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源于中國。在距今6000年的余姚田螺山遺址中,就發現了多片類似人工栽種的山茶屬植物根須。由于飲茶具有特別明顯的保健作用,加之我國茶葉區廣闊,茶價低廉,所以飲茶之風迅速普及到庶民百姓之中。而在中國與世界的對話過程中,融入厚重文化的茶葉,又成為特殊的文化產品,成為世界了解中國風尚、中國品質的重要載體,也成為寧波作為海絲古港“活化石”的重要見證。
寧波港與宋元時代的茶葉輸出
歷史上,寧波所產茶葉享有很高的聲譽。陸羽《茶經》中把茶分為“上、次,下、又下”幾個等級,而四明山所產“瀑布仙茗”為上品。在瀑布仙茗之后,又派生出化安山瀑布茶。據《宋會要稿》記載,南宋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明州府年產茶葉510435斤。四明山中車廄岙、三女山盛產四明十二雷,元初時,兩浙大都督范文虎設立制茶局,監制貢茶;每年貢茶芽260斤,從元朝一直持續到明朝萬歷年間。此外,寧海還有茶山茶等品種。
飲茶是一個愉悅的文化修養過程,由茶藝而上升到茶道,這是陸羽對茶的另一貢獻。他首次把我國儒、道、佛的思想文化與飲茶過程融為一體,首創中國茶道精神。寺院飲茶是茶道發展的重要一支,寺院里往往設有“茶堂”“茶寮”,外懸“茶鼓”,擊鼓以招僧眾飲茶論佛理,有“茶禪一味”之說。寧波自古有東南佛國之稱,天童禪寺、阿育王寺等名寺都開辟了茶園。
因為日本注重學習佛教,而遣唐使后期多以寧波為登陸港,使得寧波寺院的習俗與日本茶道有了密切關系。唐朝,日本天臺宗創始人最澄,開創了日本種茶歷史,也開始了日本飲茶習俗,他的入關文牒就在寧波蓋印。到宋朝的時候,日本非常系統地學習了禪茶儀式。日本臨濟宗創始人明庵榮西兩次入宋,曾助建天童寺千佛閣,回國后著有《吃茶養生記》,被尊為日本茶祖。書名“吃”字就原汁原味地保存著明州的方言。日本曹洞宗創始人希玄道元在永平寺按唐《百丈清規》和宋《禪院清規》,制訂出《永平清規》,使飲茶成為僧人的日常行為。今寧波江廈公園一帶即昔日明州碼頭所在,設有“日本道元禪師入宋碑”。日本茶道在發展過程中形成了自身特色,但萬變不離其宗,基本的茶道精神和儀式承繼陸羽一脈。北宋時,高麗高僧義通曾為寧波寶云寺住持,為中國天臺宗第十六祖師,弘揚天臺宗禪茶文化20年,后葬于阿育王寺。
陸羽還強調飲茶時審美感覺的整體性與統一性,茶碗也尤為重要。越瓷可以使飲茶者聯想到青山綠水,并由此體會天人合一的境界。這些特殊的飲茶審美標準,使得越窯青瓷在中國瓷器史上獨占鰲頭,并成為大宗外銷商品。今慈溪上林湖一帶的越窯遺址,為青瓷主要產區,燒制始于東漢,盛于唐、五代,延至宋。1973年,寧波城區和義路遺址出土了大量唐代遺物,其中有834件瓷器,絕大多數是著名的越窯青瓷,現藏于寧波博物館的越窯秘色瓷精品荷葉盞托就是在那時出土的。明州港當時北路通登州,直至高麗;東路經東海至日本;南路達溫州、福州、廣州,接南洋航線后,通往亞非歐大陸的許多國家和地區。青瓷藝術品則大量地反映佛教的內容,因而青瓷器從其造型及紋飾,總透出幾分頓悟通明的禪宗意趣。
茶葉輸出的變遷與新海絲文化
海上茶路的歷史進程中,寧波與廣州兩個港口作用重大。明清時,廣州作為中國對外貿易門戶,成為主要的茶葉輸出港,早期荷蘭及英國東印度公司主要是通過廣州采購中國的茶葉,然后由海運銷往歐洲。荷蘭是歐洲較早飲茶的國家,英國、法國則發展了茶文化。英國流行的“下午茶”,是由1662年嫁給英王查理二世的葡萄牙公主凱瑟琳開的風氣,凱瑟琳故被稱為“飲茶皇后”。她的陪嫁包括221磅紅茶和精美的中國茶具。新皇后的愛好為貴族們爭相效仿,品茗風行,并成為高貴的象征。詩人華茲華斯、作家狄更斯等,都對茶文化贊賞有加。18世紀英國文壇泰斗塞繆爾·約翰遜自稱是“與茶為伴歡娛黃昏,與茶為伴撫慰良宵,與茶為伴迎接晨曦。典型頑固不化的茶鬼”。歐洲人喜歡喝加牛奶的茶,有人說這是英國人的發明,其實是清宮廷和皇室飲茶的一種習慣,也是從中國傳去的。而到了工業革命時期,為使工人集中精力并保持充沛體力,獲得廉價茶葉的資本家讓工人喝大碗茶,喝加入牛奶和糖的茶,以快速補充營養、維續精神。茶由此成為英國各個階層的生活必需品。
