吧？”

“三爸真聰明”，二丫扶著老陳的肩膀撒起嬌來，“三爸，咱村開發孫家大院碰到難題了，占著大院的人家都看著咱家呢，人家都說了，咱不退人家都不退”。

“哦”，老陳不做聲了。

“丫頭，你說哪個龜孫子看著咱的？我去找他。”

“媽媽，你看咱們村，多少年了還是老樣子，咱們就那么點土地，人口那么多，不發展怎么行呢。”

“我夠吃夠喝就行了，你發展你的，關我什么事，我就是不退，怎么著吧！”老陳家的頓時撂下了臉子。

“好媽媽，等咱們的旅游紅火起來，我給你蓋小康樓。”

“孩子他娘，聽閨女的，咱就帶個頭吧，別讓孩子為難。”老陳終于下了決心。

“我的個娘呀，我怎么養了個吃里扒外沒良心的東西啊！”老陳家的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半個多月過去了，二丫每天厚著臉皮吃住在老陳家。老陳家的沒一點好臉色，時不時還指桑罵槐給她聽。老陳的女兒玲玲看著姐姐實在憋屈，就聯合老陳做媽媽的工作。終于有一天，老陳家的對著二丫和老陳說：“丫頭，我退就退，你要是搞不成我還要占。”

“行，好媽媽，搞不成讓你占。”

景點手續批下來了，二丫拿出積攢的工資加上村里的一些積蓄，對破損的老房子進行了維修，在陳媽的帶動下，侵占大院的村民們都退了出來，大院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古老的孫家大院煥發了生機。景點剪彩那天，孫家大院門前人山人海，縣里鎮上來了許多領導，縣旅游部門還帶來幾撥旅游觀光的客人，多少年來村子沒有這樣熱鬧過。大院旁邊，幾家小吃店，小商店、水果店豎起了招牌。果真有了旅游景點的氣派。

一年下來，來孫家大院參觀的游客達到萬余人，景點收入達到幾十萬，村民們也因旅游帶來了可觀的收入，二丫也因此被評為市級勞動模范。二丫和村里一班人計劃著，利用村東蟠龍河的寬闊河灘，開發生態濕地，也是旅游觀光的好項目。這正是“感謂黨恩顯身手，二丫不忘養育人”。

話說陳小丫來前西村當上村長助理也一年有余，村委幾個年輕人查資料、跑項目，把村里的小旅游搞得有聲有色，年終盤點，孫家大院的門票收入達到32萬元。

“乖乖，擱平時做夢也不敢想啊，二丫，你咋知道搞這玩意兒能來錢呢？”這天晚上，村委幾個成員邊盤點邊閑聊，李江打心眼里佩服這個妹妹。

“哥，這都什么年代了啊，咱們得用腦袋掙錢，借政策的東風來行船，一般錯不了的。”二丫做了個鬼臉。

“丫頭，咱有了這點收入可不能亂花，你看還有什么項目，要做就要做穩，咱們輸不起的。”李江把臉轉向其他幾個村干部。

“是啊，是啊。”村干部們附和道。

“這樣，哥，前段時間我去村東河邊看了看，河東就是咱們縣規劃的北海濕地公園。聽說立了項，建好后將是咱們棗莊旅游的一大亮點。咱呢，有那百把畝的河灘，面積那么大，水草茂盛，水鳥長鳴，我們也可以搞濕地旅游啊。挖土、挖沙留下了那么多的水坑，我們可以養蓮藕、養魚，南段那片清水沙灘可以搞成河水浴場，等有了一定規模，北海公園的游客過了西倉古橋就到了咱們的旅游區，長遠看這路子也許能行呢。”二丫一口氣說了自己的想法。

“媽呀，你真敢想！”會計劉大東伸長了舌頭。

“臭小子，你叫誰媽？”李江假裝生氣，一拳打在大東身上。

“喲，看你護得，她可也是我妹妹啊！”大東撇著嘴說。

“行了，行了，你們都是我的好哥哥。現在村里有人放風說咱們要分旅游收入了，大家想想，全村兩千五百多人，每人才得百十元，所以咱們要分頭做工作，村里這點積蓄一定要用到刀刃上——搞發展，等咱真正有了錢，咱們蓋居民樓，給鄉親們發養老金。”二丫滿懷信心地說。

