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眼睛

吳碧波

在飛機上看云

在這高遠之境

才發現新的大海，新的岸

一切如此干凈

也如此簡單，只有藍和白

親愛的，我們相愛已久

我將帶你到這里來

才能遠離那些目光的利刃

這藍白兩色，多好啊

我們在藍中，培育 出塵之蓮

白呢，一半做你的婚紗

一半做我寫詩的紙絹

親愛的，我們是人類的始祖

繁殖另一個世界

買褲子

我想買一個深襠的褲

我想讓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遠離壓迫

享受寬敞自由

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售貨女不耐煩了：

就像年輕人那樣穿，日溜但胯

褲帶在臍眼二寸以下……

騎在襠上，就騎在分水嶺上

我就能看見另一個世界——

只有速度，只有緊，只有淺

唯獨沒有底線

觸摸

都低頭觸摸著

觸摸著匆匆忙忙的文字

觸摸著熙熙攘攘的圖片

觸摸著一時的快感和癮

這又小又薄的東西

捆綁著人們的閑暇

捆綁著人們的命運

上帝在先于手機億萬年就創造了人

他用多種化學元素捏成骨頭和血液

用智慧弄成呼吸和心跳

而且不斷修改他的作品

他用陽光的手指觸摸我們

他讓詩性掌控獸性

然而，現在他也老了

他竟忘記了打開詩性按鈕的密碼

人，低頭觸摸著

上帝，低頭回想著

冰雹為證

冰雹過后

我撿起一顆掂量——

一股寒涼穿過手指，直入骨髓

我原來只知天高，只知天大

卻不知道她的心中

也郁結著如此深的冷

時間的眼睛

讓指鹿為馬的手紛紛凋零

他認識世界，就兩個名詞

——萌芽與骷髏

他估量價值，只用兩個形聲字

——仰和俯

他照看著生之源

他放牧著日月星辰

時間的眼睛

能夠把你彎曲了的目光

雕刻成一盞燈

處方

醫生給我開藥

她清澈而溫柔的目光 緊盯著筆尖

這時，一道陽光正好從窗玻璃射入

也照在處方上

處方霎時流光溢彩

我一下就增強了信心和幸福感——

我的病一定會好——

我的藥——

已滋潤了人間的愛

已受到太陽的關注

已得到神的旨諭

驚蟄

這藍色的巨眼——我們叫它天

一滴淚就在今天滾動欲滴

這滴淚光芒的穿透力

使萬物揭竿而起

使墜入萬劫不復的我

迷途知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