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這泥土的芳香
——讀關仁山長篇小說《金谷銀山》

王金保

我愛這泥土的芳香
——讀關仁山長篇小說《金谷銀山》

王金保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從《天高地厚》，到《麥河》，到《日頭》，再到手中這本《金谷銀山》，透過文字，我分明看到“列文”的身影，在土地上深沉思索。托翁《安娜·卡列尼娜》中塑造的“列文”，告別浮華、麻木的生活，回到田園，以現實的眼光關注土地和農民問題，同時收獲自己別樣的人生。關仁山筆下的鮑真、曹雙羊、金沐灶，直至范少山，可說是中國新時代鄉土社會里的列文，然而又遠遠超越了列文。

《金谷銀山》寫的是一個在北京賣菜小有成績的農民范少山，回到家鄉白羊峪，帶領鄉親們種金谷子、培育不打農藥的蘋果、修村路、上光伏發電、發展旅游，從而讓白羊峪拔窮根、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感人故事。看罷全書，我的直接感覺就是，《金谷銀山》比“三部曲”傾注了作家更多的心力，是“高原”之上凸起的“巔峰”。

作品的當下性和時代感，以及作者豐厚的生活體驗。作品零距離切入當下的農村生活，直面農村改革發展中的實際問題，客觀地抓取了新生事物和典型案例，破解瓶頸，點亮了希望和激情。著名評論家何鎮邦說，“小說既吸引眼球又暖人心窩，因為它洋溢著時代精神并散發著生活的芬芳”，“作者精心刻畫的青年農民范少山的藝術形象既有鮮明的時代色彩，又蘊含豐富的傳統文化精神”，“范少山和白羊峪的故事在當下的中國極具典型意義”。我專門提取一些詞匯來佐證：“高大上”、“渣男”、“顏值”、“京津冀一體化”、“訂單農業”、“精準扶貧”、“一帶一路”、“土地流轉”、“物聯網”、“測土配方施肥”等等。還有，跳騎馬舞、唱《最炫民族風》，微信直播、點贊，掃描二維碼，微信支付等等情節，完全是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我們身邊的生活躍然紙上。我說關仁山有生活，那是源自他基層掛職、在北京和冀東山區長期的生活體驗和細心積累。那些當下性的熱詞和情節固然需要“生活”，鄉土社會中的傳統文化和民俗的嫻熟描寫更見作家的功力，尤其作為一個海邊的人，卻能把大山里面的事兒寫得那么真實準確、鮮活可感。譬如，老德安搓麻繩——“是他在后院種的麻，剝的皮，曬干，又將一撮麻劈兒固定在門栓上，搓繩子。他邊搓邊把一劈兒一劈兒的麻續上，繩子粗了，長了，從屋子南頭到北頭，夠了。他扥了扥，筋道，結實。”傻大剛“站在院子里把自己個拍打半天，在范少山和余來鎖面前筆挺站立，舉起右手，大喊一聲：‘敬禮！’”“白腿兒”和死去的連生說：“俺想往前走一步……”；譬如，方言俗語的使用——“天下哪有后悔藥的方子啊？俺去抓啊！”，“鹽從哪兒咸，醋打哪兒酸”，“三桿子壓不出一個屁來”，“四條腿的不吃板凳，兩條腿的不吃活人”，“甜話人”，“一推二六五”，“撅嗒撅嗒走了”，“淘換”，等等。拉近作品和生活的距離，也就是拉近了作品與讀者的距離。《金谷銀山》讓人品咂出的是濃郁的生活味道。

使用特別道具，凸顯和深化主題。白羊峪村頭的雌雄兩棵銀杏樹既是鄉愁符號，也詮釋著人們對村莊和土地的世代守望，對幸福生活的憧憬。爺爺交給范少山的那本發黃的《創業史》和反復出現的《梁生寶買稻種》的原文片段，更是作家巧妙利用的特殊道具，以此貫通歷史與當下，將梁生寶與范少山的角色挪移并巧妙置換，是對新時代“梁生寶”的禮贊、對新時期砥礪奮進的創業精神的喚醒和謳歌。騙人的西洋參，金谷子和不打農藥的蘋果，老狼與范老井的和解，更以其能指和所指，警醒人們要牢記“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注意糧食安全和生態文明。珍藏的皮影箱、學唱樂亭大鼓，失而復得的《白羊峪村訓碑》、拆毀長城磚之后的《知恥碑》，則是對傳統文化的呼喚和傳承，對精神文明的觀照。

故事的傳奇色彩，以及鮮活的人物塑造。就像以往作品中成群的螃蟹深夜里咔嗤咔嗤咬鐵軌、鷹虎子換羽重生、天啟大鐘自鳴、老樹自燃等神秘又有傳奇色彩的情節一樣，這次，《金谷銀山》又給讀者講范老井和狼的“恩仇記”，講范少山扒墳開棺取金谷種籽的“一波三折”，講泰奶奶守著自己的棺材給孩子們上課講《生命》的“襟懷大義”，講怪風把李國芳刮到長城上的“吊詭”。這些故事情節的安排，既是對彰顯主題展開情節的有力支撐，又增強了文本的閱讀趣味。說到人物塑造，范少山與遲春英、閆杏兒、歐陽的情感糾葛中的忠厚和重情重義，在創業過程中的激情和困頓，對余來鎖、田新倉等朋友的日常接觸和跟田中、馬玉剛、高輝等人的智斗，對爺爺、父母和鄉親們的親情等，都真實、客觀，可感可親，這樣塑造出來的當然不是“高大全”式的扁型人物。通過余來鎖、田新倉對“白腿兒”的愛情“爭奪”，非常生動形象而又富有情趣地展現了各自的人物性格。寫費大貴，作為支書，竟然率先“逃離”白羊峪，躲到鎮上自家的“衙門”里辦公；看到范少山、余來鎖等給白羊峪帶來生機，他又急忙回去搶果實，費盡心機地邀買人心；書記被免、挨處分后，媳婦把他轟到廂房，“進了廂房，迎面就是辦公桌，兩邊掛著國旗和黨旗。費大貴正襟危坐，戴著老花鏡，看《黨建》雜志”，一個不能擔當、玩心術、重名利的農村底層“官僚”的形象精彩呈現。但是，作家并沒有把費大貴寫“死”，而是給予了客觀的理解和同情，也不惜筆墨寫了他光彩的一面。正是這樣，《金谷銀山》里的大小人物，都“活”在我們眼前，就像生活中，我們身邊的那些人本來的樣子。

機智幽默的語言，令人忍俊不禁。幽默的語言，能夠使作品妙趣橫生，讓人在笑聲中得到情感的釋放，增強美的感受。作家在生活中捕捉和創造了諸多的幽默情節，諸如，連生兩口子有“三搶”；醫院副院長在辦公室里給保安二槐“做手術”；余來鎖和田新倉關于“白腿兒”的“明爭暗斗”；田新倉喜歡上來村的大學生歐陽春蘭，范少山對他進行開導時，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等等。著名評論家雷達也認為，小說“從燕山深處一個小村白羊峪的綠色夢想寫起，鮮活有趣的故事，生動詼諧的細節，不斷迸跳而出，摒棄了觀念化的說教”。

我讀《金谷銀山》的時候，正值黨的十九大剛剛閉幕。一卷在手，讓自己的目光和思想在那字里行間穿行，那感覺，就如同又聽了一回十九大報告，不禁讓人熱血沸騰！合上書本，那久違的泥土的芳香裊裊不去。聞著泥土香，我的心思不由得也回到了我的“白羊峪”，在那片希望的田野上雀躍、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