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化使命意識克服“成長中的煩惱”

楊晨

智庫作為科學決策的重要依托力量，理應發揮重要的使命和擔當作用，積極參與政策決策、促進社會環境公平公正和諧和進步。當今中國的智庫已經取得了較大的發展，數量上已經具有一定規模，智庫產品也越來越多地服務于社會，但整體看來研究水平依然有很大提升空間，尚且缺乏具有強大世界影響力的一流智庫，這些也是未來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必須要突破的行業發展瓶頸。

應確保公正獨立安全

國務院參事任玉嶺認為，為了加強智庫建設，必須認識到當前中國的智庫仍存在獨立性不強、研究水平和影響力不足等問題。各級政府必須強化智庫意識，請智庫機構參與到決策的依據、思路和框架中，確保政府決策的科學性；同時也要大力發展智庫機構，對國有序列的智庫機構松綁、放權，大力發展民間的智庫機構。另外，智庫要保持獨立性，力排利益博弈的干擾，避免為既得利益者代言。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智庫的運營需要靠大量資金供養，如果能夠通過自己的分析研究成果服務社會，對有關單位的決策起到強有力的支撐作用，那么這樣的智庫物有所值。但如果與智庫事業服務國家、人民的初衷背道而馳，甚至是受到境外敵對勢力操控的智庫，則是應當被取締的。

事實上，社會中確實存在背景不清晰、資金來源不明的智庫。有的研究機構為了搞創收，從不同方向包括海外吸引資金，還有的境外支持的智庫會選擇掛靠一個國內的單位，改頭換面以方便在中國行事。另一方面，一些單位，也將自身的項目拿到社會上競標，讓各種類型的智庫參與進來，其中就有涉及社會公共事務的項目。

智庫不僅需要客觀公正，更需要中和與包容，在銜接各種利益關系時起調節與協調的作用。智庫必須要有職業操守，那就是要恭謹，誠實，中肯，勇于擔當。在利益集團林立的環境下，智庫更應秉持公共利益高于一切的態度。

官方、民營智庫對比

相對于官方智庫而言，民營智庫是缺乏更內部的信息。所掌握的第一手資料多為通過公開渠道而來的信息。要彌補這些缺陷，民間智庫與官辦智庫、國際智庫的交流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但民營智庫也有一些特有的優勢：官氣少、接地氣、容易更多的站在民間立場上分析問題并發聲。民營智庫可以彌補官方智庫由于身份不同、視角不同而產生的差異和缺陷。

國資委一帶一路風險管理專家組成員、鳳凰國際智庫高級研究員鄭剛對本刊記者談到，中國的民營智庫與官方智庫相比應該說各有千秋，官方智庫對于具體項目的了解程度更深，政策觀念性更強，對于中央方針政策的貫徹度更高，而民間智庫觀念較新，但可能會在項目具體落地方面與官方智庫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

智庫應當是非盈利的，智庫不是咨詢公司，不能完全產業化和進行商業操作，智庫的經費來源應當是社會資金。

民營智庫是政府和企業外的第三方機構，對于政策的決策應該發揮更大的作用。而當前環境下，要大力發展民營智庫，要從大的體制機制上給予民營智庫成立、研究、發表成果更大的空間，并通過有效的籌資、捐助來支持民營智庫的發展，使其發展壯大的同時仍然保持一定的獨立性。

投入、產出、回報是老大難問題

中國人民銀行研究員宋鴻鈞對本刊記者做了個形象的比喻：“自古以來中國人為人指路就是義務的，問路的也從來不給指路的小費。”他認為，中國的民營智庫要想迅速發展起來，必須從社會層面培養起智力勞動有價的觀念，否則，未來中國智力產業將在新一輪國際競爭中處于嚴重的劣勢。

