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對現代設計的影響

摘 要：作為20世紀初西方現代表現主義藝術的代表人物，康定斯基的抽象繪畫藝術在西方美術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其“藝術中的精神”、色彩與“點線面”的構成學說及其一系列實踐創作作品對世界現代設計的各個領域影響極大，決定了現代設計的設計觀念、設計風格和審美標準；同時，客觀認識評價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對現代設計影響的歷史局限性對把握當代設計趨勢也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康定斯基 抽象藝術 構成主義 包豪斯 現代設計

西方的藝術與科學技術一樣影響著全球相應領域的發展方向，19世紀出現的各種藝術流派和藝術風格為社會文化的多元化發展提供了動力和源泉。20世紀初逐步形成的抽象藝術更是為滿足工業化大生產和社會新的審美取向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和標準，也影響著社會的生產方式和人們的生活方式，更是直接影響到現代設計觀念、風格和審美標準的形成。

一、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

抽象藝術是一個與具象藝術相對的概念，在很多時候，指的就是抽象繪畫。它是指藝術形象較大程度偏離或完全拋棄自然對象外觀的藝術表現形式，常用超越現象的主觀形狀和顏色來表達人們主觀想象的概念化、符號化的東西，也可稱為非具象藝術。《西洋繪畫史》說：“凡是憑作者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從自然物象，或是幾何學圖形中提出其精華，而且僅以線條或色彩構成‘美的畫面，便都屬于抽象藝術。”{1}它的特征是忽略具象客觀的對象描繪，用主觀情緒去表現概念和創作作品。這種方法基本上屬于表現現實主義或直接叫抽象主義，它受野獸派、立體派等反傳統的藝術風格影響，融合發展而來。

抽象主義的美學觀念最早見于德國哲學家W·沃林格的著作《抽離與情移》。受其影響，俄裔法國畫家、藝術理論家瓦西里·康定斯基于1910年起，用水彩畫出了純粹抽象的繪畫，用主觀顏色和線條表現非現實世界的形態，用水彩畫表現抽象主義美學，并先后出版了自己的理論著作《藝術中的精神》《點·線·面》等專著。康定斯基把抽象繪畫帶進了人類認知領域，被公認為是抽象主義的鼻祖。其以“構圖”“即興”和“抒情”命名的系列繪畫作品被西方藝術史稱為“熱抽象”（抒情抽象）的代表。

二、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的內涵與特點

康定斯基總結出了一整套抽象藝術的理論，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其一，藝術不是客觀自然的模仿，而是藝術家內在精神的表現；其二，藝術表現應具有抽象特征，藝術家的精神表現受制于具象的繪畫方式和藝術手法。抽象藝術不應受任何客觀的制約，它應按藝術家自身的內在需求與情感的自由表達，通過一系列的符號與現實及精神建立對應關系，將內在思考轉變為藝術美的外在表達。康定斯基認為，藝術與自然是兩個幾乎獨立的概念，它們各自有不同的原則和目標，藝術應獨立于自然而存在。一件藝術品的成功與失敗，最終取決于其“藝術的”及“審美的”價值，而不取決于它是否與外在世界相似。{2}他在《藝術中的精神》中說：“凡是由內在需要產生并來源于靈魂的東西就是美的。”這是康定斯基對“藝術獨立性”的理解，也是其抽象藝術的認識基礎。

康定斯基認為“內在意蘊的外在表現”就是所謂的形式。對于形式，它有兩個底線：（1）形式作為界定，必須要從平面中把物質對象提取出來；（2）形式應該保持抽象性，它不是客觀現實的實體對象。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界定的“藝術形式”打破了傳統繪畫中創作者以眼睛可視的物質為參照，把具象的事物抽象化，從創作者的主觀想象出發，更注重其思想與情緒的表達。采用點、線、面、形體、構圖作為藝術表現的主要繪畫元素是康定斯基抽象繪畫的顯著特點。對于這些繪畫元素，康定斯基關注于色彩、線條、塊面的組構，通過對它們進行不同的空間排列，把線條與色彩變成一種情感符號。康定斯基這些“點線面”和色彩的“構成理論”對現代設計的影響極大。