這段時間，二丫為了給妹妹玲玲補習功課，一直吃住在老陳家里。當年陳傳有兩口子結婚八年一直不生育，自領養了二丫后，老陳家的那閑了多年的肚子才有了生機，而且連著生了兩個丫頭，玲玲就是那大閨女，正上高三，準備高考。

“吱呀——”二丫推開了家門。

“喲，死丫頭，你再不回家我可要急死了。”老陳家的嗔怪道。

“媽，我這么大了還能丟了啊？”二丫摟著陳媽的肩膀說。

“去洗洗手，來吃水果。”她端來一盤桔子和蘋果。

“媽，我再幫妹妹看看英語，你先睡吧”二丫拿過蘋果咬了一口。

“閨女，媽想問你點事情。”老陳家的拉過二丫的手“聽說咱們村搞旅游掙了幾十萬呢，說說看，咱家能分多少錢啊？”

“媽，這錢要分，每人也就百十元錢。我們村委幾個人商量著再搞些項目，等村里真正富了，咱也蓋洋樓給你們發養老金。”二丫認真地說。

“嘖嘖嘖，做夢吧閨女，你還想在這窮地方呆一輩子啊，你也不小了，回頭在城里找個好對象，收心過日子吧。”老陳家的撇撇嘴說。

“干不出個樣子來我哪里也不去。”二丫摟住陳媽的肩，撒嬌地說。

“行行行，隨你吧，我也不指望你怎么著。”老陳家的顯得不高興了，起身走了。

不幾天，春節來臨，二丫跟養父母一家愉快地過了節。到了初四，二丫和村委們挨家挨戶到鄉親們家里去拜年，主要是去給村民們做做工作。

初五上午，二丫和婦女主任馬圓圓從五保老人李大爺家出來，碰上村里的二流子馬奇。馬奇賊眼巴幾地朝二丫身上看了一陣，“喲，這野丫頭長得越來越俊啦。大主任，聽說咱村掙了大錢，什么時候分給你哥哥幾個花呀。”這馬奇自小沒了娘，老父親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最后寵得他好吃懶做，整日里游手好閑喝酒逛街，二十八了也沒姑娘看上他。

“馬奇，我們正要拜訪你和大爺呢，咱們那點錢不能分的，還要從長遠考慮發展呢。”馬圓圓說。“發展個屁呀，掙了錢是大伙的，就該分的。不分你們花著怪恣”馬奇斜著眼，一副無賴的樣子。

“奇哥，不分是為了以后多分，只要肯吃苦，咱村有富裕的那一天的。”二丫笑著說。

“走吧二丫，咱不理他”馬圓圓拉起二丫就走。

“哥連個媳婦都沒有，妹妹要是嫁給我，我保證一分錢也不要啦”馬奇厚著臉皮拽住了二丫的手。

“啪！”“不要臉！”馬圓圓一個耳光抽在馬奇臉上。“想占我妹妹便宜，欠抽！”這圓圓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媽了，做事一向潑辣大膽。

這一巴掌可惹了麻煩，潑皮馬奇哪里吃過這樣的虧，一身的橫肉，一米八的大個子，正愁有勁沒處使呢，只見他抄起一把大掃帚，劈頭朝圓圓和二丫拍來。

“住手！你個雜種有本事朝我來！”這時老主任劉建一步趕到，舉起棍子向馬奇砸去。一會兒功夫，幾個拜年的大媽圍了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罵著馬奇，這小子一看惹了眾怒，扔了掃帚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家的時候，老陳家的早已聽說了這事，拉起二丫朝外走，“娘的，這狗日的欺負到我閨女頭上了，走，媽給你出這口氣，我不掀了他的狗窩我就不是人。”

“媽媽，算了，他也沒敢怎么著我。”二丫拽住陳媽的手。“哎呀閨女，你到底圖個啥呀，咱不干了，把那破錢分了清靜？你聽媽媽話，考你那什么員，離開這窮地方吧。”老陳家的拉著二丫哭了起來。

