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孝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于這首悲劇性的詩歌來說無疑是一個觸發器。由孝而始,由孝而終,從“無子”到被“夫棄”再到“父兄逼嫁”逐層遞進,從孝的角度考察《孔雀東南飛》,也不失為一種新角度。
【關鍵詞】:《孔雀東南飛》;孝;悖逆;悲劇;
《孔雀東南飛》作為中國古代第一首長篇敘事詩,其藝術成就不僅在于其立體豐富的人物形象,曲折多變的情節安設置,劉蘭芝與焦仲卿兩人之間感人至深的愛情悲劇,讓人為之動容的悲劇命運,以及積極追求個體幸福的堅持,最終以悲劇收場的結局。本文立足孝的觀念分析劉蘭芝悲劇命運的成因,并作出新的解讀。
無子缺憾——悲劇根源
《孔雀東南飛》在序言中交代了故事發生的時間——建安,后漢獻帝年號。經武帝支持、董仲舒改造的儒學成為了漢朝正統思想,儒家所倡導的孝在漢朝深入人心,同時成為漢朝官方選拔人才的一種方式——舉孝廉。影響一直延續幾千年,孝作為《孔雀東南飛》中一個潛在因素一直都影響著故事發展。開頭的敘述中劉蘭芝的能干、賢惠:
“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當其嫁到焦家之后,焦仲卿作為府吏可能經常被安排值班,致使讓劉蘭芝經常性的獨守空房。在其內心中逐漸產生了一種孤獨與寂寞感,“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動,賤妾留空房,相見常日稀。”這正是新婚女子所發出的正常的呼聲!她并沒有太多的抱怨,嫁作人婦之后,“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日日夜夜的辛勤勞作,無疑她是一個十分勤奮的兒媳,卻換來了“妾不堪趨使,徒留無所施”的結果。作為丈夫的府吏在其母前談到:
“共事二三年,始爾未為久,女行無偏斜,何意致不厚?”
在丈夫看來劉蘭芝是有德行的,在侍奉公姆上他也覺得這個媳婦做得還是不錯。焦母卻道:“此婦無禮節,舉動自專由。”她在這里說道劉蘭芝行為舉止太過自由或者太過自我,因此無禮,但是具體到劉蘭芝是以怎樣形式行動自我,詩中反而沒有言明。在前文中提到了“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難道劉蘭芝的日日夜夜趕工還不夠?這里用“故”字明顯說明焦母在找借口,她在后面似乎是談到了原因:“東家有賢女,自名為羅敷,可憐體無比,阿母為汝求。”東家那個叫做羅敷的女子,身體姿態好得很,我已經幫你選定了!這里焦母所在意的是東家女羅敷“體”的可愛,前文中已經談到了劉蘭芝嫁到焦家已經有二三年之久了,換做一般的夫妻,早就有一子或者一女。詩中對劉蘭芝與焦仲卿兩個的子女話題只字不提,傳宗接代對于古人來說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對于焦母而言,必然會要求劉蘭芝,但是兩三年過去了劉蘭芝與焦仲卿的無子的根因焦母自然會歸結到劉蘭芝身上,因此無子成為了這場悲劇的開端,當然也是這個悲劇的根源。
孝與情的二重悖逆
在焦母要將劉蘭芝趕出劉家的時候,作為在這個家唯一依靠的丈夫焦仲卿并沒能夠將妻子留在家里,當他長跪求母并且用“今若遣此婦,終老不復取”來威脅自己的母親,焦母聞之大怒,焦仲卿卻是“默無聲”、“再拜”,從中足以見得焦仲卿在其母親面前是不敢反抗的,古人談孝不僅能養還要能娛親,如果在語言上與母親發生了爭執自然會讓母親產生不悅,這就是不孝的行為。于是焦仲卿只有回到婚房去安慰劉蘭芝,誓言等她回去之后自己會親自來接她回來。焦仲卿作為夾在婆媳之間的男性,面對母親的無理要求,他并沒有據理力爭而是在母親生氣之后轉而去安慰自己的妻子,在愛情與孝之間,他被孝道裹挾而向愛情開刀。劉蘭芝似乎已經預感到了結局,這次被趕走之后怎么還有可能還再回來呢?發出了“何言復來還!”的嘆息。