宋研究員還說，“我見到許多有志于服務社會的智庫企業，無法解決投入、產出、回報方面的問題，只能成為一個空殼企業，后來可能連殼都找不到了。”智庫市場的發育尚不健全，這是制約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特別是制約民營智庫發展的最大障礙。必須按照十八屆三中全會市場決定資源配置的理念，強化智力勞動成果具有交換價值的理念，承認智力勞動成果的付出需要得到合理的回報，從而建立智力勞動成果價值補償機制。通俗地說，就是要肯定咨詢意見對改善企業經營管理、提高政府決策水平的重要作用，承認這種智力勞動成果的付出需要得到補償，并且愿意為有價值的成果付出相應的價格。特別是目前國民經濟正處在產業升級、經濟轉型的關鍵階段，企業走出去到海外投資剛剛起步，發揮智庫對決策的咨詢作用，是迅速提高企業和政府決策水平的重要途徑。

智庫應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

十九大報告中提到，“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這句話在全社會引發了巨大的共鳴，現如今，由于房地產價格居高不下，已經給社會和民眾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十多年來，中國大城市房價漲了十多倍，幾乎一年翻一番，針對這種現象的產生，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央行資深專家對本刊記者談出的觀點十分耐人尋味——

夜晚漫步在我國許多城市，會看到許多房子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與燈火通明的街市形成鮮明對比。說明什么問題，大量房子變成了金融產品，而不是“用來住”的。在一些大城市，房價早已成為天價，這與此前銀行業不斷地向房地產行業輸血有重大關系。如此一來，房價讓普通老百姓接受不了，百姓有意見，另一方面，銀行也被房地產套牢，金融泡沫越做越大，經濟脆弱性增強。房地產一旦出現崩塌，不僅銀行的貸款收不回來，還會導致大量的企業家和百姓破產，社會可能出現動蕩。而大量拋售房地產得到的資金可能還會涌向其他領域，炒高生產生活方面的物資價格，讓老百姓更加承受不了。與房地產泡沫相伴的，還有大量土地被占用和實體經濟景氣指數不斷下降等不利影響。

按說我國經濟領域的分析機構不算少，但預先認識到并及時控制住房地產泡沫膨脹的聲音卻很弱。相反，當中國的房地產泡沫較小，城鄉住房供需矛盾并不突出的年代，渲染房地產利好，坐實金融-房地產利益鏈條的聲音卻很強，這為吸引大量資金進入房地產領域造成房價虛高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

上世紀末的亞洲“金融風暴”幾乎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可以說，就在亞洲“金融風暴”發生前后，從日本到韓國到東南亞形形色色的智庫，都沒有拿出切實有效的預見性方案和解決辦法，只能任憑金融大鱷蹂躪，對此我們記憶猶新。我國經濟類智庫對此應該引以為鑒，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發揮好自身作用，決不能讓昨日的亞洲“金融風暴”在明天的中國上演。endprint

當新經濟浪潮滾滾而來，比傳統金融產品更具吸引力且更具顛覆性的網絡金融產品也如潮水般涌來。與之相反，許多網絡金融產品的始作俑者美國、日本等西方國家，網絡金融應用卻不及中國，對電子貨幣的使用也非常謹慎。

電子金融時代正在到來，而世人對此可能帶來的風險卻又知道多少呢？這位專家還深刻地說道：“由于主流的網絡金融企業，被美日資本控制度都在8/90%甚至更高，因此在中國大行其道的互聯網金融，是否會把中國變成一臺“經濟輸血機”，拿中國人的血汗養肥外國人的貪婪？這樣的問題值得我國智庫重點關注并找到答案。另外，電子貨幣的發行權掌握在他國手中，這是否會導致中國面臨金融風險？是否會令中國人民銀行發行貨幣的地位受到嚴重挑戰？再加上電子貨幣自身存在的技術風險和各種網絡騙局，都可能導致金融風險的發生。針對一系列熱點問題，中國的智庫應當做好各門功課，拿出對國家和人民確實有用的智庫產品。

用戶要選擇可靠的智庫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對于智庫的含金量無疑也要通過實踐來檢驗，如果一個智庫總能準確地預見到未來的風險和利好，總是對于國家和人民的事業提供強有力的支撐，那無疑這就是一家好的智庫。此外，我們還要注意選擇在專業領域有深耕、有資源、有實力且“根正苗紅”的智庫，這樣無疑會大大提升輔助決策的水平，也會令決策者們更加具有安全感。