“媽，等村里的項目有了起色，我就考慮自己的事情，到時一切都聽您的，好嗎？”二丫安慰起了陳媽。

正月初八以后，村里開了幾次村委擴大會議，對二丫提出的項目進行了反復研討和實地考察，最后形成決議。說干就干，二丫和李江到旅游局辦理相關手續，村主任王民和會計大東去農業局咨詢種植蓮藕、養魚等項目，兩個多月所有的手續基本辦齊。4月16日這一天，幾臺挖掘機轟隆隆開進了村東河灘，從外地請來的園林施工隊也隨后趕來，一陣鞭炮過后，熱火朝天地開了工。一時間沉寂了多年的老河灘又熱鬧了起來。

蟠龍河由東往西穿過西倉古橋，一折身在前西村東轄向正南，遠古時期的河流在轉彎處形成了一個百多畝地的沖積平原。在人民公社時期，村里在這片平原上建成了一個不小的果園，果樹老化后被砍伐一空。后來村里在堤外建起了磚廠，磚瓦窯像一個吃土的怪獸，不到兩年就吃掉了果園的黃土，留下一片片的水洼地。百多畝的水洼地長滿密密的水草、蘆葦等植物，這就是二丫最早看到的景象。

雖說果園黃土被吃凈，但整體還是比東面河道高出好幾米。

按規劃，準備在大片水洼地上建一處人工湖，四周栽植高大的觀賞樹和花木，湖中堆積小島，島上建亭臺供游人休息游玩。湖外保留多處濕地，種植荷花蓮藕。人工湖南面是一片可以恢復的黃沙灘，可以開辟成一個河水浴場。

七月份棗莊進入雨季。村委一班人吃住在工地，個個面色憔悴，皮膚黝黑。眼看工程進行了大半，二丫和村委們剛剛露出欣慰的笑容，不料一場災難從天而降，擊碎了他們就要實現的夢想。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天空忽然烏云密布，一陣狂風過后，罕見的暴雨隨后而至，頓時沙灘工地人仰馬翻亂作一團。二丫呼喊著人們搶救機械，指揮大家盡力把原料往堤壩上搬。她看到最后一包物質被搬上大壩，轉身朝壩上跑。這時，堤上堆積的石料在雨水的沖擊下瞬間坍塌，石塊呼呼地滾下河壩，眼看一塊巨石朝自己砸來，二丫腳下一滑，沒能躲過，被重重地砸倒在地。

剛松一口氣的李江聽到二丫的慘叫，大驚失色，幾步奔了過去，情急之中伸手去拉。“哥，別動，我的腿怕是斷了。”二丫臉色慘白，汗水雨水順著她那漂亮的眉毛唰唰流下。

“大東，你們快來！”李江急得變了腔調，安排大東火速去村里打120，其他幾個村委圍成一圈給二丫遮雨，安慰著她。一會兒功夫，救護車把二丫送到醫院。幾個小時后做了接骨手術，幾個村委跑前跑后一直到手術結束。二丫醒來，看到他們個個渾身泥漿，飯也沒吃，“哥，圓圓姐，都是我不好，看把你們折騰的。”說完嗚嗚地哭起來。

“別說傻話，你是為了誰？”看著臉色慘白的二丫，李江心疼地直搓手。

一個月后，二丫出了院。

這天上午，二丫在圓圓的陪同下拄著拐棍來到村東河灘。大水過后的河灘一片狼藉，看著辛苦了幾個月的成果一下子成為泡影，她自責難過，哭著問圓圓：“姐，難道是我錯了？不該提議這個項目？這怎么向鄉親們交代啊？”

“傻丫頭，誰沒失敗過？多年未遇的暴雨誰能預料，鄉親們會理解的，決議是村委會做的，你別自責。”圓圓扯著二丫的手說。

這場大雨，摧毀了河灘工地的基礎設施，損失資金十多萬元。這時村里有人說話了，什么“有幾個錢就瞎折騰了”，什么“拿百姓的血汗錢想出名了”等等，每句刻薄的話都像刀子一樣割著二丫的心。

