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理論分析托爾斯泰小說《復活》

摘 要：本文以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結構說為理論基礎，旨在分析托爾斯泰小說《復活》中主人公內心情感的階段性變化，從最初的墮落到最后的升華，人格在本我與超我中數次轉換，人性游走于二者之間，歷經數次掙扎，最終皈依道德的救贖，從而獲得心靈的解救，靈魂的復活。

關鍵詞：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結構說；《復活》

作者簡介：李想，新疆大學人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3--02

弗洛伊德，作為20世紀少數最具影響的思想家之一，憑借其對人類社會以及在推進人類對自身認識上所產生的不可低估的作用，迅速進入學術界視野，他的思想影響已不斷滲透到現代文化的各個領域，尤其是他的精神分析學，影響范圍之廣，時至今日仍被后人研究學習。雖說他的精神分析學存在著一定的局限和弊端，但不可否認的是弗洛伊德為人類揭開了困惑千年的精神奧秘，在他之后幾乎所有的批評話語中，都可以看到精神分析批評話語的身影。弗洛伊德在前期提出“無意識理論”，作為精神分析學的基本理論，他將精神活動分為三個層面：意識，潛意識和無意識。意識是人類精神活動的最表面，是自我能夠感知和察覺的心理活動，屬于理性的認識部分。潛意識則是暫時沒有達到意識的層面，它處于意識和無意識之間并能從意識中召回的心理部分。而無意識則是處于人類精神活動的最深那層，它在人類精神中占有很大比重，代表著各種各樣不能被社會接納的壓抑和欲望。不難理解，意識永遠是在壓抑無意識的沖動，使之只能得到偽裝和象征性的滿足，而無意識是盲目而混亂的，但卻廣闊而有力，意識雖然是清醒和理性的，但往往又都是蒼白無力的。弗洛伊德無意識理論的提出，展現的是人心理的復雜性和層次性，是引導人們去注意無意識身后的動機，他開創了文藝創作的表達先河。“三重人格”結構說的提出則是作為對前期“無意識”理論的補充和修正，將人的心理結構分為“本我”、“自我”、“超我”三個組成部分，所謂“本我”是指最原始、與生俱來、為人的整個心理過程提供充足能量的無意識部分，其中蘊藏著人性中最接近獸性的本能性沖動，它所奉行是快樂原則。“自我”指的是按現實原則來調節和控制本我的活動，它是一種壓抑本我的非理性沖動，它常常需要用理性和常識來壓抑無意識沖動。弗洛伊德認為，“本我”相當于一匹馬，象征著未被馴服的激情，而“自我”則相當于騎手，代表著理智和審慎。“超我”奉行的是理想或至善原則，用一種所謂理想化或道德化監督自我去管制本我，它代表著一種社會道德，是一種道德化了的“自我”。“三重人格”結構說是對早期“無意識”結構的推進，將情境確定為劃分社會道德的原則，為人類認識自身的深層結構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

在基本了解上述理論后，再來反觀托爾斯泰小說《復活》中的“三重人格”結構理論，就變得容易了許多。下面將運用人格結構理論對《復活》中主人公的精神人格進行研究分析。

一、從自我到本我的轉換

在受到過良好教育且出身高貴還未被世俗社會沾染邪氣的大學期間，聶赫留朵夫是自我的完美體現。這時的他，擁有十分確定的人生目標，盡管還在上大學，但已讀了斯賓塞的《社會靜力學》，并對土地私有制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看法，而恰好他又屬于因道德要求而做出自我犧牲看成是最高精神享受的那類人，而對卡秋莎的愛，也只是精神上的，“他不僅沒有在肉體上占有她的欲望，而且一想到可能同她發生這樣的關系就充滿了恐懼。”[1]這時的聶赫留朵夫，受到“人格結構”表層的影響，換言之也就是意識的制約，這種意識不僅包括他在接受教育后所產生的價值取向還包括對外部世界的心理認知，他將他的精神生命視作他真正的“我”。而當聶赫留朵夫時隔兩年再一次出現在姑媽家，這時的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正直、無私的少年，樂意為一切高尚事業而獻身，如今他成了個墮落、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他只關心個人的享樂，現在這個健康、強壯、充滿動物性的“我”才是他所看重的自己，而對卡秋莎，他最終還是以他獸性的愛將她占為己有，在聶赫留朵夫身上，同時有兩個存在：一個是精神的人，另一個是動物性的人，而在現在這個因彼得堡的生活和軍隊生活導致他的自私癖發作的時期，動物性在他身上占據了上風，即“人格結構”中的本我得以顯露，按照快樂的原則滿足其本能欲望，獲得肉體上的享受。這種轉換是從自我人格退回到本我人格，但需明確的一點，這兩者并沒有達到完全的脫離，本我人格中尚存有自我人格的痕跡，這表現在聶赫留朵夫在誘奸瑪絲洛娃后試圖用錢將其作為補償所產生的心理自責，他知道他的行為很卑鄙、殘忍與懦弱，但當他想到別人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時，他的這種自責心理得到一定的寬慰，并努力通過不去想它的發法找到緩解精神壓力的突破口。