智庫要服務社會，服務各種類型的單位，甚至要輔助國家做出重大決策，所以智庫在日常業務中一定要能處理好本我、你我、他我的關系，同時也要求智庫的領航人和重點專家善于處理這些關系，并能具有超越這“三我”的眼光和思維境界。

智庫服務的對象往往具有很強的社會屬性，其決策需要平衡社會多個方面，所以，智庫一定要具有平衡各方面的本領能力，只會唱“獨角戲”的智庫“戲路”一定很窄。

作為決策者，一定要選擇“諸葛亮”式的智庫，不要選“周瑜”式的智庫，所謂“周瑜”式的智庫就是現實中讓我們“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例如美國某基金，就曾經忽悠中國花巨款引進轉基因農作物，還策劃實施了采集中國人的血清樣本的事情，遺患無窮，此類智庫豈可用來輔助決策？

與普通行業不同，重點領域特別是關乎國家和人民安全的領域，所選擇的智庫要具有相關的服務資質和保密資質，有較多承擔政府部門委托的課題研究的經驗，同時也接受政府部門的監督和審計。這樣的智庫在政策把握、研究能力、規劃經驗、項目實施以及業務規范性、保密等方面具有天然優勢，因此，在重點領域，“國家隊智庫”理應成為產品提供和服務的主力軍。

以對自主可控要求很高的信息安全行業為例，斯諾登事件后，信息安全單位對于各種咨詢服務的能力和安全性提出更高要求。一方面，由于行業發展的瞬息萬變，要求針對信息安全單位的咨詢服務必須在信息數據量、數據分析方法先進性以及信息數據的時效性上取勝，在這方面國外咨詢機構和企業級智庫確有其優勢；但另一方面，由于信息安全領域的敏感性、服務對象的特殊性以及合規性要求，使得針對信息安全單位的咨詢服務還必須在“自主可控”的大原則下進行，這就需要一些在信息安全領域有咨詢服務經驗積累，知名度、信譽度較好的國家隊企業能夠挺身而出，挑起提供智庫產品的重擔，并能夠形成主導產業健康發展的咨詢主旋律。

當然，有志于為國家重點領域提供服務的國家隊智庫也要一方面苦練內功，另一方面還能以開放的心態加強與掌握龐大前沿信息、數據的國內外不同類型智庫機構的合作交流，借用并學習它們強大的信息獲取能力以及先進的數據分析方法，更好地為我所用，并將相關信息進行自主研判、甄別過濾、梳理加工后，形成咨詢產品為決策者提供服務。

西方智庫也比以前缺錢

據熟悉國際智庫發展情況的國防科技大學教授尹斌介紹，曾經在世界上獨領風騷的西方尤其是美國的智庫，近年來由于接到來自政府和軍隊的資金越來越少，因此活力遠不如前。像蘭德公司、布魯金斯學會這樣的智庫都遠沒有過去活躍。現在西方承擔更多研究任務的智庫以各種基金會居多。由此可見，資金問題也是西方智庫面臨的一大難題。

相對而言，國外搞專業技術的智庫方向感強一些，而搞戰略的智庫也存在一定程度的迷茫，比如有些戰略智庫偏愛戰將，可這些人只會打仗，搞研究不行；還有些智庫大量使用學術型人才和高學歷者，可他們的問題是缺乏實踐經驗，搞出來的東西拖離實際。有些西方智庫墨守冷戰思維，而在全球化環境下，這樣的智庫顯然極不符合時代潮流，產生的研究成果不僅不能給美國政府提供幫助，甚至從長遠來看會給美國帶來麻煩，此類西方智庫需要放下冷戰思維和新的思維定位。

中國智庫行業建設要緊盯國際智庫的發展狀況，同時理清自己的發展脈絡，孵化培養更多既具備國際視野，又懂中國國情民情政情，能夠有效地服務機關和群眾，組織、功能結構科學的智庫。

