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揭陽惠來人
參與主持國際華文微詩群
半卷書文化網站專欄作者、網站詩歌編委
澳門《檸檬周報》“如華讀詩”專欄作者
詩歌、小說、散文、評論見于中外報刊雜志和詩歌選本
出版有電子詩集《如華如詩》
老房子的詩內容多樣,其中讓我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那些被我稱為“地理詩歌”的詩作——寫各地(最多的是他生活的川藏高原)美景的詩歌。讀他的這些詩,大都會產生一種錯覺,詩人似乎要調動全部的詞語為你呈現每一寸河山的溫柔或粗獷。在詩的天空上,展翅的詞匯串成一行行飛翔的風,去承載那些風景全部的情感與意蘊,在現代語義尚能觸及的陣地,構筑一個有明顯老房子特色的地理詩歌。這一部分詩歌向我們展現了一個非常鮮明的詩人形象,我把他稱之為“在風景中種植靈魂的人”。因為老房子詩歌里的風景,在呈現自然美的同時,最后總要引發詩人本身與讀者靈魂深處的悸動。
寫名山大川勝景的名篇自古數不勝數,生活在大江南北的詩人們出于對故鄉風景的偏愛,往往在寫作中寄予了更多的情感要素。如杜甫就寫過“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經典名句。而李白就直接說過自己“一生好入名山游”。老房子身居成都,也許與李白有某種遙相呼應的山水情結,使得他的詩歌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禮贊故鄉山水和其他地方風光的詩。作為現代人游走天下更為方便,對各地名山大川有更多領略之后,以詩寫下自己揮之不去的戀戀深情,自有其動人之處。老房子詩歌其中一個特點也由此突現——在風景的入口去縱深呈現靈魂之美。
老房子的詩《大涼山的口弦》內容非常豐富,語言富于變化,充滿層次感。通過比喻、對比、特寫、鋪敘等手法把潛伏在大涼山深處的勝景與風情通過四節小詩陡然呈現在讀者面前。通過羊群在半坡上“流淌”以及“船槳”等詞語把整個草原比喻為河與海,遼闊而又深遠的背景給人以視界上的闊大之感,加以“百褶裙”撩動之視覺風情,“口弦隱約”之聽覺享受,一開首就把大涼山的美展露無遺。如果說第一節以眼前地下為近景描寫呈現風景之整體遼闊,在第二節中詩人視線從地下轉向天空,并以一匹馬以及“白云”、“奔撲”為整幅風景點染一抹非常生動逼真的動態美感。以此,澄凈得使人心發慌的“一絲不染”的天空“不再孤寂”。這寫的何止是風景,這分明是人生的某種比況,詩的張力與質感也在這突然的突破中增加了無限的容量。其間況味,讀多幾遍,會突然心領神會,在不必言說之中盡得蘊藉風流。
詩的第三節由天上轉向大山深處燦爛開放的杜鵑,它們的美連星星都自慚形穢。至第四節感情全然呈現,通過“察爾瓦”、“建昌月”、“彝紅旋轉”、“火把”、“轉轉酒”等獨具特色的事物把大涼山的魅力提升到一個更深的層次。詩人甚至醉眼朦朧“數不清星星”,幽藍的夜空中,繁星點點,也許,就要掉落詩人的口袋里,化作明天心間永開不敗的花兒了吧。讀詩至此,詩人對大涼山的美的感受同樣也成為了讀者的感受,詩人對大涼山的留戀在讀者心頭同樣喚起了悠然的向往。詩歌的美感與魅力在這遠近、動靜、色彩鋪陳及晝夜轉換中一點一滴凝聚成動人的詩意海洋,足以淹沒一雙雙渴望美景的眼睛。
《大涼山的口弦》鮮明的寫作特色并非個例,老房子諸多詩歌都有此種較為鮮明的寫作特色。從對風景的捕捉中切入某種人生意緒與深入某種靈魂高度,在語匯的重新安排中對稱生活中高于本身的事物與感悟,以此獲得詩歌更多的容量與張力,帶給讀者更加豐富飽滿的閱讀體驗與驚喜。
老房子的詩《我想攜九寨水出走》以及《在哪一處高原,讀你》與《大涼山的口弦》在寫法與情感表達上有共通之處。九寨溝有其莊重更有其嫵媚,在前面四小節對九寨美景的鋪陳中突然噴發心中熾烈的愛意。讀詩人此詩,如見九寨于眼前,“鍋莊”“海子”“五花藏馬”“青稞酒”“蒼鷹”等排列出一個令人無限神往的神奇九寨。而“眩暈”“欲望”“打撈”“醉態”“春夢”等詞匯所隱藏的九寨魅力也使最后詩人脫口而出的“在靈魂的高度”“攜妖嬈出走”顯得如此自然。深入九寨,其高遠,清澈,絢麗,空明的景觀不僅是視覺上的盛宴,在靈魂深處,更是流淌著最潔凈的梵音。以景傳情在詩歌表達上往往比較容易,但透過詞語的內核去揭示一種風景直達靈魂的本質而且沒有生硬之感卻是非常難得的。這首詩由外及內,相當自然,讀到最后,仿若看見詩行的空隙里行走的靈魂的風,吹透了世間每一顆空明的心。
《在哪一處高原,讀你》詩歌結構與質地并沒有特別求新求異之處,依然是老房子的詩歌風格,在風景的描述鋪排中一步步不動聲色地深入風景的靈魂,實際上也是深入詩人和讀者的靈魂,所以詩歌最后以“掛住讀涼的星辰,沒有影子的自己”這一句為結尾也就自然而然了。縱觀這三首寫詩人家鄉風景的詩,內容的延展及詩歌結構上雖有相似,卻沒有重復模仿之感,因為詩人通過自身深入觀照之后的風景,寫景都具有非常鮮明的特色,在每一處風景中,詩人以其敏感的心靈去捕捉那些與眾不同的景物并以自己的獨特感悟為每一處風景標上獨特的韻味。對于讀者來說,讀任何一首詩都能引發新的審美感受,詩人詩歌質地的新奇獨特由此也就很好的得以完成了。
老房子的詩歌是成熟的,無論是語言的質感與張力,還是結構的完整深入或者詩歌里子的深刻性,表現都相當不俗。上述詩歌的特點也貫穿在他其他的詩歌里,他對身邊景物或場景的詩意再現是相當到位的,如他的另一首詩《莫舍詩話》和另一首寫景的詩歌《武河詞語》都有此種閱讀驚喜。這兩首詩對詞語調遣的能力,在詩歌中不著痕跡穿插情緒的能力都很到位。讀他的這些詩,仿若行走在詩的高原上,由一處處肉眼可及的美景去觸及靈魂,在出竅的一瞬間,看見詩的精靈,飛翔在遼闊的詩的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