精心打扮的劉蘭芝是一個有著獨特氣質的美女,可以與羅敷相比。焦母看到來拜別劉蘭芝依然“怒不止”,此時的劉蘭芝不僅沒有在語言上與焦母產生沖突,反而感謝焦母這些年對自己照顧,囑咐小姑要多照顧父母。表現出劉蘭芝的隱忍與賢惠,這樣的女子被無緣無故的趕出家門似乎會讓人很疑惑?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焦仲卿在母親面前太過軟弱,實質上是橫亙在他面前的孝道,作為當事人的他也承認自己的妻子劉蘭芝是“女行無偏斜”,似乎沒能生出孩子的原因出在焦仲卿身上,像這種隱晦的問題詩中沒有提及,但這也不禁讓人猜測。在古代,女性并非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三從四德一直作為約束女子行為的準繩,決定了女子一生的命運軌跡。從某種意義來說劉蘭芝被趕出實質就是被夫所拋棄,其實質是被焦母(家權的代表)所趕。這正是焦仲卿被迫在愛情與“孝”中所作出的選擇,焦仲卿“孝”所導致自身軟弱無形之中默許了劉蘭芝的命運悲劇以及自己的悲劇,孝與愛情的二重悖逆導致悲劇發生。
父兄逼嫁——精神崩塌
正如劉蘭芝回到娘家所言:“入門上家堂,進退無顏儀。”無緣無故回到娘家,她自己感到羞愧同時她自己也解釋道:“兒實無罪過”。歸家不多久便有媒人介紹三、五郎,不過都被劉母回絕了,因為“女子先有言。”但當父兄質問劉蘭芝“不嫁義郎體,其往欲何云?”劉蘭芝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是沒有臉再繼續待下去了,她本以為自己回到家里可以得到家里人的理解,作為父兄不僅沒有讓劉蘭芝等焦仲卿來接她回去反而是急急忙忙的要將她再嫁出去,認為嫁與郎君是“足以榮汝身”。不可否認父兄是封建傳統觀念的一個代表,女子的幸福一定是嫁到富貴之間,即使劉蘭芝一再強調自己要等到焦仲卿接她回去。
古人言在家從父,詩歌中劉蘭芝父親的地位是由長兄來代替的,她自己只能仰天長嘆答道:“處分適兄意,那得自專任!”回到家后的劉蘭芝并不自由,自己的“婚事”依然由父兄操辦,這對于深受傳統一女不嫁二夫潛在觀念意識影響的劉蘭芝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打擊,此時的劉蘭芝再也沒有心思等焦仲卿來接她了,對于即將要去的新家她自己更沒有任何心思,就連出嫁的衣裳還沒準備“阿女默無聲,手巾掩口啼,淚落便成瀉。”這便是劉蘭芝在最后一個晚上的真實寫照,劉蘭芝最后在父兄的安排下還是“違背”了與焦仲卿的約定,焦仲卿聽聞便謂新婦:“賀卿得高遷!……卿當日勝貴,吾獨向黃泉!”不知真相的焦仲卿聽到劉蘭芝婚訊,先是大驚接著咬著牙去祝福劉蘭芝,更重要的是問個明白、表達自己對愛情的態度。從要赴黃泉的話語中焦仲卿似乎更向一個貞潔烈女,以死表明自己對劉蘭芝的愛,男子為女子殉情,這在古代的文學作品以及現實中是極其少見的,更何況是一個府吏,足見焦仲卿對劉蘭芝的用情之深,劉蘭芝聽聞焦仲卿的言語自然是大驚,“何意出此言!……黃泉下相見,勿違今日言!”。兩個人用死這種最極端的方式來評判對方是否對對方忠貞,最后兩個人的結局是悲慘的!
在這場愛情悲劇中并沒有悖逆者,只是他們兩個人同時對“孝”悖逆以自證,作為主角之一的劉蘭芝所承受的是更大壓力,從“無子”到被“夫棄”再到“父兄逼嫁”三個層次逐步加深,最終劉蘭芝的精神崩塌,最后焦仲卿的黃泉之約給她指明了解脫的方向,也成就了兩人的千古愛情悲劇!魯迅說“悲劇就是將好的東西破壞給人看。”這場悲劇最根本的原因是“無子”,從而導致了“悖逆”公姆,隨后“悖逆”兄長。根源無疑是封建所推崇的那一套“孝”所導致的,因為無法超脫最后也只能是無力的警示“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作者簡介:盧 夢(1992—),男,漢族,湖北大冶人,湖北師范大學古代文學專業碩士2015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姚澤平(1989—),男,漢族,湖北黃石人,湖北師范大學古代文學專業碩士2015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