三、康定斯基抽象藝術對現代設計的影響

現代設計是從繪畫中延伸出來的一門藝術，因此，它與繪畫藝術之間沒有絕對的分界線。康定斯基作為抽象主義畫派的奠基者，擺脫客觀物象的束縛，選擇抽象的繪畫形式，創造了一種新的藝術美學，為現代藝術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和方向，深深地影響了現代藝術，特別是現代設計的發展。

從風格流派上說，現代設計是為了適應工業生產發展而形成的設計運動，其理性、簡潔和功能主義的設計理念符合工業化發展的要求，其為大眾服務的思想也符合社會發展的需求。現代設計反對裝飾，倡導“形式服從功能”，接受機械化與批量化的大生產，真正意義上實現“設計為人民大眾服務”。現代設計所倡導的 “理性主義”和“服務大眾”在20世紀初期開始的“構成主義”和“包豪斯”設計學院中得到體現。因此，構成主義和包豪斯對現代設計的發展也自然具有深遠的影響。

1.康定斯基對構成主義的影響。“構成”，它來源于抽象藝術，并與現代化大生產相伴而生，它拋棄了對于客觀物象的簡單描摹與再現。“構成主義”是1913年至1917年間在俄國形成的抽象主義藝術運動，亦稱為“結構主義”。它是俄國一些前衛藝術家與知識分子對現代藝術和現代設計的一種大膽探索與實踐：“他們在立體主義、未來主義等藝術思潮的影響下，積極追求工業化時代藝術及設計的表達語言，熱情贊頌工業文明和機械的成就，崇拜機械結構中嚴謹的結構方式和材料特征，提倡用工業精神來改造社會生活，改造藝術。”{3}在現代藝術發展的歷史進程中，構成主義排斥藝術的思想性、形象性及民族傳統，提倡“機械美”，是順應時代發展的產物。以康定斯基為代表的很多前衛的藝術家主張依靠色彩和點線面、方形、圓形等幾何圖形來構成對象，表現對象。他們對此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同時將創造出的新的藝術視覺語言迅速應用到現代工業社會的發展過程中，成為現代造型理論和設計理論的審美準則。

作為俄國早期構成主義的核心成員，康定斯基從抽象繪畫創作角度切入，對“構成”有獨到而明確的界定。他曾說：“所謂‘構成，就是內在的、有目的的使諸要素結構從屬于具體的繪畫創作目標”，“把賦予繪畫的目標完美無缺地具體化時，這同音，當然就是構成。”{4}他主張的構成主義的特點有：（1）完全抽象性。從形式服務于功能的角度認定形式自身的合理性，利用抽象的純粹幾何圖形來表現理性的畫面。（2）主觀概括性。所有視覺元素均不來自尋常的自然物象，而是通過主觀性和象征性來表達特定內容和主題。（3）藝術綜合性。主張多學科的綜合藝術發展理念，利用多種材料、多種工藝、多個領域來實現藝術的表達。例如利用塑料、鋼材和玻璃等現代工業的新材料、新工藝，橫跨繪畫、建筑、藝術設計、雕塑等多領域來“構成”藝術。他認為“一門藝術必須弄懂另一門藝術如何運用藝術手法，然后借鑒同樣的基本原則去運用自身的藝術手法，所不同的是它必須要使用專屬自己的媒材去表達。藝術家一定要牢記，每一種手法都有自己專屬的運用方式，而他的使命就是去發現自己所從事的藝術的特有方式”{5}。

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拒絕對具象事物的模仿，他對幾何形狀的精妙運用，極大地影響了世界現代設計藝術的“構成”法則。他對繪畫元素的綜合、科學的分析，對20世紀視覺藝術觀念的變革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引領著現代藝術和現代設計順利地從具象領域向抽象領域發展。構成主義的設計作品采用點、線、面等幾何形式結構，設計簡潔，這正是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的具體表現。因此可以說，無論是在設計的表現形式上，還是在設計理論與實踐活動上，作為現代設計風格的構成主義正是受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的影響。

