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文學史上,老莊和孔孟思想及其一系列基礎的理論范疇影響了中華民族幾千年,至今仍保有強大生命力。儒道兩家在成為古代文學思想淵源起點的同時,也受到了后世儒生、道生的廣泛傳承。本文旨在探討儒道兩派文論對后世的滲透和影響及發現儒道兩家在思想體系上的交叉和區別。
一.儒學思想體系及其傳承
儒家的文藝思想是以“詩教”為核心,故強調詩樂的教化功能,在維護貴族統治的基礎上提倡文學的社會作用。《論語·子路》記載:“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于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記錄了《詩》在當時政治外交活動中的特殊地位,以及巧妙賦《詩》對于處理國際關系的重要性。漢代《毛詩大序》對該綱領有相當大的繼承,《毛詩序》的中心內容便是強調詩歌要為統治階級的政治服務,文章一開頭便提出《關雎》一詩是表現后妃之德,接著闡述變風、變雅是由于現實政治發生變化的影響,將文藝的發展同現實政治密切關系,并提出“發乎情,止乎禮義”的規范;班固在《兩都賦序》中對漢賦的產生、興盛以及政治意義和美學價值都作了系統論述,“以興廢繼絕,潤色鴻業”,漢大賦正是在當時統一的封建大帝國上適應“潤色鴻業”的需要而產生,且漢賦所表達的內容“或以抒下情而通諷喻,或以宣上德而盡忠孝”,大體概括了西漢辭賦的政治特色,反映班固思想中文藝為政治服務的要求;白居易作為中唐新樂府運動的代表詩人,關于詩的最高標準是“美刺比興”,突出強調了詩歌應“救濟人病,裨補時闕”,通觀《與元九書》全文,他胸懷天下,從同情人民的士大夫立場來觀察那個民不聊生的時代和黑暗政治,從文學批評高度首次要求詩歌關照民生疾苦,最終為實現“王道”、“教化”的目的而努力。
其次,儒家的復古模擬色彩濃厚,封建說教意味較重。孔子在《論語》中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表現孔子將六經放在至高無上的地位,否定任何人的改革,尊崇古代禮樂文化的決心。東漢至南朝,皇權衰微,經學式微,使得南北朝文學脫離“正史之道”,在個人情性和形式美方面取得很大發展。隋朝建立之初,為適應封建大一統的需要,儒學復古問題便已提出,以李諤和王通為代表。初唐太宗李世民也明確提出過復古的要求:“朕雖德謝前王,而情深好古,傷大雅之既隱,懼斯文之將墜,故廣命賢才,旁古遺逸,探六經之奧旨,采三代之英華。”既出于統治者號召,唐初文人也多主復古,如王勃痛感幾百年來“斯文不振”,倡言“激揚正道,大庇生人,黑出非圣之書,除不稽之論”。陳子昂在《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強烈批判了齊梁文風“彩麗竟繁,而興寄都絕”,執著于超越六朝而直復古道,故重于因襲而忽視創新,受到皎然“復多而變少”的批評。韓愈是繼初唐復古思潮后散文復興的又一面旗幟,中唐古文運動的主旨,即復興儒學。在《答李翊書》中,韓愈首先強調了文章的復古問題,學習古文,應以古為法,因此提出“非三代兩漢之書不敢觀”,同時韓愈所倡導的“文以載道”,“道”即代表儒家維護禮制政治的觀念。至于明代的前后七子,更是彰揚“文筆秦漢,詩必盛唐”的理論主張,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云:“李獻吉勸人勿讀唐以后文,吾始甚狹之,今乃信其然耳”,可見王世貞仍堅持以秦漢、盛唐詩文為最高標準。從上述幾批文學家來看,其創作主張都受到過儒學“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影響。
最后,儒家對于文學的內容方面也是精益求精,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孔子在創作優秀作品時重視形式與內容的結合,力求達到盡善盡美。這就可與中國慘淡經營的學風聯系在一起。“慘淡經營,詩道可貴”,這種高貴精神不僅體現在文人創作中如“苦吟”詩人,亦彰顯于古代文論家的理論上。杜甫在《戲為六絕句》中對待詩歌遺產的態度是“別裁偽體親風雅,轉益多師是汝師”,“多師”就是廣泛地向前人今人學習。從杜詩中,我們可以看到杜甫對屈、宋、蘇、李、陶、謝等前人都苦心學習,由此促成其攀上詩壇高峰。黃庭堅作為江西詩派的三宗之首,論詩堅持多讀書,學習前人的法度,并且特別重視用字造句,提出“無一字無來處”、“點鐵成金”和“奪胎換骨”以追求字句的精雕細琢。大體而言,宋代江西詩派作詩殫精竭慮、辛勤摸索,是對先秦儒學“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絕佳繼承。
二.道家思想體系及其傳承
道家思想在中國人的傳統心理結構中一直與佛家聯系在一起,這主要是由于意境和禪境有交叉之處。道家主張“絕圣棄智”、“虛靜”、“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史記·老子韓非子列傳》:“太史公曰:老子所貴道,虛無,因應變化于無為,故著書辭稱微妙難識。”由此看來,道家可稱得上是門尋求個人心靈自由,徹底解放的人生哲學。莊子有云:“意之所隨者,不可以言傳也,而世因貴言傳書。世雖貴之,我猶不足貴也,為其貴非其貴也。”于是莊子運用“庖丁解牛”和“輪扁斫輪”的典故論證其“得意忘言”的主張。唐代司空圖所謂的“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以及南宋嚴羽的“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云云,亦不外是“文已盡而意無盡”的別樣說法罷了,與莊子所追求的“得魚忘筌”、“得兔忘蹄”的觀點息息相通。
道家的文藝理論講究“風骨”、“氣韻”,提倡“妙語”,重神而不重形。莊子認為對一個人來說,其形體是存是滅、是生是死、是美是丑都無所謂,最重要在于其神是否符合“道”,這里的“道”不同于儒道,是一種超越觀念世界的未知力量,是老莊追求的最高境界。受道家重神輕形的影響,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提出“文以氣為主”,這種氣無法經后天培養而是與生俱來的,劉勰在《文心雕龍·物色》中主張描寫自然景物注重神似,認為描寫景物不是抄襲自然,而要從深遠的情志出發,去仔細體察吟詠萬物之聲色。真正“以味品詩”的首創者鐘嶸認為“使未知者無極,聞之者動心,是詩之至也”,“味”則代表作者從文藝創作的形象思維中感受到的美,有味則必定傳神,寓含形象喻示的高妙,因此其重視事物的內在精神實質的觀點與老莊是一脈相承的。
三.綜述
根據上述兩大看似無關聯實則有聯系的版塊,我們更能發覺儒道兩家在思想體系上的交叉與區別,從本質上看,儒道思想是對立的:道家倡導“無為”,儒家倡導“為統治階級服務”;道家重視人性自由,儒家注重禮儀教化;道家重自然,儒家盡人事;道出世,儒入世。雖然兩家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對立的兩極,但“有無相生”“物極必反”,兩者正因處處相反,才能相輔相成,給予文學和文論上如此深刻的影響!
作者簡介:李蕙彤(1997—),性別;女,民族:漢,職稱:學生,學歷:大學本科,單位:山西大學,研究方向:漢語國際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