以茶為代表的東方物品引發了英國等西方國家的生活革命。據統計資料,1766年從廣東輸出的茶葉貿易總額達到了1500萬磅(約7000噸);到1780年時,中國茶葉成為英國列于首位的進口商品。1866年,為加快從中國至英國的運茶速度,英國曾組織過一次只靠風帆的運茶大競賽。競賽十分激烈,結果“羚羊號”船裝茶558噸,99天就到達倫敦而奪得冠軍。此時的茶葉,不僅體現了中國所代表的文化影響力,也體現了中國在全球貿易中的地位,是我們透視19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點。
五口通商前,寧波為浙海關所在地,英國曾赴寧波開展茶葉貿易。英國東印度公司當時的材料記錄,在舟山買茶價格相當于武夷茶的七分之一。1757年,清政府規定廣州為唯一外貿港口后,寧波茶仍有輸出。開埠以后,海禁大開,外銷暢行,茶源緊張,寧波各縣茶葉得到發展,茶行、茶棧大量出現,雇工揀茶、制茶現象十分普遍。19世紀70年代初期,據彭澤益的《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寧波烤茶及揀茶的男工和女工的人數約可估計有9450人。平均每一行有355名工人”。此時的茶葉產品多為圓形珠茶,珠茶曾占華茶出口的首位。19世紀之前,四明山上雖有茶樹,但墾種面積不大,此時因為采購人員接踵上山,于是大片荒山與部分林區都栽種茶樹。清光緒年間,俄羅斯茶商波波夫訪問寧波,邀請寧波茶廠10余位同事將寧波茶樹、茶籽帶到格魯吉亞,格魯吉亞現已成為世界重要的紅茶園地之一。不過,此時上海港崛起,浙東一帶的茶葉源源不斷運往以上海為中心的大市場。寧波輸出的茶葉數量一般較為平衡,大致保持在10余萬擔。但1895年,杭州開埠后,占重頭的徽州茶葉不再路經寧波,而以杭州為集散地,寧波茶市開始衰落。
而從更大范圍看,從19世紀60年代開始,日本、錫蘭、印度等國茶業也逐漸興起,成為中國的競爭對手。由于這些國家采用資本主義大茶園經營,機械化生產,加上政府的大力支持和鼓勵,無論在價格、質量還是交通運輸、銷售方式上,均比中國茶葉更具競爭力。1874年,日本綠茶在美國首次超過中國綠茶。1876年,日本綠茶銷量輸出總量超過中國,而在美國市場的銷量是華茶的兩倍。美國是寧波茶葉的主要市場,受到打擊之重可以想象。而進入20世紀后,印度成為世界茶葉的主要供給國。面對危機,1905年,寧波人鄭世璜受清政府南洋大臣、兩江總督周馥派遣,組成中國最早出國的茶業考察團,赴印度、錫蘭考察茶業。但中國茶葉衰落之勢不能逆轉,加上封建政府對于茶業的壓榨,洋商洋行的剝削,小農經營規模小、技術落后、成本高、競爭力弱,最終導致包括寧波一帶的浙江茶葉粗制濫造,如茶農對毛茶攙水以增加分量,茶廠精制時普遍著色,茶葉質量嚴重下降。浙江茶葉聲譽大損,失去市場,寧波出口茶埠的作用自然難以發揮。尤其是抗日戰爭期間,茶葉外銷不暢,內銷斷絕,茶業急劇萎縮,一片蕭條景象。直至今日,寧波大批量出口到其他國家的茶葉仍是價格十分低廉的大眾茶。在不了解中國茶文化的外國人眼中,再好的茶也只能作為簡單而普通的飲品而已。
盡管潮起潮落、物換星移,千百年來中國人對茶的喜愛,卻是歷久彌新,茶香處處。據統計,寧波市現有茶園21.32萬畝,2016年總產量1.87萬噸,總產值8.1億元,出口的茶葉貨值5.1億元。茶是“人在草木間”,因人而獲得獨特價值。隨著人們生活品位不斷提高,倡導茶為國飲,復興茶文化,有著重要意義。目前,寧波正實施優質高效栽培、名優茶分段采制、無塵無煙加工等新技術,將創新作為茶業發展的強心劑。同時,在時代文化發展的新契點上,保護好茶文化遺址,講好茶文化故事,打造好福泉山茶園、余姚大嵐高山云霧茶之鄉、寧海茶山千畝有機茶園等一批清逸脫俗、高尚幽雅的茶文化旅游區,開拓空靈舒靜的四明山文化境界,成為寧波提升茶產品的競爭力和影響力,復興“活化石”的必然選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