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境作為中國古典美學的核心范疇,它已深深的植根于中國古典藝術之中,成為中國民族文化重要組成部分。吳貽弓作為第四代的代表人物,其“詩化電影”所表現出的獨特美學風格,標志著吳貽弓在回歸中國文學“詩騷”傳統的過程中,自發地完成了一種新興電影美學形態的建構。本文通過對吳貽弓電影中審美意境的營造和其電影美學觀的剖析,將中國意境理論和電影結合起來,為中國電影民族化提供借鑒。
【關鍵詞】:意境;詩化;意象
一、吳貽弓電影中意境營造
作為詩化電影的代表導演,吳貽弓的電影語言清新、婉約、淡雅、簡潔、含蓄、凝練。他的影片通過“天人合一”的自然意象的營造、空間造型的意象化、主觀化的敘事角度、主觀化的鏡語表述以及主觀化的音樂變奏等獨特的電影表達方式,以景托情,情景交融,精心營造了詩意的境界。
(一)傳統元素營造詩化意境
中國傳統藝術在表現“美”方面實現了“意”與“象”的統一。吳貽弓導演的電影里恰恰充滿了詩意,蘊含了豐富的意象,呈現給觀眾難忘的視聽感受,使觀眾得到情感的領悟和思想的升華。
1.通過意象營造悲戚之境
中國人特有的宇宙觀認為,人和宇宙是融于一體的,人是融于大自然之中的,大自然也融于人的心間。從吳貽弓的電影文本分析中可以看出,導演借鑒了大量的中國古典詩詞的意象體系,并將其串聯在影片的敘事結構中,成為抒發情感和表達理念的有機載體。
“雨”這一意象在電影中數次被使用。在影片《巴山夜雨》中,片名取自李商隱的《夜雨寄北》一詩,本意是寫給妻子,向妻子表達思念之情的。在影片中出現了數次閃回,都是用來表現秋石對柳姑的懷戀之情,這些閃回的鏡頭中間不斷插入空鏡頭,形成了一種“情還在,人已遠”的悲愴氣氛。由此,“夜雨”中傷悼和凄美的效果也更加濃重。
“夜雨”這一意象在影片中也多次出現。杏花投江的時候雷電交加,夜雨滂沱;大娘祭江的時候,夜雨落在江面漩渦中……這種意象的設置讓觀眾更能體會她們的哀思和絕望。在劉文英思想轉變時,夜雨沖刷著江面的航標燈,這一設置預示著劉文英走出迷茫走向正確的航向。湍急的漩渦、滾滾不息的江水、徐徐移動的山陰、被云遮住的月亮……這些意象的設置,營造出一種天地為愁、山水悲戚的凄涼感。
導演設置了若干“水”的意象,并賦予其不同的含義和情感,成為貫穿影片的精神脈絡。在中國傳統文化里,水往往象征著生命力,滾滾奔流的江水能夠橫掃一切阻礙,常常代表著自由、活力等;但在《巴山夜雨》中,江水在影片的開始卻顯得混沌沉滯,影片中多次出現航船在迷霧中緩緩前行的空鏡頭,即便是直接拍攝江水的空鏡頭,畫面中翻滾的濁浪也形成了一種壓抑、沉重的心理感受。在這些畫面中,這些富有內涵的意象給予觀眾無盡的聯想和沉郁的反思。
2.通過留白營造哀思之境
中國畫最顯著的特征就是追求筆墨的韻味和留白,留白營造空靈感,空靈會引起意境的視覺態勢,并由此觸發觀者的豐富聯想,達到司空圖所謂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韻外之致、味外之旨”。
電影借鑒了中國畫中的“留白”技巧,影片《城南舊事》中的一些鏡頭,常常出現這樣的“空白”,使影片意蘊深長。例如,《城南舊事》中:英子家西廂房,英子和妞兒都蹲在破藤箱前默默地看著小油雞歡快得擠來擠去……影片這里有個較長的“空白”,這個空白式的空間在鏡頭中展開,并不斷擴大,觀眾不僅參與了聯想,進入了兩個孩子特別是妞兒的情感世界,而且超然于影像之上。
此外,導演還通過某些場景在影片中重復出現和相似的視聽手法強化審美效果,突出時間的更替,形成回環往復的藝術魅力。如在影片《城南舊事》前半部分,井窩子在影片中反復出現七次,每一次拍攝視角都是俯視,但每次出現時畫面中的時間和季節都不同,井窩子就好像是一位見證歲月流逝的老者,它的巍然不變恰恰與時間的無情流逝和世事的滄桑變遷形成強烈的對比。在影片的后半部分,放學的情景也在影片中反復出現了四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季節,季節的不斷更替同樣展現了歲月流逝的淡淡憂傷。這些在影片中反復出現的意向,也正印證了影片“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這一主題。
