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夏如初

當教學樓旁的桃樹凋落滿地醉人的粉紅，枝丫上冒出星點嫩綠，夏涼知道初夏已經到了。

初來乍到的夏天還殘留著暮春的涼意，穿著風衣的夏涼能感覺到手臂涼絲絲的。落花時節總是令人傷感，夏涼望著鞋尖的花瓣，悶悶地想，手心的琴譜已經能夠被攥出褶皺。一輛裝著紅地毯和臺階的貨車轟隆隆地駛過，碾碎一地殘紅。

全校都在為十年一度的校慶而忙碌。夏涼的樂隊早在去年就開始籌備節目，背景音樂、原創詞曲全由五個初中生搞定。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在這個學校的舞臺上綻放光華。曲子出于夏涼一人之手，被精心修改了無數次。只是人員分工還未明確，但夏涼很自信，最后身著紅裙擔任聚光燈下的主唱，將會是唱功最好的自己。

“夏涼夏涼，好消息。”隊長孟冬興沖沖地跨進練習室，肩上背的吉他還來不及卸下，“昨天新招了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叫作洪香，唱得非常好。”

“新招的？意思就是……”

“我們的主唱終于有人選啦！”

夏涼手中的曲譜悄然飄落。

“夏涼你鋼琴彈得不錯，就當鋼琴伴奏吧。”少女回憶著隊長的話，指尖輕輕敲擊雪白的琴鍵，悠長地嘆了口氣。那個嗓音如銀鈴般甜美的女孩，將代替她站在舞臺最耀眼的位置，身著一襲紅裙的將不是自己。夏涼忽而覺得自己就像窗外的枝丫，凋落了滿目繁華，只有毫不顯眼的蔥郁綠芽。

但是不管怎樣，她必須把自己的這份活干好。

偌大的體育場昏暗下來，隔著攢動的人影遠遠望見，舞臺上有一束白光灑下來，把少女蓓蕾般綻放的百褶裙映襯得愈加鮮艷欲滴。鋼琴清新悅耳的聲音飄來，伴隨憂郁的吉他和悠閑的架子鼓，令她遼闊溫柔的歌聲蕩漾在每個人耳畔。

鋼琴被擺在舞臺的角落，不像簇擁在洪香身后的鼓手和吉他手，夏涼連一束聚光燈都沒有得到，自然也少有目光駐留在穿著白色風衣和帆布鞋的她身上。但夏涼的心思沒放在這里——她閉上眼簾，跟著輕輕哼唱，琴鍵宛若溫順的小兔子，被她歡快地摩挲頭頂。手指仿佛化為十位身姿曼妙的舞女，在雪白的舞臺上華麗綻放。

洪香的最后一個音落下，臺下涌起如雷的掌聲，但夏涼知道那不屬于自己。

一周后，夏涼回放節目的錄像，不禁嘖嘖贊嘆：洪香果然人如其名，像嬌艷的花朵一般惹人喜愛，歌聲也的確很有感染力，難怪他們的節目分數會這樣高。夏涼心里酸酸的，但她覺得自己表現得也不錯，盡全力就好了。或許，洪香真的比自己更適合擔任主唱。

“夏涼，你看看這些。”孟冬把一沓信紙擱在桌上，“這周收到了不少粉絲的來信啊。其中有關于你的哦。”夏涼遲疑地看著隊長，拾起他特地挑揀出的信紙。

“好喜歡這首歌的曲調！聽說是原創的，誰作的曲？”“最喜歡鋼琴的聲音，很讓人震撼。”“這首歌我已經會唱了哦，好聽！”

夏涼的心里暖暖的。她抬頭給了對方一個微笑：“謝謝隊長。”

褪去繁華之后，那萌發之初的嫩芽才是毫不耀眼卻熾烈的信念與實力。你做你的花團錦簇的春天，我做我樸素活潑的初夏。

窗外，滿枝碧色熙熙攘攘地歡笑，夏涼愜意地感受迎面的徐徐微風。

是初夏的微風，依然涼涼的。

（浙江省浦江縣浦江中學高一13班 指導老師：張繼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