二、超我人格的凸顯

超我人格顯現的最開始，可以追溯到時隔數年后聶赫留朵夫以陪審員的身份在法庭上與作為囚犯的瑪絲洛娃意外相遇的時候，當他認出站在法庭中央的就是當年那個卡秋莎時，他的內心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他那一直被刻意隱藏的記憶再次浮現出來，他知道是因為當年自己的卑鄙和殘忍，才使她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他親手毀滅了她的人生，但他卻一直選擇逃避和忘卻，以此獲得心靈的安慰。當再一次與她相遇時，聶赫留朵夫在無數次掙扎和反省中選擇面對，選擇去贖罪。這時的他完全是受道德和倫理行為的規范意識，處于超我的人格結構中，這已不再是大學時期的那種緊靠外部世界影響而形成的知覺系統，而是一種道德化的“自我”，聶赫留朵夫在認出瑪絲洛娃后，便一心想求得她的原諒，這時的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一味的利己主義者，他愿意用余生去贖當時自己所犯下的罪，他要幫助她，并提出在她出獄后與她結婚的愿望，此時聶赫留朵夫的精神與心靈已完全走向了復活。

三、靈魂的審視與復活

人格在經歷了先前的自我到本我再到后來的超我，聶赫留朵夫的精神和靈魂也隨之得到了洗禮與升華，他面對錯誤不再選擇一味逃避，他渴望心靈與精神上的救贖，道德是他生存的信念，可以說，聶赫留朵夫完成的是次靈魂的審視與復活，他窺視到了人性中的邪惡與陰暗，卑鄙與懦弱，但他并沒有因此放棄與之搏斗的信念，人性善良、勇敢與正義的光輝在他的心中閃耀，道德之美最終復活。

結合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結構理論，小說《復活》中人物的精神分析便可迎刃而解。不難看出，弗洛伊德人格理論的提出對于分析人物心理動機都有很好的預示作用。首先，他的人格理論中關于無意識的研究開辟了人格研究的新領域，他不僅研究心理現象的表面價值，而且力圖探索在心理現象的背后所隱匿的精神作用，如文中聶赫留朵夫所做的種種都是受其內心世界的指使和調控，是一種精神作用，因而這比以往的心理學對人的內心世界的認識更深刻。其次，在他的人格理論中，可以看到辯證統一的觀點。如文中瑪絲洛娃之所以喝酒并不是因為酒的美味香甜，而是要通過這種麻醉的方式來掩蓋自己內心的難過和羞愧，她沒有單線的回歸到“本我”，而是在本我與超我之間相互斗爭，相互聯系。在這個相互矛盾、斗爭和沖突的過程中，又需要由自我來進行調和解決，從而使這種關系處于一個相對穩定和統一的整體之中。人格就是在這三種結構中的沖突、斗爭、平衡中體現和發展的。最后，小說最終想要尋求和贊揚的也是三重人格結構中的“超我”，是一種對于道德和倫理的規范和要求，雖然弗洛伊德承認“本我”是人類最初動物性本能的沖動意識，但他仍然認為這種本能無意識只有通過道德觀念、文化傳統以及社會規范的制約和影響，才能上升為“超我”人格，即運用理想道德的感知和約束才能實現人性的復活。但不可否認的是，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理論也存有自身的不足，首先，他將“本能”視為人格最重要的動力，認為“本能”是一種源自體內而表現在精神上的內在刺激，是一種內在的需要，人類各種文化形式和復雜的人格行為都是本能活動的結果。這里，弗洛伊德過分強調“本能”，完全用生物學的觀點去解釋人格，片面強調非理性因素對人的行為的決定性作用，否認人的本質的社會性，帶有“范本能主義”的傾向，至于道德觀念意識對于本能的約束作用，他似乎并不在意，因此，這種將本能看作是人格結構中至高無上的觀點，實質上并不科學，也并不能使人信服。其次，弗洛伊德過分夸大了無意識的作用，忽略了正常人心理活動中意識的主導地位，無意識存在于人類的心理活動中，這一點無可非議，但是正常人的行為卻并不受其主導支配，弗洛伊德忽視了重要的一點：外部環境，因為外部環境的存在，讓潛藏在心理活動中的無意識退居到了次要、從屬的地位，人們在受到社會環境、傳統文化以及道德觀念等等束縛后，心理活動的無意識就被隱藏起來，從而靠意識來支配自我的思想和行動。但在弗洛伊德的觀點中，他把人的活動看成是由無意識決定的，這顯然并不符合人的心理活動，因而也是帶有片面性的。

總而言之，本文運用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結構說理論解析托爾斯泰小說《復活》中主人公思想精神的變化，著重分析論述其人格在“本我”——“自我”——“超我”中的轉換，這一過程代表著道德理想的回歸，是人性的最終勝利，同時也倒出小說的主旨所在，為文學發展帶去了不可抹滅的光輝。

注釋：

[1]列夫·托爾斯泰著 林森譯《復活》[M]. 武漢 長江文藝出版社 第60頁。

參考文獻：

[1]列夫·托爾斯泰著 林森譯 《復活》[M]. 武漢 長江文藝出版社 2012年2月第2版.

[2]董文學編 《西方文學理論》[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5年8月第1版.

[3]王光榮 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理論的演變及其影響[J]. 西北師大學報 1994年5月第3期.

[4]趙紅全 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理論的道德視角[J]. 學術論壇理論月刊 2004年3月第3期.

[5]陸明芳 從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看托爾斯泰及其作品中的人物[D]. 內蒙古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