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學術界對汪曾祺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作品的審美價值上,而較少關注其文化內涵,本文試圖通過分析老北京酒客的習慣與新時期商品經濟下酒客們吃喝的不同特點,表現老北京安閑文化的流逝,體會作者對于安閑的老北京文化的惋惜之情。
【關鍵詞】:安樂居;老北京文化;安閑;惋惜
汪曾祺的許多小說讀起來像是一篇篇抻長了的散文,是詩化的小說。其實讀完《安樂居》就有這種感覺,不注重情節,不注重故事,作者注重的是內在的情感表達。
《安樂居》對于很多讀者而言,初讀之后記住的就是作者寫了各種酒客不同的喝酒的習慣,但隨著解讀的深入,會發現作者通過講述酒客不變的喝酒習慣到最后的改變,以及熱鬧的《安樂居》被農貿中心所取代,作者不僅是描寫北京人的吃與喝的特點,其實也向我們傳達了在商品經濟的沖擊下,一種安閑平淡的老北京文化正在被浮躁的文化所取代。
小說向我們展示了“老北京人”市民文化的特點,這個特點包含了他們玩的特點,喝與吃的特點及生活態度。安樂居的酒客都是喜歡養鳥的,但是他們養的并非是名鳥,他們不像那些以養鳥為生活中第一大事的行家,照他們的話說就是“瞎玩”。把鳥一掛,他們就蹲在地下說話,也有自己帶個馬扎來坐著的。可見這些人并不是真的要養鳥,而是一種生活的興致所在。這種生活的興致還體現在他們的吃與喝上。他們不追求喝的酒是好酒,不追求吃的是最好的,但是一定要喝出興致,慢慢品味。小說中說:北京人喝酒都是分好幾個層次的,安樂居的“酒座”大都是屬于一毛三的層次,即最低層次。他們有時也喝二鍋頭,但對二鍋頭頗有意見,覺得還不如一毛三的。一毛三的他們喝“服”了,覺得喝起來順。喝酒的習慣是他們在長期的工作和生活中形成的,安樂居的這些酒客大都是一些普通市民或者是某些匠人及手藝人,他們自然喝不起好酒,但是一毛三的酒喝慣了,自然也要喝出他們的興致。這些老北京人喝酒也都是有節制,很少有人喝過量,也喝得很斯文,沒有喝了酒胡咧咧的。不管是慢性子的老呂還是急脾氣的老聶或者是吃酒格人的上海老頭。這些人都愛喝酒,喝酒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是他們的興致所在,但是他們不貪酒,因為酒中有他們的生活。酒客們吃起來也是很有講究的,吃兔頭的時候,先掰哪,后掰哪,沒有抓起來亂啃的,吃的非常干凈,一絲肉都不剩下。酒客們對于吃的講究可以看出他們節儉的習慣。他們這種喝酒與吃肉的習慣是在長期的節儉樸素的生活中形成的,所以“有節制”和細細品味是很重要的,吃與喝在他們波瀾不驚、平淡的生活中成為了一絲點綴,這不僅僅是味蕾的滿足,更是對于平淡生活的品味。
吃喝玩的特點處處體現著酒客們的一種閑適的生活態度,當然也是作者的一種生活態度。古代有陶淵明式的“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田園生活,現在有安樂居的“怡然自得的酒客們閑適的生活”。作者曾說“人活著就得有點興致”。酒客們的興致就在于吃和喝。這種喝酒與吃的講究與興致就是老北京文化及其熏染之下的老北京人的文化人格,無論世事的環境怎樣變化,始終不要忘記于平淡中慢慢品味生活。
老北京酒客們吃喝玩的習慣除了表現出老北京人平淡安閑的生活方式和老北京文化,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一去不復返的安閑生活的惋惜懷念之情。“老北京人”身上所具有市民階層的文化品格已經被商品經濟所沖淡,商品經濟下的浮躁的文化已經席卷而來,并且不可阻擋。小說中說,一塊喝酒的,常發一點感慨:“那會兒,兔頭,五分錢一個,還帶倆耳朵”老呂說:那是多會兒?說那個沒用,有兔頭,就不錯。可以看出這種變化早就已經潛移默化的開始。酒客們一開始是懷念曾經,但是最后已經適應這種新的變化了。