九月的一天，二丫扔掉了拐棍，一家人同桌吃飯，瘦了一圈的二丫卻怎么也咽不下去。

“孩子，別想那么多了，事情反正那樣了，難過有什么用。”陳媽邊說邊往二丫碗里夾菜。

“姐，多虧你輔導我，我才考上那么好的大學，我會省吃儉用替你還賬的。”玲玲懂事地勸著姐姐。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老陳開了腔“閨女，我和你媽商量了，咱家的房子先不蓋了，這里有五萬塊錢，你拿上還了村里的賬，回城考公務員去吧。”老陳把一本存折遞給二丫。

“爸，媽，妹妹。我知道你們為我好，但我不想就這樣半途而廢。咱家的房子也實在該翻蓋了，錢我是不會要的。我準備拿出積攢的工資，再去城里同學那里借點，我就不信搞不起來，請你們相信我吧。”二丫把折子送回老陳手里。

后來二丫和李江去了水利局，請來了水利專家，對臨河的工地進行了分析。專家提出了分水加固河壩的建議，專家說，改造以后河堤公園即使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水也會安然無恙。聽到這里，二丫他們心里這塊石頭才落了地。

時間不等人，二丫在當小老板的同學那里借了五萬塊錢，村干部們又籌到十來萬，經過一冬的準備，在第二年的春天，河東濕地公園建設全面展開，他們抓住季節黃金時段，栽樹、植蓮藕、放魚苗，還引進了觀賞性的印度荷花，巴西睡蓮，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苦干了三個多月，公園建設總算有了雛形。

六月的一天，幾輛轎車開進了前西村，在村委大院里停了下來。從轎車里依次下來八九個人。在村委值班的圓圓一看是王鎮長，詫異道：“鎮長，您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你看誰來看你們了？”鎮長轉身把一位中年男人介紹給圓圓，“這是咱們縣的吳縣長。”

“啊，縣長您好！”圓圓忙招呼領導們到會議室坐下，接著給在河灘的二丫和李江打電話。

李江、二丫和幾個村委干部氣喘吁吁地趕到村委會，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領導們著實吃了一驚，這哪里是村干部，分明就是幾個建筑民工。只見他們個個臉色黑紅，褲筒卷到膝蓋上，一身的泥漿，濕透的衣服貼在皮膚上，縣長過來分別跟他們握握手，眼睛有些濕潤，“同志們哪，你們不簡單啊。二丫同志，我在縣報上看到你的報道，很了不起呀，你給咱們全縣的村官樹立了榜樣。”

“哪里，縣長。”二丫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們的項目我都看了，很好。聽說去年的大水讓你們損失不小，但你們沒有退縮。好啊，干事業就得有這種不服輸的精神。咱們的北海公園建設馬上就要啟動，同志們哪，你們走在了縣里的前面，我代表縣里對你們表示感謝。”縣長指了下旁邊一位戴眼鏡的年輕人，“這是咱縣的財神爺，縣里準備扶你們一把，無償撥給你們十萬元，怎么樣？后續工作做好就能開門納客了吧？”

“謝謝領導的關懷！”二丫和幾個村干部激動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有了縣里的支持，二丫和前西村的年輕村干部們感到渾身是勁，很快，濕地公園初步建成。在靠近河灘的大堤外，完全按照城里的標準，建起了一個不小的農家飯莊和一家小賓館。到了七月荷花盛開的時候，縣旅游局介紹的第一批外地游客來了。熱鬧的前西村沸騰了。游客們看了孫家大院，沿著綠樹遮天的觀光大道來到河東濕地公園，坐游艇，賞荷花，品名茶，到河水浴場去游泳，累了就到農家飯莊和賓館休息。游客們嘖嘖稱贊，流連忘返，感嘆這里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經過媒體的宣傳，客人的介紹，前西村每天觀光的游人絡繹不絕。這正是“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

這年冬天的一個清晨，考上公務員的二丫告別了養父母，悄悄離開了前西村，到縣里報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