問題與對策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戰略與發展研究院副院長王莉麗認為，目前，中國智庫建設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泛化、泡沫化、低水平傳播等傾向。民間智庫發展都有各自的困境，也難以形成互補機制。目前部分官方智庫改革乏力，有些大學智庫建設缺乏核心推動力，而大部分的民間智庫發展缺乏統籌規劃和引領。在各類智庫中，有不少大學智庫、民間智庫的資金來源比較多元，其中捐贈資金占很大比重，有的智庫甚至有境外資金的注入。這一方面為各種主體參與公共政策制定提供了平臺，但另一方面也對智庫研究成果的客觀、中立立場產生了不可預估的影響，進而影響國家決策。她還提出如下對策建議：

宏觀層面：完善制度保障體系建設和智庫理論建設。第一，中國智庫必須建立適應自身發展模式的智庫理論體系。智庫作為一種極為特殊的社會組織，其政策研究直接影響著國家決策和社會思潮，如果智庫自身的定位、功能、發展模式沒有正確的理論框架所遵循，將會在智庫泛化的道路上難以回頭。第二，中國智庫應進一步建立健全決策咨詢法律法規，把決策咨詢納入法定決策程序，實現專家咨詢制度的法制化；第三，完善信息支持政策，增強決策公示和信息公開力度。使得政策研究者能夠獲得研究所需的準確信息與數據，這對于智庫研究成果具有決定性影響。第四，進一步激發智庫改革活力，落實國家智庫政策，構建多元發展、互為補充的智庫思想市場，從需求和供給兩方面進行培養與規制。官方智庫要充分發揮其渠道和信息優勢，大學智庫要充分發揮人才優勢。endprint

微觀層面：全面完善智庫運行機制、人才培養機制建設。首先，應借鑒歐美現代智庫管理制度，建立穩定、高效的智庫運行機制。智庫不是一個組織會議的平臺或者臨時搭建的松散研究團隊，智庫是知識密集型組織，尤其需要以真正實體化的組織建構、穩定的管理團隊、高效的運行機制來為知識創新提供機制保障。其次，要建立適應智庫發展需求的職稱考核、評定機制。職稱評定是專家學者在各自機構和領域發展的基本生存需求和價值認可的體現，當前很多機構對智庫學者從事政策研究的重要性缺乏認識，智庫研究成果不能納入職稱考核、評定體系，這嚴重影響了中國智庫人才的創新活力和可持續性。再次，應建立專家咨詢勞務報酬制度。政府除了從宏觀上加強對智庫的財政支持外，更要著力建設專家咨詢勞務報酬制度，尊重專家學者的思想價值。最后，應全面推動智庫旋轉門機制。現代智庫一方面可以為中國培養一批既有堅實學術基礎、又有政府實踐經驗的高端政策人才，另一方面可以為現代知識分子參與政治治理提供一條制度化的通道。長久來看，可以促進社會階層的流動、維護社會穩定。

智庫事業要納入法制軌道

我國智庫領域的法制化建設已經迫在眉睫，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宏偉愿景的實現，也亟待成熟的法律法規體系給予強有力的保障。

在當前信息爆棚的年代，信息的真與假、是與非、紅與黑，需要廣大受眾加以甄別，形成對信息做出準確判斷的價值觀和眼力。另一方面，各類智庫產品的供應單位，如各類智庫也理應承擔起應有的社會責任，為客戶為行業提供有理有據的，能促進產業進步的咨詢類產品，政府主管部門或行業組織，也應當對咨詢服務提供商發布的信息實施有效監管，對那些有意擾亂民心、混淆視聽的信息加以管控，對于一些主觀故意攻擊國家產業政策，唯利是圖，炮制可能造成社會誤導的不負責任觀點以及虛假咨詢產品，應當采取嚴厲的管控和打擊。

充分借鑒國外先進智庫建設管理經驗，引進國外智力經驗，也是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所需要的，然而如何保證在與國外同行交流合作時，避免造成國家安全利益受到損害和國外不正當利益的輸送，十分重要，這方面必須盡快形成法律機制。

當前，智庫多元化發展已是大勢所趨，今后，對于智庫尤其是服務于重點領域的各種智庫的運營，應當納入政府部門的監督管理，各級行政主管部門也應對智庫進行背景審查和備案管理，并根據服務對象的不同，對智庫的業務范圍、模式和服務標準等進行規范。另一方面，智庫服務的合法利益也需要得到國家法律的有效保障。endprint