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的外表

張宏杰

康熙皇帝的外表

張宏杰

康熙皇帝的外表，《清圣祖實錄》稱為“天表奇偉，神采煥發，雙瞳日懸，隆準岳立，耳大聲洪，徇齊天縱”。《清史稿》的描寫也是“天表英俊，岳立聲洪”。總之，身材挺拔、相貌堂堂、神采奕奕、聲音洪亮。

當然，中國史臣筆下的皇帝形象大抵是靠不住的。好在還有一些西方目擊者的記載。法國耶穌會傳教士李明在《中國現狀》中這樣描繪中國皇帝康熙的外表：“據我所見，皇帝身材比普通人稍高，堪稱姿態優美，比我們稍胖些，但還達不到中國人所謂的‘富態’的程度。臉也稍寬，有痘痕，前額寬大，鼻子和眼睛比中國普通人小些。嘴美，頤和藹，動作溫柔，一切容態舉止，都像是位君主，一見便引人注目”。

另一位傳教士白晉在呈給國王路易十四的報告中也稱康熙的外表威武英俊：“他一身絲毫也沒有與他占據王位不稱之處。他威武雄壯，身材勻稱而比普通人略高，五官端正，兩眼比他本民族的一般人大而有神。鼻尖稍圓略帶鷹鉤狀。雖然臉上有天花留下的痕跡，但并不影響他英俊的外表。”

18世紀初，荷蘭一個使節在其日記《韃靼旅行記》中是這樣寫道，“皇帝中等人材，是位慈祥、穩重、舉止端莊的人，他那威嚴的外表，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即使放在千人之中，也與眾不同，能夠立即分辨出來，這是由于他想使自己的容態和舉止，讓人─看便是心地高尚的人所造成的……今日君臨于中國的韃靼族君主，年近五十歲，身材魁偉，黑黑的大眼睛，鼻子稍高，黑色的連鬢胡須很厚密，幾似沒有下髯，臉上有點痘痕，普通身材。”

綜合以上描述，再結合現存的康熙畫像，我們可以總結，康熙皇帝雖然臉上有麻子，但還算得上五官端正，一表人才。特別是精力彌滿、兩眼有神、舉止莊嚴，因此頗具帝王威嚴。總之，這副外表在中國歷代皇帝中起碼應算中上。

然而，朝鮮使臣筆下的康熙皇帝與上述記載卻大相徑庭。朝鮮使臣來一趟中國，回國后通常都會寫一本書，來鄭重紀錄他們的天朝之旅。在明代，這樣的書都叫作《朝天錄》，關于天朝的實錄。而到了清代，都改名叫作《燕行錄》，就是說，燕地之行的紀錄。顯然，清代的中國，已經不是他們心目中的天朝，而只是燕地了。

康熙八年，朝鮮冬至使閔鼎重見到了剛剛剪除權臣鰲拜的十六歲的康熙皇帝，他在《聞見別錄》中是這樣描述的：“清主身長不過中人，兩眼浮胞深睛，細小無彩，顴骨微露，頰瘠頤尖。其出入輒于黃屋中俯身回望我國使臣之列，性躁急，多暴怒，以察為明，懲輔政諸臣專權植黨之患。”腫眼泡、眼睛沒神、尖嘴猴腮，這實在談不上正面形象。閔鼎重回國后向朝鮮國王這樣描述康熙帝：“朝參日黃屋出入之際，顧見甚久，觀其容貌，則別無英氣，多有猛氣。”沒有英氣，只有猛氣，可見非文明之主。

時隔四十多年后，在康熙五十二年，朝鮮另一使臣金昌業在日記中對五十九歲的康熙皇帝形象也有比較詳細的記錄：“皇帝向西盤膝而坐，廣顙，頤稍殺，疏髯犯頰而斑白，雌雄眼，神氣清明。其衣帽皆黑，與凡胡無異。”另有朝鮮副使軍官崔德中所記《燕行錄日記》中記載，“皇帝所著帽服，與凡胡無異，衛儀太簡。人物明朗，美須斑白，雌雄目，好身手云矣”。所謂“雌雄目”，指眼皮一單一雙。我們細看康熙畫像，果然如此。這樣的記載，不見于別的史料。

朝鮮人對康熙皇帝外表的記述，是有著情緒偏差的。因為清王朝入關之前，為了讓朝鮮臣服，曾經兩次出兵征服朝鮮。所以朝鮮人對清王朝一直存在著仇恨心理。不光是對康熙皇帝的外表印象不好，對清代其他帝王，朝鮮使臣的描述也不怎么樣。比如順治十三年（1656年），麟坪大君李清率領使團朝拜順治皇帝，他記載：“細看清主狀貌，年甫十九，氣象豪俊，既非庸流，眸子暴獰，令人可怕。”

但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情緒偏差，讓朝鮮使臣在描寫康熙外表時，提供了和對康熙充滿好感的傳教士不同的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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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學者

百家講壇主講人

著有《大明王朝的七張面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