(二)鏡像語言營造詩化意境
傳統美學營造詩化意境,是構成吳貽弓電影意境的第一層面,接下來我們從電影中特有的鏡語要素分析導演是如何運用視聽語言來營造意境美的。
1.主觀化的敘事視角營造歲月流逝、聚散無常的意境
在中國古代文學的敘事傳統中,重點不是敘事,而是抒情。因而,受中國文學的影響,中國電影也會利用自身的視聽語言表現情節,產生意境,并且使“情”“境”相融達到和諧統一的效果。
《城南舊事》開篇畫面中是破舊的城墻、香山的紅楓、穿行的駱駝等諸多老北京特色的景物,瞬間把觀眾帶入到20年代末老北京的歷史時空。同時畫外則是滄桑的女聲旁白,點明影片即將講述的故事是自己童年的記憶,提醒觀眾目前立足的現代時空。由此,歷史和現代交錯呼應,形成巨大的時空張力,頓時將歲月流逝、物是人非等豐富的審美感受深深印刻到觀眾心中。
《城南舊事》通過主觀化的敘事視點,表現的不僅僅是主人公對往事的追憶、對故土的思念,也能讓觀眾感受到人世的滄桑和生命的聚散無常。當香山紅葉飄落和那首凄婉、哀怨、悲涼的主題歌交織起來的時候,我們才能從“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中體會“生命的聚散無常”這樣深遠的意境。
2.主觀化的音樂變奏營造哀思愁情、意蘊悠遠的意境
《城南舊事》主題歌《送別》,歌詞是一首蒼涼的離別詩,但曲調卻是一首兒歌。音樂在影片中共出現了八次,每一次都突出“離別”主題,渲染離愁別緒。導演借助取子的魅力恰到好處的渲染了“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這種氛圍,如果沒有這種悠遠、空曠、低吟的音樂,也不會引發觀眾強烈的感染力。
這首歌在影片中完整的出現只有一次,那就是畢業典禮上孩子和家長的合唱。但自從這首歌在片頭伴隨著巍峨的長城、搖曳的衰草、默默前行的駱駝隊的畫面出現后,它的旋律便貫穿影片始終,直到最后的離別消失在一片爛漫的西山紅葉中。蒼山如海、紅葉如浪,無盡的惆悵之情隨著音樂娓娓流出,不該瘋的瘋了、不該走的走了、不該死的死了……這一切都是由那首悲涼、哀怨、凄婉的主題歌交織起來的。沒有這首歌,我們就無法理解影片的主題,無法領會其中的意境。
無疑,音樂是吳貽弓導演實現情理交融藝術訴求的又一重要手段,音樂成為情感流露的情緒載體。由此可見,音樂可謂是吳貽弓導演電影意境的點睛之筆,和主觀化的敘事策略共同承擔著導演情理交融、詩意為先的藝術訴求。
二、吳貽弓電影意境對中國電影民族化的啟示
研究中國電影意境拖離不了中國電影民族化這個大話題。
意境是中國古典美學的核心范疇,貫穿了中國傳統的文論、詩論、畫論、樂論、曲論、書論等各種文藝理論。將意境融入中國電影,賦電影以民族詩情,是中國電影藝術家不懈的追求。
在中國電影的歷史上,眾多的電影藝術家們都會自覺或者不自覺的把中國古典美中的意境融入電影之中。作為詩化電影的代表,吳貽弓的電影語言蘊藉、清新、婉約、淡雅、簡潔、含蓄、凝練。通過“天人合一”的自然意象的營造、空間造型的意象化、主觀化的敘事角度、鏡語表述以及音樂,以景托情,情景交融,精心營造了詩意的境界。最重要的是人道主義的傳達是其創造電影意境的精神內核,導演通過對美好人性的描畫和呼喚,彌合不同時代語境下人們的心靈缺憾,重建“君子以厚德載物”的中國文化精神。
參考文獻:
[1] 劉書亮.中國電影意境論[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
[2] 葉朗.說意境[J].北京:文藝研究,1998(1).
作者簡介:王琛琛(1991—),女,山東滕州人,長安大學美學專業2015級碩士,研究方向:影視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