這些老北京人是安樂居的常客,安樂居已經這樣持續了很多年,但是今天卻變了,原先安閑平淡的生活也已經流逝不見。小說中說:安樂居是一家小飯館,挨著安樂林,而且每天的酒客都是那些固定的酒客,讀者不難推測出,安樂居這個小酒館并非居于鬧市之中,這就與后面安樂居后面的消失形成了對照。作者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在一九八六年七月,人們很容易想到這是改革開放以來的新時期,受商品經濟的影響,中國的社會乃至個人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連安樂居這個比較幽癖的小酒館都已變成了貿易中心,曾經的各有特色,各有原則的酒客也變了。老王的兩個酒友都變成了萬元戶,老王也開始喝五星二鍋頭了,他們喝酒的地方也不再是安樂居。曾經的生活方式以及閑適平淡的生活就這樣被商品經濟所沖淡。作者前文花大量的篇幅寫酒客們的對于酒的習慣,吃的習慣,生活的習慣,表現出作者對于這種生活興致的贊賞認可的態度。像安樂居這樣一個小酒館,生活愜意有趣,它包容了來自于不同職業不同階層的人,但是和諧有趣味,同時展示著獨特的“老北京文化”。這種“老北京文化”即溶于他們幾十年來的工作中,也溶于他們生活中吃穿住行及語言中。但是就是這樣濃厚的“老北京文化”卻也不能抵抗商品經濟的沖擊。
安樂居來了三個小伙子,他們穿著另類有品牌,沖著兔頭來,自己帶著青啤和“萬寶路”。但是他們不懂酒不懂吃,桌子上一堆碎骨頭,咬了一口的包子,一盤沒動過的包子,他們僅僅追求品牌和名頭,但是卻不會“品”,對于吃沒有興致對于喝沒有興致。他們奔著兔頭而來,卻絲毫品不出兔頭真正的美味。這些人不過是商品經濟下的新生兒,他們的吃穿住行以及生活方式代表了在商品經濟影響下的新都市浮躁文化,這些人追求的是好的物質生活,但是卻不能品味生活的真正樂趣。在他們身上已經看不到“老北京文化“的一點影子,“老北京文化”已經漸漸被新都市文化所取代,這種都市文化的變遷其實是在所難免的,時代總是前進的,商品經濟席卷而來必然帶來的是新的都市文化,所以這種消失變化是必然的。但是作者只講這種變化,并沒有展開論述,個人覺得一方面符合汪曾祺的行文風格,一方面也給讀者留下更多的思考空間。因為汪曾祺的作品一向側重“平淡”的表達感情,他沒有聲嘶力竭的怒吼,于“平淡”的描寫中讓讀者體會這種老北京的鄉俗民風和人情世態,于“平淡”中思考這種市場經濟的沖擊下的老北京生活和老北京文化的變遷。
《安樂居》借眾多不同的酒客們吃與喝及玩的特點表達了對于曾經的“老北京式”文化品格的懷念之情。汪曾祺先生很多的文章都寫到了吃與喝,但是有的時候吃與喝是主要描寫的,有的時候是作為一條線索,比如《黃油烙餅》等文章,但是都借吃與喝表達了一定的主題意義。個人覺得汪曾祺先生的行文在風格上都是質樸淡然的風格,看似是對于以往生活片段的截取,卻主題多元,意義深遠,在商業文明、市場經濟沖淡“人情味”的今天更值得讀者欣賞探析。
參考文獻:
[1]汪曾祺,《大淖記事.受戒》[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5
作者簡介:姜娜娜(1992—),女,籍貫:山東省濰坊市,單位:曲阜師范大學,學歷:2016級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