2.康定斯基對包豪斯現代設計教育的影響。包豪斯是20世紀初由羅格佩斯在德國創立的一所從事有先進設計理念引領的現代設計教育的培訓學校。俄國構成主義代表人物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受到羅格佩斯的認同，很快成為包豪斯設計學院的主講教師。康定斯基對設計教育進行了探索性思考，形成了現代設計教育的新理念和教學改革的新措施。在1922年至1933年間，他開設了“自然的分析與研究”“分析繪畫”等課程，與克利等人制定了色彩、構圖、創作等一系列包豪斯現代設計基礎課程，并一直被采用。康定斯基對于包豪斯學院基礎課程的貢獻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對繪畫的分析；二是對形體與色彩的理論研究。他的教學從完全抽象的色彩與理論開始，逐步把這些抽象的內容與具體的設計聯系起來。康定斯基在包豪斯特別重視技術，他提出：“基礎課程對于技術的強調是本質內容，理論的依據和支持則是基礎課程的精神內容，兩個方面互相協調，因此，基礎課程的本質和精神可以說是一脈相承的。”{6}

康定斯基對色彩、形態、材質、運動、點線面等設計元素進行整理、精簡、提煉、抽象。這種把所有造型要素還原到理性起點的做法，引領了現代設計理性的新發展方向。在此影響下，包豪斯的設計教學開始注重作品抽象形式美和構成感，在設計中放棄附加的裝飾，使作品造型更加簡潔靈活。由康定斯基等人建立的，與抽象藝術同時發展并互相影響的“三大構成”，從包豪斯開始一直影響到今天的設計教育。包豪斯培養的設計師設計的家具、建筑、工業產品等，很多都是以點線面等基本的造型元素做構成。講究設計的功能性，是包豪斯設計學院其中一項最根本的設計原則。包豪斯的“抽象美”體現出來的冷峻、簡練、少裝飾的理念已成為一種典范，其理性、簡潔、平民化和以人為本的設計理念更加適合機械化大生產的工業社會發展。包豪斯的設計觀點使現代設計更加具有了科學性，即使在當今的工業社會，理性主義仍在設計風格目錄中占有重要地位。由此可見，康定斯基確立的現代設計教育理念為現代設計向“理性主義”“服務大眾”方面發展指明了方向，更對現代設計原則的定型做出了巨大貢獻。

3.康定斯基抽象藝術的歷史局限。康定斯基以《藝術中的精神》《點·線·面》等理論著作為支撐，對建筑設計、產品設計、廣告制作和服裝設計等諸多方面的設計產生直接影響，推動了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其抽象藝術為現代設計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和實踐基礎。然而，現代設計在發展演變過程中僅采用康定斯基的抽象幾何化設計作為一種固定模式，其精神美學的審美標準與機器美學的設計方法結合固化，其“功能性”標志的幾何造型逐漸演變成用同一種方式解決不同問題的形式主義，這對于需要創新的現代設計來說也就具有了一定的歷史局限性。因此，客觀認識評價康定斯基的抽象藝術對現代設計的影響，對把握當代設計趨勢不無重要意義。

綜上所述，康定斯基抽象藝術改變了人們的審美觀念與視覺體驗，這是藝術界一次成功的革新。作為從傳統繪畫藝術發展而來的現代設計藝術當然借鑒了康定斯基抽象繪畫的藝術手法，同時有著屬于現代設計的表達媒介和形式。康定斯基以藝術的“內在精神”和精神的“內在需要”揭示了事物的客觀性和永恒性的本質規律，用抽象藝術的視覺語言和元素來展現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共性，深深影響到現代設計觀念、設計風格與審美標準的形成和現代設計的發展。

{1} 馮作民：《西洋繪畫史》，臺北藝術圖書公司1981年版。

{2} 王偉：《論康定斯基繪畫思想對現代設計教育的影響》，《藝術評論》2010年第9期。

{3} 李硯祖：《造物之美 產品設計的藝術與文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4} 周正國，高奉仁，常銳倫：《中國中學教學百科全書（體音美卷）》，沈陽出版社1991年版。

{5} 〔俄〕康定斯基：《藝術中的精神》，徐敏玲譯，重慶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6} 王受之：《世界現代設計史》，中國青年出版社2002年版。

基金項目：四川省教育廳人才培養質量教學改革項目“創意、創新、創業”——獨立學院視覺傳達設計專業人才培養模式的研究與實踐（編號：14-156-561）

作 者：羅建光，西安美術學院視覺傳達專業藝術碩士，四川文化藝術學院數字媒體藝術專業副教授，研究方向：數字影像視覺傳達設計。

編 輯：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